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38、孤海

　　“孝麟，你醒醒，你还好吗？”陈昭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凌远秋挣扎了半天才从混沌中抓住点清明，意识渐渐恢复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睁开眼，见似乎所有人都同他差不多，一脸茫然未解的神情。
　　“刚才有人用迷香把我们都迷晕了。”陈昭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胳膊说。凌远秋怔了片刻，回想到昏迷之前的事，整个人立刻警惕起来，脱口道：“大家都还好吗？”

　　“放心吧，该活着的都还活着。”百里苏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起来全然未受影响的样子。醒过来的人正觉得诧异，他自己先悠悠然道：“本座见诸位连夜操劳焦虑，就行个方便让大家好好休息了一番，大家现在想必要清醒多了吧。”
　　“百里苏你安得什么心？”陈昭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叱问。百里苏却不答她，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后。陈昭转头看去，咋一看还以为站在身后的苏瑶，看仔细了才发现全部是一个人，这女子似乎也刚醒转过来，微蹙着眉轻揉额角。

　　“你是谁？”陈昭问。那女子闻言一怔，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神情瞬即大变。其他人被陈昭的话吸引，也留意到了这一角的异状，不待那女子说话，江文宣和慕容秀臣都忍不住脱口道“诗诗，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之前是苏瑶，现在不是而已。”司徒羽道。其他人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这女子易容装扮成苏瑶在船上行凶，居然一直未被人察觉。如今在总目睽睽之下，她片刻失态后又恢复了平静，轻咳一声笑道：“修罗王身为一代霸主，却对我一个小女子用迷香，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吗？”

　　百里苏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我这南疆特贡的罗蝶香用在你身上可不算委屈你了。”
　　“哦，罗蝶香，连慕容公子和江盟主都抵挡不住其药效，不错，看来我也该让敝上搜罗一点才是。”诗诗说。
　　“我会为你把这句话带给你家主人的。”百里苏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用活着走出这间房了！”辛逸冷冷地道，长剑随即出鞘挡在了她身前，“我师叔是不是你杀的？”
　　诗诗看了辛逸一眼，不急不慢地道：“你说呢？你若有证据尽管动手就是，何必来问我？”
　　辛逸不打算再问，他觉得只要试一试诗诗的武功底子就比问什么都更清楚。可诗诗却不还手，既不跑也不还手，剑锋已到心口，她却是一副任杀任刮的架势。江文宣在一旁见了便忍不住叹气，辛逸这是被将了一军，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他拍了拍辛逸的肩膀，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剑，一边问道： “诗诗姑娘，你若不是心怀不轨为何要乔装改扮，还有，真正的苏瑶在哪里？”
　　“她啊，死了。司徒护法琴上涂的是金蟾剧毒，你们还真以为慕容山庄的七瓣雪连救得了她吗？不过是回光返照稍延时日罢了，苏瑶自己自然也知道，但她不想让杨歌眼见自己死去，所以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躲了起来，正好给我碰上到，便好心替她尽了份心意，好让杨歌不至悲伤过度。诗诗固然冒名顶替，也实在是非恶之罪，诸位若因此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几日不见，诗诗姑娘倒是变得巧舌如簧了。”慕容秀臣挥着扇子，语带讥讽。
　　“慕容公子过奖了。”诗诗嫣然笑道。慕容秀臣不与她计较，将这烫手的山芋抛回给百里苏：“既是阁下巧计识破了诗诗的身份，那对于谁是凶手，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的想法很简单。”百里苏放下茶杯，“凶手要么就在诸位之中，要么便在外面的船工里。从各位昏迷开始，我已令人将整个客舱与外面彻底隔绝，任何人不得靠近。据说凶手杀了人以后喜欢在隔日清晨送棺木以示威，我只要叫人倒是去查看海上有没有棺木浮现出来，便能大略肯定这凶手到底是在舱内还是舱外了。”

　　“这如何做得准，万一凶手今日又不喜欢放棺木，或者棺木已用完了呢？”诗诗问。
　　“棺木可以用完，暗阁和机关总还在。”百里苏说，“这艘船里里外外已经被人每一寸都搜遍了，就是没找着契机在何处，唯一没有被搜过的地方便是各位的房间，所以我猜这机关必定是藏在你们其中某位的房中，等到午时若海上还是没有棺木浮现，咱们便一间一间地搜如何？ ”

　　“甚好，在下赞同。”慕容秀臣说。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如此了。”江文宣也点头，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意见，唯独诗诗沉默片刻，末了忍不住叹气道：“这法子不嫌忒拙了吗？”
　　“君不闻大巧若拙？”百里苏回道，正说着门被推开来，宋濂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众人转头往窗外望去，朝阳早已升上半天。百里苏也在这时站起身来“很不幸，海上并无棺木浮现，得罪了各位。”

　　“慢着。”诗诗最终开口道，“你这法子的确还算管用，没错，人是我杀的。”
　　“真的是你，为什么？”赫连小薏出剑直指向她，“你为什么要害我师兄？”
　　“因为他们都该死，简不为见财起意，串通海盗害了我们全家，还将我柳家的船改头换面用来为自己生财，二十年前她就该死了。至于你那两位师兄，要怪就怪他们是六大门派的人吧，敝上不喜欢的他们，他们便该死。”诗诗冷笑道。

　　“那老郭和杨大侠呢，他们与你又有什么仇，你竟然也不肯放过？”江文宣皱眉问。
　　“他们本来也不该死，可是他们谁让都察觉了我的身份。”诗诗说。众人闻之都未免心寒，赫连小薏和辛逸更是控制不住同时出剑：“那你就偿命吧！”

　　他们的剑固然很快，诗诗的动作却更快，两方夹击都刺了个空，转眼一看诗诗人已到了赫连小薏身后，一只手甚至已锁住了她的咽喉：“要杀我，凭你们两怕还不够资格。”

　　“就算他们两不能奈你何，这屋中还有不少人，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跑吗？”慕容秀臣不急不慢地问。诗诗的目光在百里苏司徒羽江文宣和慕容秀臣之间转了一圈，有这四人在她的确是不太可能逃得脱，何况还有个没露面的无相。“我也没打算跑，只不过我若就此死了，这位如花似玉的赫连小姐和她那位孙师兄就少不得一起陪葬了。”
　　“我师兄还没死？”赫连小薏顾不得自身受着挟制，连声问道，“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他就算还没死也快了，我可以放他出来，但你们要答应留我一命。”

　　“留下她，到了瀛洲岛也许有用。”慕容秀臣在江文宣耳边轻声道。
　　“好，你先放了孙少侠，我们饶你一次。”江文宣说。
　　“江盟主一言九鼎，诗诗就信你一次！”诗诗放开赫连小薏，转身便走，事关人命，其他人不好意气用事，只好一路警戒，跟着诗诗到了她房中。诗诗先是转动一下梳妆台上的镜台，那镜台下有个暗格，她再打开暗格，将里面的机关一转到底，然后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好了。”

　　诗诗话音刚落，诸人就觉得船身一阵摇晃，像是着了重击。
　　“怎么回事？”
　　“这条船其实有四层，第四层自然就是藏棺的暗阁，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因为开启暗阁的机关其实是在我房中，我刚刚已经将它打开了。”诗诗说。
　　“不对，只是开启暗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如此平日我们早已察觉。”江文宣皱眉道。
　　“啊，那是因为我先前只是将它往右边推一半，打开的是连接厨房和暗格的门，然后再进去打开侧面的活门好将藏在里面的棺材推出去。但我刚才已经把前后两侧和上面的活门全部都打开了，现在海水灌进来将暗阁全部淹没，自然动静就大点。”诗诗不急不慢地解释说。

　　“暗阁通着厨房，而厨房通着整条船。”众人这时都反应了过来，知道这诗诗的用意是要让整条船沉没。水进的速度很快，整条船都在慢慢往下沉陷，船工们的惊呼声从外面传来，众人这时也顾不得收拾诗诗了，第一反应都是往舱外涌去。

　　诸人走到甲板上，见船工们都爬在船舷上，惊恐莫名地看着海面。他们跟着看过去，只见船四周此刻漂满了棺材，足有二十多口，远远近近地漂浮着很是瘆人，而船体又在以可见的速度慢慢下沉着。船工们被吓得鬼哭狼嚎，诸人的脸色也难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