《修罗劫》泗段锦

37、第四日

　　躺在棺材里的是赫连小薏的大师兄，泰山派的蒋盛，死法与简不为和莫千风一样，咽喉被割破，窒息而死。

　　“蒋少侠是昨夜散了之后遇害的。”杨歌说。因为谁都记得，昨夜众人聚在一起议事时泰山派这三位弟子蒋盛，孙鹏和赫连小薏全都在场。他妻子苏瑶点了点头，跟着道：“我记得蒋少侠和孙少侠住的同一间客房，孙少侠现在何处？”

　　孙鹏不在甲板上，也不在房中，他的床铺与蒋盛的一样，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诸人找遍船上的每间房，就是不见他的踪影，孙鹏竟像凭空消失了。

　　“父亲已经出了那样的事，如今大师兄死了，四师兄又失踪了，是谁这么残忍，难道要将我泰山派赶尽杀绝吗？”赫连小薏虽则出身江湖，但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逢着这样的变故整个人都有些濒临崩溃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见好，有些胆小的船工干脆一起商量着来同客人说不愿再走了，想趁早原路返回登州港口去。

　　“柳师父，照地图来看，还有几日可到瀛洲岛？”江文宣舵师，那舵师拿着水罗盘和地图研究了半天，抬头道：“若一切顺利的话大约还要四日。”
　　“我们已经行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若现在回去未免费事。柳师父你长年在海上行走，可知道前面有什么能停靠的岛屿之类的吗？”如今这船上早已人心惶惶，江文宣同其他人商量了一番，想着最好找地方停下来好仔细看看这船到底有何古怪。
　　“倒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走的话最近的是流火岛，不过至少也要到明日清晨才能到。”姓柳的舵师说。
　　“那便这样吧，诸位都请多忍耐一日，等明晨到了流火岛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江文宣最后说。

　　白日还好，天色一开始转黑整个船上的不安气氛就越来越浓，偏这一夜天空风云突变，晚饭过后乌云就开始在上空层层堆积，没多久就刮起了狂风，暴雨接着倾盆而至，船速骤减，整艘船在风浪中也越发飘摇不定了。船工和水手们担忧着船的安危，而乘客却无一例外都想着相同的问题：今晚会死人吗，下一个遇害的会是谁，明天又会出现几口棺材？

　　没有人知道谁的生命会被这暴烈阴沉的夜晚夺去，唯一的答案大概只能等划破黑夜的朝阳来揭晓。

　　“这船上一定有暗阁。”凌远秋捏着颗棋子思索半晌后说，“那些棺材一定都藏在暗阁之中。茫茫大海这样广阔，它们绝不会这么巧地都出现在船周围，一定是原本就藏在船上，被人特意放出去的。”
　　“我也这么想。”百里苏看了他一眼，“但棺材藏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出藏棺材的人。”
　　“只要找到藏棺材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藏这些棺材的人。”
　　百里苏看他一眼：“这几日来每死一个人你们就把这船翻过来一遍，可找到什么了吗？”
　　凌远秋无话可说，忽然又想起什么，脱口道：“简不为既然是船主，那他一定有这艘船的构造图，从那图上或许能找出暗阁所在来。”
　　“你想去搜他的房间？”百里苏问。凌远秋点点头：“试一试总归没错。”

　　凌远秋和百里苏推开简不为的房门时见屋中竟然亮着灯，江文宣和慕容秀臣也正在屋中翻找着什么。
　　“两位怎么来了？”江文宣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我猜我们来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百里苏说，“怎样，两位可找到这艘船的构造图了？”
　　两人都摇了摇头：“有人早一步将图拿走了。”
　　“看来是这样。”百里苏转头看凌远秋，“怎么样，这次你死心了吧？”
　　凌远秋悻悻地返回房间，脑海中却一直萦绕着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许是思虑过重，这几日发生的事虚化做幻影入了梦境，在梦中纷繁杂乱地闪过，忽然之间一个念头模模糊糊地闪过，凌远秋猛地惊醒过来。他怔了片刻，记忆犹在，于是摇醒身旁的百里苏：“有个人或许知道这船的构造图在哪里。”

　　肆虐的暴风雨到后半夜渐渐变小了，汹涌的风浪也平息下来，操劳了大半夜的船工们这才得了空闲回舱休息。船工们的休息的地方在客舱下层，是个大通间，各人的床铺之间只用两道帘子隔开来。诸人好容易挨着了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只想埋头睡去，却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离得近的船工点亮了蜡烛看过去，发现进来的却是上面的客人。

　　“两位这是，有什么事吗？”
　　“请问郭师傅在哪里？”走在前面的青年问。
　　“啊，郭师傅啊，他的铺位在最里面，你们一直走到头，过道右边那个就是了。”

　　老郭侧身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凌远秋正要走近了伸手去拍他，却让百里苏一把拉住：“他已经死了。”
　　“什么？”凌远秋难以掩饰一脸的惊讶。
　　“睡着的人不会连气息出没的声音都没有。”百里苏说着慢慢将老郭的身体转过来，点亮了一旁的蜡烛照过去。老郭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睛却还是睁着，那神情却似有几分难以置信。
　　“真的死了。”凌远秋的心里忍不住透寒气，“又来迟了。”

　　“慢着。”百里苏弯腰凑近老郭的床，用蜡烛照到老郭的手上，之见他右手中正紧紧抓着样东西。他慢慢掰开捏得死紧的手指将那东西取了出来，见只是件船工穿的短布衫，布衫看来还很新，像是没穿多久，但又不是这船上的船工们所穿的样式。百里苏将衣衫翻了个面，之见后背上果然印了船号的名称。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大威神龙。

　　“果真如此。”凌远秋喃喃着倒退了两步。
　　“怎么了？”百里苏拉住他问。凌远秋的脸色很苍白，抬头看着他道“老郭说过这船外表看着光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我怀疑这艘船就是当年消失的大威神龙号。”

　　“倒不是没可能，简不为不是个正经商人，勾结海盗暗害东家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百里苏显得要镇定许多，想了想又觉得疑惑，“但莫千风和泰山派那两个弟子与此并无瓜葛，若只是为当年的惨案报复的话，他们为何也会被害？”

　　“你上船之前不是已叫人查过所有水手船工和舵师的来历吗，里面可有柳家的人？”凌远秋又问，百里苏摇了摇头，“第一口棺材出现的时候我就叫人仔细核查过，唯一与当年的大威神龙号有关的只有简不为和老郭，但他们都不会武艺，而且都已经死了。”

　　“那你觉得，老郭会是今晚唯一遇害的人吗？”凌远秋神情肃然地问。百里苏抬头看向上方木制的屋顶，从上方传来的脚步声急促而嘈杂，显然在预示着什么。而司徒羽的身影也在这时出现在门口,他径直走过来说道：“主上，释音和尚和杨歌都死了。”

　　三具尸体齐齐地摆在客舱的大厅中，除了苏瑶哀戚的哭泣声外，厅中此刻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哥，我不过离开了你一会儿，你怎么能的就这样走了？你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你告诉我啊!”苏瑶紧紧抱着杨歌的尸体，整个人已悲痛得不能自已。赫连小薏见了也跟着落泪，上前抱住了她极力劝慰着，一边对其他人说道：“苏姐姐怕我今夜一个人住着不安全，所以吃完晚饭就到了我房里陪我，我一个人住着心乱的慌，就央她留下来陪我睡，没想到竟害了杨大侠。。。”赫连小薏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杨大侠平生扶危济困，侠名远播，这样死于非命死在是没天理。”杨二爷叹了口气，忍不住吼道，“到底是哪条这样丧心病狂狗崽子，只敢一味躲在暗处害人，让我杨怀山抓到了一定把他拆骨剥皮碎尸万段！”

　　“二爷请稍安勿躁，这凶手恐怕不止一人。”慕容秀臣说。“我让蓝珂检查过释音大师，杨大侠和老郭的尸体，他们死去的时间很相近，凶手就算是绝世的高手也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连杀三人。”

　　“请问是谁首先发现释音大师和杨大侠的尸体的？”凌远秋忍不住问。
　　“阿弥陀佛，是贫僧。”释空和尚说，比起苏瑶来他的神情要淡然许多，只娓娓交代道：“半个时辰前释音师兄起身说要去小解，贫僧当时正欲打坐入禅，因此也未在意，谁知他去了之后就一直未回来，贫僧这才出去查看，遍寻了舱内都不见师兄的身影。再回到房中时才见到师兄正端坐在床上，贫僧走进了一看才发现师兄他已经应了劫。贫僧不敢耽搁，即刻去禀告了师父。”

　　“释空大师又来将此变故告知了我和慕容公子，我们因为担心其他人的安危便将大家都叫醒了，谁知独独杨大侠房中没有动静，我推门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又迟了一步，杨大侠已经遇害了。”江文宣补充说。

　　“阿弥陀佛，吾等上船不过数日，却又先后有六人遭遇不测，如此下去，此船当真如堕修罗场也。”无相叹道。其他人内心自然也有这种忧虑，闻言都越发不安，凌远秋正努力在脑海中追寻着这一系列凶案的破绽，却听得百里苏懒懒开口道：“正好本座也厌烦了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今夜便行个好帮你们把凶手找出来吧。”

　　“不知阁下却要怎么。。。。”慕容秀臣的话只说了一半，一丝淡的不能再淡的幽香飘过鼻端，他抬头一看，厅中不少人已经满脸恍惚摇摇欲坠，他霎时明白过来，待要闭气却已来不及了，只觉眼前一黑，知觉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