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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番外·后来·篇五(三) ...


  •   景熠赶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我正扛着一轮疼痛,见他进来也开不了口,只朝他伸了手。景熠见状几步赶过来,一把抓了我的手。我侧了脸,把头抵在他手臂上,静静的一声不吭。
      待熬过去,我慢慢的吐气喘息,才听到他问含青:“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回来之后就让太医诊了,确认早产,晓喻各处预备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阖宫都知道,也不用谁复述什么。然后就是叫接生嬷嬷来看,跟含青的结论一样,才刚开始,头胎双胎未足月,产程会是可以预见的漫长。
      于是阵痛来了我就不喊不叫的撑,疼过去就睡,听话的保存体力。
      此时含青答:“太医诊过了,时候还早,暂时用不上其他人,夜里便让娘娘尽可能睡一会儿。”
      景熠“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还如常,但下一句就暴露了心中杂乱:“沈霖呢?”

      含青愣一下,斟酌回道:“王爷来了也不便进产室,属下进宫的时候已经把王爷备好的各种应急之物都带进来了。”
      我见状对含青说:“你也先出去吧,有变化我喊你。”
      她点头,又守着医者本分如实对我和景熠交待:“因是早产,产势不足,目前进展有些慢,但双胎尽量不要用催产药,一旦造成急产反而危险。娘娘如果有力气,可以站起来走走,待见红或者破水再躺下。”

      含青离开后,我偷瞄景熠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于是先发制人,揶揄道:“旨意都能叫人拦了,你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是……”
      景熠被我一句话噎得眼神都变了,眯了眼:“皇后还没放肆够?”
      我笑,然后委委屈屈的仰起另一边脸给他:“臣妾错了,认打认罚。”
      他的一脸愠色又无奈化了,叹口气,捧我的脸问:“疼不疼?”
      景熠手上的分寸拿捏比昔日的我要好,自然是伤不到我又唬得过众人。但我闻言还是哼哼唧唧的一脸示弱,优先选了恃宠耍赖:“疼啊……”
      “心疼。把你气走了心疼,那辇被别人登了也心疼,”我把手覆在他手上,一边安抚他一边皱眉抱怨,“不过都比不上肚子疼。”
      又听到他问:“心疼哪个多一点?”
      我撑着他坐起来,打算按含青说的下地走走,趿了鞋,冲着他态度温顺:“当然疼你,我不是故意逼你动手的。”
      “不是故意的?”他凑近我,“那你打回来。”

      设身处地。
      景熠面前,他不用疾言厉色也能让我快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重新选择诚恳的表达事急从权:“我错了,当时确实是来不及了,后来又刚好赶上——”
      正此时,又一波阵痛涌上来,让我的话卡在了半截。
      我低头抚着肚子,把后半句话无声展示给他。

      景熠揽着我熬过去,才问:“你是什么时候临产的?”
      “昨日午后。”我喘着气,心虚的实话实说。
      “我就知道,”他咬牙,“你必然不是昨夜出的事。”
      昨天傍晚那一场风波,然后皇上直到入夜都没有给赦免的旨意,接着夜里又这么大动静,该传播的成妃想必早传了,但景熠却是到这会儿才过来。
      于是我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垂眼睨我:“发现水陌在金禧宫门口只哭不闹的时候。”
      我一愣,觉得倒也合理。
      水陌都没进去金禧宫,传言应该也故意绕着金禧宫不进,景熠是靠着自己的明察秋毫和对我的了解猜到的。

      “好了,那不生气了吧,臣妾给你生孩子。”我献宝般摸着肚子,让他扶着我在屋里慢慢踱步。
      “生气。”他明确的表达情绪。
      “别气了,”我抱着他的胳膊,摇摇晃晃的哄他,“不这么干,怎么把早产的事栽给她,我本来只是想把局面扶正,谁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我也生气呢。”
      “别闹!”
      他皱眉,把手臂抽出来,揽着我的腰扶我,才又回到方才的话题,“你胆子小?皇上那话不是说给贵人听,皇后那话是说给成妃听的吗?”
      “公然往前头传话,把成妃拉下水,承诺给她保障,把一边挤得没有退路,另一边纵的得意忘形。皇后蛰伏数月,一击必杀。挨打罚跪抵消了这一波顶撞,再惨兮兮的拖到半夜报早产,这局面控制得真好啊!”
      说及此景熠不禁轻哼一声,“皇后这是学成了……”
      “早跟你说了我有祸国殃民的潜质,将来要是没有皇上盯着,必成大患。”我得意自嘲,顺便偷偷摸摸的旧事重提,结果被一眼瞪下来。
      迎着这样的帝王凝视,我唯有坦白从宽:“成妃按兵不动,她不反,我逼她反。懿妃自己作死,我是真没想到。”

      懿妃沾了事洗不清,成妃与我私议被抓个正着,同样摘不出去了,想回头也没人会信,只能跟我把利益承诺要到实处,然后彻底跟了我。
      这供述景熠不满意:“那你就又用这种自损一半的方式?天色晚了,那水边多凉!你往雪地里跪?旨意没来,你就一直——”
      “没有没有!”我赶紧打断他,继续供述着自己的抗旨未遵,“我又不是傻的,人走净了我就找地方歇着去了。那旁边有个院子,我提前计算了各种情况,特意挑的那地方。”
      他又哼一声,脸色总算略略缓和。

      “你不是傻的,”他这时候突然又有些沉怒,“但我以前说错了,蔡安的确是死的!”
      此时我们正踱到门口,被点到名的那个俨然听到了,立马从门外跌爬进来,伏跪在地:“奴才该死……奴才是死的……”
      “那就死出去!”景熠喝斥,“谁让你进来的!”
      蔡安苦着声音快哭了:“娘娘救命……”
      “倒是怎么回事啊?”我问。
      “奴才得了皇上示意立马就回去传旨了,只是还没到园子,就听一个小内监来传话,说娘娘已经走了,叫他候着奴才,奴才——”
      蔡安瑟瑟的顿了一下,小声,“就轻信了。”
      “奴才该死,明明怀疑了刹那,觉得人眼生,却也没多查问,想着园子里各宫主子很多,不定是娘娘随手指了哪宫的。后来再去找,就找不到这个传话的小子了。”
      我听了没吱声,瞅了景熠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
      蔡安哪里是轻信了,分明是深信我确实能干出这种抗旨擅自走了的事。

      “六监之首,你可真谨慎啊!这次是被拦,下回是不是就得被改?朕以后在你面前还张不张得嘴了?”景熠凉凉的甩他一句,不见喜怒。
      越不见喜怒的景熠,越吓人。蔡安太懂了,白了脸色一声也不敢吭。
      “随你处置。”景熠对我说。
      蔡安偷看我一眼:“娘娘饶命……奴才掘地三尺,一定把人找出来。”
      我正要开口,阵痛又来。跟昨日在园子里的时候不同,这会儿的疼剧烈得多,让我有些站不住,全靠景熠给我撑住身子。
      蔡安见状想上来搭手,被景熠一眼瞪回去了。
      “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
      待这一波阵痛过去,我安抚胆战心惊的蔡安,他对景熠忠心不二,我为难他做什么,只吩咐,“你就出去说,皇后不罢休,非要彻查,与皇上闹着呢。”

      是谁,取决于水陌能不能敲开金禧宫的门。
      敲的开,那便是看热闹的人趁乱报复,那我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敲不开,那就是主角得意忘形之下做出的蠢事。
      那更容不得。

      打发走了蔡安,景熠问我:“你打算把后面的也都栽给她?”
      “嗯,”我大方承认,“敢做这等事,不能怪我。”
      景熠没出声。
      我知道他的顾虑,蔡安能随我处置,懿妃并不能。于是道:“我知道,你的重臣,不好动。也不用动,皇上继续护着就好。”
      这次敢拦,下回就敢假传,这是天大的错,真追究起来是废黜赐死的罪过。
      皇后不罢休,非要彻查,皇上护着不处置会是天恩,而且没了这个宠妃,还要重新扶一个起来,不如留着。但懿妃这辈子止步于此,一眼看到尽头,哪怕将来家里擢升赏赐有再大的功劳,后宫也往前走不了半步了。

      “你让她上你的辇。”我的耿耿于怀,我的意难平。
      正事说完,景熠也哄好了,我开始胡搅蛮缠:“那辇是能随便让人上的吗?”
      “以后不让了。”他说。
      我继续不依不饶:“……那辇脏了。”
      “烧了,”他毫不犹豫,“重置一架。”
      他赢了,我没话说。

      活动了许久,觉得阵痛来得渐密,我忍得也越来越吃力。于是叫了含青和接生嬷嬷进来看。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她们的结论依旧是产程还不到。景熠面上已泛了忧虑,我吐口气,说知道了,打发众人出去。
      “娘娘,分娩时候未到,疼得厉害也不要用力抵抗,可以尝试说说话来缓解。”含青这样嘱咐。
      我重新站起来,拉景熠的手看着含青退出去关了门,然后我说:“沈霖那个庶长子,是她生的吧。”
      所以我才提出亲传,早从沈霖和含青的反应就猜到了,含青并不仅仅侍过生产,而是自己也生产过,我只是没有拆穿。
      景熠“嗯”了一声,补充:“家里的女孩也是。”
      这我倒是没想到。
      原来想不通的症结在这里,储位候选人未定,沈霖已有的孩子与景熠的皇子并无关系,只与生孩子的人有关。
      我笑着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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