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42、践行

　　无相说出修罗王的名号后之前还心思活跃的众人都沉默了，一来是不好说什么，二来也是想看看修罗王本人怎么回应。

　　“借几条破船就想招我家主上为婿，这个轩辕老头算盘倒是打得蛮精的。”百里苏没说话，司徒羽先嘀咕道。杨二爷同轩辕风谈得还算投机，闻言就忍不住反驳：“人家可不知道你们在中原是干什么行当的，不过是轩辕小姐不谙世事一时情迷而已，贵上若无此意早先又何必大献殷勤惹起事来？”

　　“两位稍安勿躁，且听听修罗王本人怎么说吧。”无相打住两人的争论，直看向百里苏，“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百里苏不答，反问凌远秋：“你说呢？”
　　“阁下真是客气，我与你非亲非故，这种大事怎好来问我？”凌远秋在众人的目光下轻咳一声，不冷不热地道。百里苏听后也不见喜怒，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既然如此那就请替我告诉轩辕岛主一声，蒙他青睐不胜荣幸。”

　　“主上，你不会真的打算跟那个轩辕静成亲吧？”回到客房后司徒羽带着满腹的诡异心情问。
　　“不行吗？”百里苏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
　　“也不是不行。”司徒羽顿了顿，换了个一针见血的说法，“主上你真的打算为了几艘破船在这荒岛上跟个野女人草草成亲吗？”
　　凌远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百里苏看司徒羽一眼：“司徒护法你讲话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主上见谅，我这也是护住心切，您想想修罗宫上一次迎亲是什么阵仗，这次如果真的在这荒岛上草草成亲，传出去不止您自己，连带修罗宫也颜面全无了，属下恳求您还是想清楚吧。”司徒羽苦口婆心地劝诫说。
　　“司徒护法多虑了，你家主上看中此地山明水净风景秀丽，已打算给轩辕岛主做入赘女婿，以后外面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也不必去理会了。”凌远秋接过话头说道。司徒羽识相地没去接话。果然百里苏咳了一声，吩咐司徒羽和宋濂道：“今夜外面月色正好，你们俩怎么不出去赏赏月？”

　　“可是属下想睡觉----”宋濂喝多了酒，醉意正朦胧，话到一半被司徒羽捂着嘴拖了出去。两人刚一出去百里苏就把凌远秋按到门后，微眯着凤眼打量他：“吃醋呢？”
　　“我？”凌远秋冷笑一声，“莫说我与阁下早已毫无瓜葛，就算有也犯不上吃这种醋。我不过是好奇你一口应下这门亲事到底居心何在？”
　　“居心。”百里苏凑近了，鼻息从他耳旁渐移到颈上，然后又回到唇畔，目光带着笑意直凝视着他，“反正绝不是给轩辕老头做入赘女婿就是了。倒是你，刚才一直在他们面前拿我取笑，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开开玩笑而已，修罗王不会连这点雅量都没有吧？我困了，睡觉去。”凌远秋推开他，打了个哈欠往床边走，刚走两步就被百里苏拉了回去，连腰带脖子被他从身后搂住，整个人倒靠在了他身上。

　　“你放手。”凌远秋只得一只手用得上力，完全挣脱不开百里苏看似温柔的桎梏。
　　“嘘，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百里苏的把头埋在他颈间，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过了片刻才道：“我若不是淮安侯，一定早就丢开什么江湖庙堂同你奔走天涯去。”
　　凌远秋不挣扎了，苦笑一声唏嘘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若不是淮安侯我们也许根本就不会认识。”

　　轩辕风听说百里苏应下了婚事，第二日一早就将他请过去商议筹备成亲的事宜。没多久轩辕静先从议事房中退了出来，心事重重的神情同起初走进去时截然不同，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百里苏和轩辕风才走出来，神情倒也平静淡然，不见什么喜色。诸人见了就知不好，怕是百里苏一觉睡醒过来又反悔了，但不好去质问他，只好在心里暗自揣测。

　　凌远秋趁百里苏不在的空挡在山寨中四处走了走，这山寨据险而建，从寨后俯瞰下去只见远山近岭层峦叠嶂，不远处的大峡谷之上更有瀑布飞流，景色甚是壮观，倒不失为一处人间仙境。他正觉心旷神怡，身后忽然传来清柔语声：“孝麟。”

　　凌远秋闻声转过身去，见站在身后的不是别人，却是数月前那位叫他神魂颠倒金屋藏娇的绿明香，也是唐门七绝中的红纱巾唐素素。自修罗宫那一场惊变后他就再没机会见过这个身份变幻莫测的女子，如今单独再见竟像恍若隔了一世般。

　　“是你。”凌远秋笑了笑，“我该怎么称呼你？”
　　唐素素的神情很悲伤：“孝麟，我知道你在怪我，我当初求过你不要去找他。”
　　“我不怪你。”凌远秋看着她，“我只想知道你当日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我以前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不能回答你，等找到鬼医你自己会明白的。”唐素素叹了口气，“孝麟，我欠你的以后一定会还你，但是你听我一句话，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要信。”
　　凌远秋沉默地点头，绿明香也好，唐素素也罢，他私心里从未将她当做坏女人看。孙鹏被救醒过来也说是船娘背着诗诗将他放在浮棺里放出来他最才终捡回条命来。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平静了很多，无论这之间有何因由，他毕竟没有看错人。唐素素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匆匆离开了。

　　到了傍晚时寨中又大摆筵席，诸人因为不知缘由，坐在席间都不甚安心，直到酒过三循后轩辕静才忽然站起身来，对诸人道：“诸位远道而来，我代表流火岛敬大家一碗。”话说完就把一大碗酒咕噜咕噜先喝光了，接着又满上一碗,“你们不畏艰险跋涉而来，此番勇气可敬可贺，值得再敬一碗。”说完又一口气将第二碗酒喝了个底朝天。这酒是岛上清泉秘制而成，虽则清甜，酒劲却很大。轩辕静两碗酒下去脸色已经开始泛红，不顾父亲的阻拦又斟满一碗，双手举起对着百里苏道：“这一碗是敬你的。”

　　百里苏站起身来，周遭一时没了声响，只听得轩辕静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中土的规矩是嫁夫随夫，我也很想跟你走，可是我不能。我也不能要你为了我留下来，所以这一杯，敬咱们这一日的缘分。”轩辕静喝完最后一碗酒，放下碗就有些忍不住想哭。她是烈火烹油的性格，虽然只认识不到一日，可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人，如今叫她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了，要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百里苏一言不发，跟着喝光了那碗酒，然后才道：“你知道我住哪里，日后若反悔了尽管来找我。”
　　“呸，咒我嫁不出去吗？”轩辕静破涕为笑。轩辕风见女儿没事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举酒对席间各人道：“我知诸位时间紧迫，所以也不多耽搁你们了，明日一早船就为你们准备好，这一顿就当饯别宴吧，祝各位英雄早日自瀛洲岛返回，届时我们再聚。”

　　“哎，真是相逢恨短呐！”慕容秀臣在一片喧哗声中百无聊赖地感叹。想了想又有些困惑，扇子敲了敲江文宣，低声道：“你说百里苏到底跟轩辕老头谈了些什么，他昨天还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今天居然就甘心把船借给我们了。”
　　“谁知道。”江文宣对此显然不是很关心，“还是想想瀛洲岛的事吧，光是一个诗诗已经这么难对付，那岛上还不知有多少个诗诗呢。”

　　第二日一早风和日丽，诸人一路返回海边，当真见四艘颇大的渔船已停在了海边，船上一应干粮和水等也已准备齐全。轩辕静代替父亲前来送行，眼看着他们分别上了几艘船，风帆也渐涨满，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看着百里苏道：“我知道我是拦不住你们的，但千万小心，我爹说他在流火岛上住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高手都去找那瀛洲岛，却从没听说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过。”

　　“放心吧。”百里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轩辕静见他笑意从容，心里也安定不少，对着起航的渔船挥了半天手，直到几艘渔船都在视线中逐渐消失才叹口气转身回了山寨。

　　“你跟轩辕风都谈了些什么，他竟然肯这么轻易将船借给我们？”看着流火岛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凌远秋才开口问道。
　　“嘘，此乃机密，你靠近点我悄悄告诉你。”百里苏把视线从海面收回来，一脸神秘地说道。凌远秋见他神情严肃便信以为真了，凑过头去侧耳倾听，百里苏往他耳中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人没听见百里苏说了什么，却只见凌远秋脸色微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右护法，轩辕老头为什么肯将船借我们？”宋濂这边也忍不住问司徒羽。
　　“那轩辕老头在前朝是犯了谋逆之罪所以才逼不得已逃到了这岛上，主上不过是答应替他讨个人情，好让他些了心头那副枷锁，大家两相得宜，自然都好说话。”司徒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