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劫》泗段锦

43、仙境

　　接下来两日海上无甚大风浪，四艘渔船颠簸曲折了数百海里才隐约见着一片群岛在前方水域上若隐若现。舵师站在第一艘船的船头双手急挥，转过头脸色难看地对同船的江文宣和慕容秀臣道：“两位公子，照图上的标示来看，要穿过前面的那片海岬才能到瀛洲岛。”

　　江文宣接过地图看了看：“离得不远了，那就穿过去吧。”
　　“穿不得。”舵师斩钉截铁地道。
　　“为何穿不得？”慕容秀臣问。
　　“哎呀，常年远航的人都知道，那一片水域乃是人间与冥海的边界，再往前走就是幽冥地界了，去不得，去不得，咱们还是改道吧。”舵师心浮气躁地说。
　　“可是照这地图上的地点来看，瀛洲岛似乎就在那片水域之中，我们就算是绕到别的方向也还是要穿过那片海岬才能到达。“江文宣把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又抬头打量不远处的海域，一片风平浪静蓝天白云，并不见有任何恐惧之处。
　　“哎，早知道竟是在那里我便打死也不来了。那里看着安全，可是这么多年来走过那片海岬的船都再没出现在海上过。两位请听我一言吧，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千万不要为个虚无飘渺的传说枉送了性命啊。”

　　舵师和船工们听多了那片海岬附近的恐怖传闻，都坚决不愿拿命去冒险，武林中人也只得停下来商量对策。
　　“反正也没有多远了，他们不愿去就让他们回去吧，咱们自己把船行过去。”杨二爷说。
　　“可是听他们说得好恐怖，舵师和这些船工们多年在海上讨营生，连他们都万万不愿去的地方咱们这些外行人去了不是更危险吗？”孙鹏此前九死一生，早已受够了惊吓，神情踌躇地道：“而且咱们谁也没见过那瀛洲岛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画了这张地图框咱们进去送死呢。”

　　蓝珂和赫连小薏等女子胆子小，此刻也比较赞同孙鹏的话。杨二爷争不过她们，只好转头去问江文宣等人的意见。
　　“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这里，前面纵然是鬼门关也要试一试才不枉来这一趟。不然回去如何向中原同道们交代。”江文宣说着转头去看其它几人：“诸位说呢？”
　　“我去。”辛逸简短地道。
　　“阿弥陀佛，贫僧也愿随江盟主前往。”无相合掌。
　　“既然是冥王地界，本座怎能不去拜访一番。”百里苏淡淡地道。

　　慕容秀臣将折扇合上，转头对赫连小薏道：“你师兄有伤在身不宜再去冒险，你不如随他们一起先送他回流火岛休养，在那儿等我们的消息。”赫连小薏听了越发纠结，但又怎么经得住慕容秀臣巧舌如莲的劝说，最后终还是依了他的要求。江文宣见了这一幕便起了效仿的心思，抓过陈昭来也劝她跟着赫连小薏回去。但陈昭一心就想见见那瀛洲岛主是何方神圣，又见前去闯鬼门关的全是武林中不世出的俊杰，更是咬死了不肯回去。江文宣拿她无可奈何，只能罢了。

　　正值夕阳斜落，漫天云霞如流火沉落，四艘渔船在绯天碧海上背道而驰，渐渐往相反的方向行去。暮色将至，前面的景色也越发迷离。凌远秋遥望前方逐渐混沌朦胧的天地，一丝寒意慢慢从心头涌上。他转头看去，百里苏，无相，江文宣，慕容秀臣，这些或邪或正，或出世或入世的人此刻的神情都是一种参详不透的沉默。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两艘船继续行下去会到那里，生还是死，冥府还是仙界，命运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降临，冷峭地笼罩着这两艘单薄的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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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团巨浪迎头打来，凌远秋被惊得魂魄离体，猛地睁开眼来。脑中还是一片山崩海啸的混乱，眼前景象也是一片暧昧不明的混沌。
　　“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自耳旁传来，他慢慢转过头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百里苏。
　　“发生了什么事？”凌远秋问着，努力去回想之前的事，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场陡然而起的风浪，所有人都毫无预兆地被卷入了风暴之中，之后的一切都是一片黑暗中的天旋地转，光是去回想已叫他头痛欲裂。他想抬手揉一揉额头，举起来才发觉还紧握着百里苏的手，像是已经连为了一体，若非如此他们只怕也早就被冲散了。

　　“我们居然还活着。”百里苏勉力撑起身体扫视一眼周围，苦笑一声，手一软又倒了下去。凌远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四周朦朦胧胧，似乎是一片树林，黑暗中星星点点的萤光四散飘动。他摸了摸地上，身下都是松软的泥土和落叶，却没有一点水，连一滴水的痕迹都没有。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从海浪的风暴中突然来到一片树林之中，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燥的。想了许久，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晋轩，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已经死了？”

　　“如果这里真是传说中的冥府地界的话。”百里苏捂着额头说。想了想又忽然道：“你看到其他人了吗？”
　　凌远秋四处扫视一番，困惑地摇摇头。百里苏运行内力调节了一番，然后拉着凌远秋站起身来：“四处找找吧，不管这里是冥府还是仙岛都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人。”
　　他们在树林中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着，沿途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天上无星无月，眼前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心中越发觉得诡异不安起来。走着走着百里苏忽然停了下来，像在侧耳倾听什么，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道：“你听见了吗？”
　　“什么？”
　　“钟声，那个方向传来的。”百里苏拉着凌远秋朝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隐约的钟声只响了几下便消失了，但也足以让两人燃起一丝希望了。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前方一片朦胧的亮光开始显现出来。

　　“总算有点人烟了。”百里苏松了口气，拉着凌远秋继续往那光亮出现的地方走去，凌远秋滞了一下，已有些体力不支：“不然你先过去探探情况，我在这里等你吧?”他说。
　　“上来，我背你。”百里苏不想冒失散的险，不顾凌远秋的反对将他拽到了背上，背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树林的边缘是一大片田地，间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房屋，星星点点的灯火就是从这些房屋中散发出来的。百里苏背着凌远秋沿着田间的小径往前走去，鸟叫虫鸣夹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让他们定下神来，确信这里还是红尘地界。越过成片的田野和屋宇后他们开始听到前面传来河水流动的声响，走近了只见一条横亘在面前的河将这边的田野村落和对面的繁华街市分隔开来，成排的雕梁画栋伫立在河边，灯火和人声自临河的窗户中传出来，虽则隔了段距离，却依然能听到各种歌乐喧闹之声。

　　“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凌远秋从百里苏背上跳下来笑了笑说。百里苏拉过他在额上亲了一下，转头去找过河的桥。在上游十丈之外两人找到了过河的拱桥，过了桥穿过一条小巷一条宽阔的长街就在眼前现出形来。长夜未央，灯火正阑珊，各种商铺酒楼花灯树影夺人眼目，街上人群车马往来不息，更有当台卖艺演唱的吸引了成群的观众围观助阵，一派的风物繁华流光倩影。凌远秋和百里苏站在街边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只觉得眼花缭乱不能言语。

　　凌远秋觉得这长街的繁华富庶几近神都洛阳，但其屋檐楼宇之华美雅致，往来行人的悠然从容却与又洛阳的喧闹杂陈大不相同。沿街的一长排树上花开得正盛，夜风卷过，绯红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落在行人的肩头或伞上。

　　“这就是瀛洲岛了。”百里苏收回视线说。凌远秋点点头，此岛虽不在九霄之上，但人间仙境大致也就如此了。他正要问接下来该怎么做，耳中忽然又听得悠远的钟声从街的一边传来，转头看去，遥遥望见青色天空下一座高耸笔直的巨塔伫立在街的尽头，钟声便是自那塔中传来。不少行人听到钟声响起都纷纷朝那塔的方向行去，一路笑闹不停。凌远秋不经意地听到只言片语，觉得他们的口音虽然不是长安腔，但必是唐音无疑。

　　“你能听出这是何地的口音吗？”他问百里苏，猜测着这些人或许也是从中土某地迁徙而来。百里苏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却拉着凌远秋随人流往那塔的方向行去：“那边有事发生，跟上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还是不能回复，怨念。结局什么的，要看故事怎么发展了，某也在斟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