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房客》蓝璞赜

5、5

　　丢脸的说，虽然我想了很多年后想明白了，我对尹天赐是一见钟情，但是我自己意识到我喜欢他，却是在2005年了。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开窍，怎么在遇见他两年之后才明白自己那点小心眼，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学历一流，手术一流，科研一流……然后感情九流，九流是最低的么？反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感情是一片白板，你想啊年纪小的时候情窦开不了，年纪大了吧想开也没人给你开啊。我妈老说，尤其以前还热衷于相亲的时候，最爱说，我们可是黄花大闺女……
　　于是有一段时间，我看见但凡与黄花相关的，都恶寒。
　　然后我妈还爱说，当然是自家里，我们姑娘真亏，看看，这小嘴都没被人碰过……
　　我无语，当时就面神经失调，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后来我跟妞儿说，你说我流氓么？
　　妞儿说，咱学医的有不流氓的吗？
　　我点头称是，又说，我觉得我从我妈那就有根了，老太太太开放了……
　　妞儿听完，点头，大赞，咱妈真潮。
　　我说发送给你要不？
　　妞儿说请留着自用。
　　之所以提到妞儿，我好姐们儿，那是从高中就赖在一起一条裤子都嫌肥的货，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尹天赐跟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对了，妞儿也有大名，她叫宋蕊。
　　2004年我当完了老总，就那一天，我就破财了，我的手机彻底报废了，当然，不能说质量不好，诺基亚呢，抗摔了四年多呢，但是终于还是被我摔寿终正寝了。
　　我跑到心内科找妞儿，缠她：“妞儿，你让你家神童哥哥给我也买个手机呗？”
　　妞儿和他家神童哥哥是典型的手机族，换新的，玩潮的，而且老能倒腾，据说都是水货。
　　“不管！”妞儿火气极大，“不想理那厮！”
　　“吵架了？”妞儿他家哥哥是她带组老大，嗯，经典的办公室恋情，以后再说？
　　“跟那个死人能吵个屁！”妞儿的话一项中肯，“分了……”
　　“还能和不？”我瞅她，质疑，他俩从我们当住院医开始就开始了，这么多年都“分了”好几次了，还不是牛皮糖一样的分不开。
　　“我说死东西，你怎么这样啊？为了个手机，你就要我牺牲么啊？你是朋友么你？……”妞儿揪着我，噼里啪啦的一通骂，我隔开她，伸手抹掉脸上的“珍珠霜”，每次都这样，不爽了呢就跟我这上纲上线，气消了又去找她家神童哥哥，自己找台阶下，“要不我直接找你家神童哥哥？顺便帮你求情？够朋友吧？”
　　“谁要你？”妞儿丝毫不感动，丝毫不领情，那眼上下扫我，那个是我们高中时候一起练过的，斜着站四十五度，然后眼睛从上瞟到下在从下瞟到上，意思是“小样儿，你谁呀？”
　　“嘿嘿，真不需要？”我倒也真不是为了手机，他们俩老这样，不伤感情啊？
　　“不需要，我就是累了……”妞儿有些消沉，看来问题有些严重。
　　“妞儿……”我有点不知所措了，感情上的事，我只有边上看着的份儿。
　　“行啦，收起你那张狗腿脸！姑奶奶饿了，下班下班，陪我吃饭去！”妞儿脱了白大褂，一松发卡，海藻般的头发瞬间倾洒。
　　对了，我没跟你们说，妞儿是我们医院出了名的美人，我么？谁问的？都跟你说妞儿是美人了，我肯定不是呗。
　　我妈以前老说，说你俩那么好，怎么就没看你俩互相影响一下？
　　事情是这样，妞儿走成熟路线，穿衣服很女人，我走儿童路线，穿衣服很休闲，这样说你们明白？
　　我俩美滋滋的下班，庆祝我地狱逃生，庆祝她逃过了一场爱情风雪，歌词里是这么唱得不？我俩乐滋滋的跑去吃川菜，点了水煮鱼，干锅兔，毛血旺，干煸肥肠，小煎乌鸡……老板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当初我们第一次来那家川菜馆的时候，伙计看我们俩姑娘，就给我们按了一个两人桌，结果我们点了上述一大堆菜，不得不给我们换成了四人桌，中间老板还出来过一次，问我们是不是要去掉一些菜，我们说不用，吃不了打包。事实是，我们吃完了，没得打包，除了辣椒。
　　我一边吃一边听妞儿抱怨他家神童哥哥，对了，妞儿喝酒了，心情不好可以小酌，更何况我也拦不住啊，反正她能作，而且我也陪着呢。
　　眼看妞儿手边的二锅头下了大半，就是大瓶的那种，妞儿一向喝白的，说啤酒占肚子，红酒么，那是得有情调才喝的，跟你么就算了，看看，什么人呢？
　　“妞儿，少喝点……”妞儿的量不只一瓶，可是心情不好容易醉不是？虽然说妞儿是那种巨能装的人，懂么，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即使难受的回家抱着马桶吐半宿，也不会在人面前走猫步走偏一度，对了，还穿着脚尖抓地的高跟鞋，“妞儿妞儿，你说我手机怎么办啊？我到哪去买啊？中关村好远啊……”
　　“还知道中关村呐你？”妞儿被我拽回了人间，吔，成功，“不想去，上网买呗！”
　　“妞儿，你也上网买东西啊？方便不？安全不？”我一脸崇拜，妞儿就是潮。
　　“土人，懒得跟你说，走了，回去睡了，明天我有四台！”妞儿是心内介入的花魁。
　　“真是，走吧，普及一下知识会死啊？”我不高兴，妞儿真是专戳我痛处。
　　“会死，教你这种白痴就会死！”妞儿依旧走得挺直，但我知道她上头了，谁让我是她姐们儿呢。
　　作势亲密的缠住她，不能影响她的形象，那只有牺牲我的？我怕她走不稳嘛，我觉得她的高跟鞋每一只脱下来都能当武器。
　　“妞妞，回去喝点酸奶哦！”我把她送上出租车，嘱咐她。
　　“啰嗦……”妞儿不耐烦的看我一眼，呃，很荣幸，那个女人只有对亲近的人才是这幅德行，“你也注意安全，看着点地上……”
　　之所以这么嘱咐，是我高中的时候骑到过坑里、砖头上，但那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好不好，用不用每次都说？
　　我撇撇嘴，骑上车，突然灵光一闪，尹天赐，他会网购，找他找他找他……
　　我登上我的小宝马，一路狂奔，嘿嘿，妞妞你不教我，有比你耐心一万倍的老师教我网购，哈哈，不屑你不屑你……
　　到了尹天赐家，不对，我们家，我看门脸开着，里面没人，这样不怕丢东西吗？
　　我敲门没人理，就自己进去了，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就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向、向阳？”尹天赐很显然被我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来了？”
　　“你先做饭吧，等会我再跟你说……”我看他明显的不自在，就往外走，这是我第二次看他架着拐杖，旁边放着他的轮椅，哦，估计是坐在轮椅上做饭够得慌，所以站着？
　　“向阳，你吃饭了吗？”尹天赐在厨房里喊，大概是我上次低血糖吓怕了他，以后的很多年，这都是他最担心、最爱问的问题。
　　“吃过啦，你做你自己的吧！”我喊，自在的呆着，掏出已经阵亡的手机研究着，大概是被医院蹂躏久了，我适应力很强，到哪儿都能自在。
　　过了一会儿，就看尹天赐摇着轮椅出来了，腿上放了个大的托盘，不知道是不是叫这个，反正是把三个碗全部都装上了，一碗西红柿炒鸡蛋，一碗清炒苦瓜，一碗白饭。
　　我也没过去帮忙，看他把托盘放在小圆几上就又摇着轮椅过来：“向阳，什么事？”
　　“喏，手机坏了，你能修不？”我把手机给他，他一脸震惊，“你把它怎么了？”
　　“没怎么，就摔了啊，以前安上都能开机的，这次彻底完了……”我撇嘴，“你先吃饭吧，吃完了再看，我不着急，我现在不当老总了。”
　　“没事，饭太烫了，吃着热……”他低头看我的手机，用我叫不上名字的器械鼓捣了鼓捣，“是报废了，里面的主板坏了……”
　　“那你帮我网上买一个吧？我同事说网上买很好，我不会，要不你帮我买，要不你教我？”我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死抱着，弄死也不撒手。
　　“呃，手机的话，我这里就有……”尹天赐看着我，那个眼神是不是无奈啊？还是受不了已经忍到极限了？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几个手机，“你看看，不过是水货，港版的。”
　　“那有区别吗？”我问他，我真的不懂啊，同学们，再次再次原谅我吧，其实我现在也没弄清楚来的。
　　“繁体字而已，刷成简体就好，可能多个WiFi，不过在大陆使起来也不会特别好用。”他说的是中文吗，地球语？呃，我不懂。
　　“你先去吃饭，我自己想看看……”我轰他去吃饭，其实我挺想吃他做的饭的，外面的再有特色，也不如自己家里做的合口。自己家里，不是，我是说自己做……
　　他吃饭不快，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相很好，比我好……
　　我低头鼓捣着这几个手机，看不出来哪个更好，手机对于我来说，只是个移动电话……
　　一会儿他吃完了，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就出来了。
　　“热吗？”他问我，我没反应过来，他才补充，“热的话我把电扇打开……”
　　“还好，不用……”房子南北通透，不西晒，虽然还有秋老虎，但是晚上气温还是挺宜人的，再加上一阵一阵轻微的过堂风，我粗心惯了，才发现他穿的都是长裤，“你要热你就开……”
　　他笑了笑，也没开电扇，问我：“你对手机有什么要求？”
　　“能打电话就行……”我知道我说的话不是人话，但是他也不用娱乐成那个样子，我不懂还不行吗，要不咱们比背血管神经走行？
　　“还有吗？”他忍着笑问我，我力争专业，“待机时间长……”
　　他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向阳，你挑样子吧，这几个手机都符合你的要求……”
　　我挑了半天，也没觉得那个特别好看，最后还是挑了那个白色机身、黑白键盘的直板机，瞧，我说直板机，多专业……
　　“这个吗？”他看我，我点头，他说“7260是今年的新款，挺不错的……”
　　“多少钱？”看，我多有眼光！
　　“2000！”他答的利索。
　　唬我，我拧头就看他的电脑，他网店的页面刚好开着，他在后面喊我名字，我懒得理，直接点进去，2400。
　　“向阳……”他被我瞪得不好意思，“给你的话我收成本价就够不好意思的了……”
　　“尹天赐，你真烦人，这样你还让不让人从你这买东西啊？每次搞得我跟土匪一样，多吃多占的，干嘛呀你？恶心人也不带你这样的？”我可劲的说，百分之八十都是摘自妞儿的语录，反正尹天赐说不过我就行，“再给你个机会，多少钱？”
　　“向阳……”他还想挣扎，我又要张嘴，“行，2400……”
　　“保质保量不？”我问。
　　“保……”他欲言又止。
　　“保修不？”我又问。
　　“保……”他无奈的看着我从包里往外拿钱，“向阳，别这样行么？”
　　“尹天赐，你做不做生意啊你？你不卖，我就跑去中关村买，到时候被骗了你掏钱啊？你想累死我是不是啊？说吧，卖不卖？”有这样的吗？我求着他多收钱？不过我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卖卖……”他彻底无语，收下我的钱，叹了好几口气，然后摇着轮椅去给我拿新机子。
　　我心理满足，极满足，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见不得他吃亏。
　　“向阳，给……”他把新机子拿给我。
　　“你调好了再给我成不？”我看他，作哀求状，不敢让他知道我连手机怎么调时间都得试着来。
　　他低头调着，两只手架在轮椅的扶手上，那个轮椅我总觉得他坐着宽，还是他瘦啊？也不瘦，看他胳膊上肌肉线条还是挺明显的，难不成是瘦得只剩肌肉了？
　　“谢谢哦！”我接过手机朝他笑，屁颠屁颠的，“尹天赐，你解决了我大麻烦啦……”
　　他也笑，估计是又被我娱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