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袖手天下（出版名《袖手扶摇》）》锦言妙鱼

147、番外·后来·篇五（二）

　　她没出声。
　　我知道她困惑着，顿了片刻才又说：“几个月而已，懿妃已经从坤仪宫把皇上喊走了四次，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介意。这等挑衅，当年你都没做出来过，若是后宫落入了她手里，我恐怕不能跟她相安无事。”
　　“可是我又不能有棱角，”我侧过头，对上成妃的眼睛，“我要活下去，就不能有棱角。”
　　她看了我片刻，说出她的条件：“我两样都要，既不想她爬到我头上去，也不想放手主理之权。”
　　成妃弃了臣妾自称，说“我要”。
　　肯提条件就好。
　　我点头：“好。只要你家里不倒，就能长久的把后宫管下去。”
　　“娘娘即将产下嫡子女，不曾想过趁此机会亲自理事吗？”话到这个份上，成妃也不遮掩，把她最大的担忧问出来。
　　“嫡子女，”我笑笑，又摇摇头，“这两个孩子是恩赐，也是危机，我若有嫡子，未来更要仰仗你关照了。”
　　成妃闻言一愣。

　　“是啊，太子必出自坤仪宫——”
　　我知道她所想，抬手挡了红笙凑过来拦的打算，还是把话说出来，“皇上这句话蒙骗了多少人。”
　　“我为什么能坐稳这个皇后位置？内阁也愿意容我，包括皇上的太子之说，都是因为我无外戚。皇上自幼深受外戚之害，深恶痛绝。”
　　“养了皇子的宫院位分都不高，为什么都不高？你没有怀疑过吗？那么严重的一句话，他为什么说给一个贵人听？”
　　“他要的根本不是太子出自哪里，而是国无外戚。”
　　“我无家无子，将来随便选了哪个皇子立储，我顶个中宫正位的名来抚养，又好听又安全。皇上眷顾皇后，遵从嫡庶有序，好名声都是他的，遭诟病的是我。我若有嫡子，未被选中还好，万一真被选中——”我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望着成妃，我抛给她一个更强大的饵：“所以，你想要个孩子傍身不难，你想做太后，不可能。”

　　正此时，忽然听到后面一个嗔怒的声音：“皇后娘娘妄议储位，诋毁皇上，是不是太放肆了！”
　　成妃动作比我迅捷许多，我才刚慢慢转过身，成妃已然跪了下去。
　　懿妃身后是齐妃和何贵人，旁边是景熠。
　　景熠脸色难看，盯着我不出声。

　　我也没出声，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阵痛来袭，只得站在原地忍了片刻。
　　我早知道他们来了，就在方才红笙给我示警的时候。虽然他们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故意未带下人静悄靠近，但我早叮嘱红笙警戒，察觉这等动静于红笙而言轻而易举。
　　原地停顿的这一会儿又给对方添了底气和攻讦的理由：“娘娘有孕见君不拜也就罢了，这等大逆言辞也毫不知错吗？”
　　这一波疼痛明显了许多，但我一向耐得住疼，未露声色。
　　待忍过去，迈步上前两步，携着新仇旧恨，抬眼朝懿妃瞪过去，斥她：“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位分，你拜本宫了吗？！”

　　懿妃愣了。
　　她自进宫后见我并不多，我更加对她不熟。我有孕之后，除了成妃，早免了与后宫众人的各种相见，我也是到今日才仔细看了懿妃这张脸。
　　她面对我突现的威势有了一刹的迟疑，才要动作，被景熠抬手拦了。
　　然后咱们皇上总算朝我开口：“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忍不下去了，就不忍了。”
　　我干脆放肆到底，开始我的有仇当场就报，“懿妃几次三番的挑衅臣妾，皇上还这么护着，也不大妥当吧。”
　　景熠皱眉，以眼神制止我胡闹：“皇后确实太放肆了。”

　　“是臣妾方才说得不对吗？关于那句话，皇上不是这个意思？”有妥协的势头，但没有认错的态度，我笑笑，“那是臣妾说错了。”
　　我此时推开水陌，再上前一步站到景熠跟前的同时，动作不大的朝红笙抬了手，一直紧盯着我的红笙立刻凑上前扶我。
　　这小动作逃不过景熠的眼睛。
　　我抓住红笙的手有点冒汗，景熠想以气势压人的时候，威压太重了，我有点扛不住。于是只能垂眼不看他，心想成败在此一举了，皇上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算了，气就气吧。本宫马上要给他生孩子去了，两个皇子还不够赔礼的么。
　　“难道皇上的意思，并不是皇子进了坤仪宫才能立储——”
　　咬咬牙，我眼睛恶狠狠的撇了一眼懿妃，把刻意针对表达得非常明显，“而是拥有太子的人，可以入主坤仪宫？”
　　我略扬了脸，按着沈霖教的，丧心病狂的公然挑衅帝王忌讳。

　　一瞬之后，周围有震惊吸气和刹那惊呼，不敢置信皇后敢公然顶撞皇上，更不敢置信皇上动手打了有孕的皇后。
　　所有人都傻眼了。
　　成妃忙凑上前再次跪了：“皇上息怒。”
　　另外几人也一样。
　　在场除了我和红笙，匍匐一片。我未动，红笙再怕景熠也不敢松开撑住我的手。
　　我知道是时候给景熠个台阶收场了，然而好巧不巧，阵痛再来，我低了头，紧紧抓着红笙的手忍这一波，目光刚好与抬头偷望我的成妃对上。
　　她满目担忧，示意我赶紧让步。
　　我……也想让步啊。

　　我换了红笙扶我，我站到景熠跟前去，我仰起脸挑衅，就是为了这一幕。因为我早产了。
　　懿妃不敬，皇后不满皇上袒护懿妃，或者皇后替成妃出头言语不当惹恼了皇上，或者懿妃设计引皇上偷听皇后与成妃私议……
　　无论传哪个说法出去，我这早产的缘故都能栽在懿妃头上。
　　不然呢，谁还能怪皇上不成？
　　别说晋贵妃是没影的事，就算景熠真有这个打算，我也得给她搅黄了。她成宠妃是我推动不假，但几次三番来挑衅我就是她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

　　千算万算，谁知道这么不巧！
　　场面等不得我扛过去阵痛了，我身孕这个月份，跪不跪没人会与我计较，但是我这会儿张不开嘴啊，于是只得撑着红笙，在疼痛中慢慢跪了下来，到底没能出声认错。
　　于是这台阶只有一半，景熠无奈只能自己搭另一半：“皇后愿意跪，就跪着吧。”
　　说罢转身就走。
　　一步之后，又回手扯走了懿妃。
　　然后没好气的一句把剩下的人全轰了：“都散了！”
　　他也怪不容易的，这等时候了，还担心有人落井下石。
　　阵痛过去，我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景熠拉着懿妃上了御辇。看懿妃惊喜的样子，相信这是景熠第一次让除了我之外的后宫妃嫔上他的辇。
　　我看着，心想完了，真生气了，哄不好了。

　　成妃凑过来，面色复杂：“娘娘，臣妾去找皇上求求情吧，或者去找睿王妃帮把手。”
　　我早产她不知道，但皇后被打的原因，跟早产的几个说法是一样的。至于传哪一个版本，目前这个后宫，还是成妃说了算。
　　如景熠所说，一品四妃不会轻易册封，我身孕这么大的月份，出了这种事，不用追究谁对谁错，懿妃只要涉事，身上就有了瑕疵，晋位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暂且搁置。
　　我答应成妃的事已经办了，她自然明白我的苦心。
　　“不用，你走吧，让人都散了，”我冲她摆摆手，安抚她道，“皇上看重子嗣的，人走净了，自然会有赦免的旨意来，不要紧。”
　　“娘娘，臣妾无心问鼎，若能得一个孩子傍身，无论皇子公主，臣妾必将桃来李答，衔环以报。”成妃临走，留下这句。
　　我弯弯嘴角，理解了景熠的选择，与爱无关的女人，用起来确实容易多了。

　　然而一直到夜幕降临，我没有等来景熠的赦免。
　　我当然不会跪在雪里等，但眼看宫门要落钥了，这让我开始觉得有点诧异。
　　原本我还在阵痛的间隙思索怎么哄景熠消气，是诚恳的表达事急从权，还是干脆恃宠耍赖过关，毕竟我一口气踩了他两个最大的忌讳。
　　皇上的忌讳不算什么，皇后已经服了软受了罚，但景熠的不行。他最介意的，他动手伤我，我求饶跪他。无论什么原因，我都应该避免去戳及这些他耿耿于怀的东西。
　　但我一想到景熠身边竟然有比我胆子还大的人，能把他的旨意拦下来，这些许愧疚就化作了愤懑，我都不敢的事，竟然有别人敢？
　　如当年那娅所说的，若是有旁人强过我，我便不愿意了。
　　这种不愿意，就像擎光沾血，暗夜脱手，甚至盖过了被齐妃看了挨打的笑话，和被何贵人这等小角色恩将仇报的不爽。
　　我的君王执掌生杀，脱离他掌控的，有且只能有我一个。
　　如此，别怪我不留余地。

　　夜半子时前后，我等来了规律的阵痛。
　　于是趁了疼痛间隙开始安排这一场不留余地。
　　先让红笙以非正常路径回坤仪宫，让睿王妃去找成妃，以掌宫印信开层层门禁接我回去，再去请太医，折腾得人尽皆知。
　　然后叮嘱王妃除非皇上，把其余所有人拦在漪澜殿里，不要放人到后面寝殿来。这里又看出了景熠和沈霖的未雨绸缪，睿王妃的品级，确实拦得住后宫所有人。
　　接着让水陌去金禧宫，特意吩咐：“去了就说求见皇上，不让见也不用吵闹，站门口哭就行了。”这个水陌最擅长。
　　最后把含青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