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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假花 ...

  •   破晨的初晓,小鸟站在树枝间吊嗓,蝴蝶还在花间浅眠,不知这独孤合成愁的烦恼。房檐下有一滴水珠落下,“哒啵”一声,溅出一两个气泡,随即与小小的水潭混为一体,不留一丝痕迹。微风拂过,花香掺杂泥土的气味隐隐传散开来,别苑同乡间的风样相似。

      百花围着的中间,几间小巧精致的青瓦白墙的小屋,悠然地伫立,里面寂寂。一个人突然清咳了两声,却在这静悄悄的早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靠坐在墙壁旁,四肢被绳索捆绑,虽不紧致,却是牢不可脱,脸上亦被蒙了眼罩,头发有些散乱,红色的衣裙随意地铺在脚跟。

      门口吱吱呀呀,木门缓缓被打开,轻轻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女子听见声音,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她放弃努力,微微弯起干裂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讥讽。来人看见她这一副表情,愈加气愤,冷笑道:“如今都成了阶下囚,还笑得出来?就不怕我生气把你杀掉?”

      “你不会杀我的,要杀也不是这个时候。只是花林未曾料到,王子竟会再来大明。您其实不必这么周折,再怎么说,您与花林也算是熟人了,花林也该设宴款待一番的。”

      “哈哈哈……”阿史那云峥负手大笑,青色的锦袍显出他的尊贵,“我们何止是熟人,你是我未过门的妃子,只是……”

      花林笑容恬淡,仿佛无动于衷:“花林倒不这么认为,世人都知道,王子迎娶了大明国的晨珠公主,何来与花林牵扯上关系?只是前段时辰才见过您,您怎么就忘记了?”

      阿史那云峥心头压不住的火气,几步来到花林的身前,狠狠扯掉她的眼布,手指紧紧楛住她的下颔。还是那种眼神,满不在乎,让人恼火的漠然,他恨不得把那双眼珠子掏出来。可是……

      阿史那云峥的额头上隐隐冒出青经,双眼露出火花。花林感到自己的颔骨咧咧作响,似要错位。阿史那云峥止不住手上用力,花林的嘴角渐渐流下一丝血迹,他当下着了慌,立即松手,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在金銮殿上,与我一起叩首的人是你,你不要妄想抵赖了。”

      “王子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那不过是花林顶替别人。”

      与此同时,轩阁内一派肃然,待泫坐在书桌前凝神,手上的帐薄令他蹙眉。

      “近期,灾况越来越严重,普通百姓没有钱来消费,城中权贵害怕在这风浪尖头被人盯上,损失捐献钱财。这几日,各个店铺中几乎不见半个人影。”说话的是负责绸缎生意的锦绣堂堂主蔡布。

      待泫沉默不语,盯着一旁的济仁堂堂主徐慧通。那人身形一抖,立马抱拳恭敬道:“疫情需要的党参、黄芪、白术等,一夜之间被无名人士全部买断,也不知被运到了何处?现堂中正派人手去滇中收购。”

      待泫越听越脸色越沉,书房中的人感到无形的煞气,皆有些颤巍巍的恐慌。

      这时,一道红衣飘进来,疑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今早上交的数量,比上个月足足少了五成?”

      座上的人挥了挥手,下首的八九个人立即退出屋外,一个比一个溜得快,生怕再被叫回去。待泫这才苦笑说道:“正在商讨此事。如今蝗虫祸害严重,庄家颗粒无收,途有饿殍,钱粮却被那些个权贵藏于仓库。陇月门深受其害,皇上却下来密诏,让陇月门立时筹备三千万两白银,但门中的情况也非往日。”

      红衣坐在待泫的对面,托腮沉思。待泫被她这样小女儿的娇态牵引,忽地又想起那天晚上来,口中续道:“不光灾情严重,南方以及中南地区突发疫情,已经死了许多人,隐隐有靠拢京都的趋势。”

      “皇上不是为难我们吗?这样大的数目,放在平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筹集得齐的,何况此时?”她顿了顿续道,“疫情不是说有药物控制吗?”

      “药源不知被哪位高人截断,染病的百姓只有等死。”

      “我看呐,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静观其变吧。”

      对于花林的毫不在意,待泫有些愕然。似乎,有哪里不对呢?

      别苑的小屋中。

      花林看着眼前一桌佳肴,淡淡道:“王子待客之道很特殊啊。”

      阿史那云峥不解地看她。

      “难道您招待的客人都是被绑着手脚,看主人吃喝?”

      阿史那云峥恍然:“以你的实力,不敢马虎,万一再给我一刀,我岂不是自找苦吃?让丫头来伺候吧。”

      他正准备唤人,花林摇头,:“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必此刻,外面的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吧,您还需担心什么呢?” 她轻咳了两声,笑笑。

      阿史那云峥凝眉,起身用匕首一刀切断花林手中的绳索。“这些天你怎么一直在咳嗽?”

      花林端起眼前的细粥,大口喝了一勺,实在是饿坏了。“五年来一直这样。”

      他一怔,莫不是……

      莫不是那次回突厥时中的毒还没治好?

      “哼,中原的医术不过尔尔。“

      吃饭的人仿若未曾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失踪了这几日,陇月门定是在四处寻找,您一直把我囚禁在这里,就不怕被发现吗?”

      听她这么说,花林却没有看见阿史那云峥警戒的神色,而是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她,讥笑道:“陇月门并没有任何动静,你的那位公子似乎在美人堆里乐不思蜀呢。”

      一颗圆枣子梗在花林的喉间,明明是去了核的,居然还那么坚硬。梗在喉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花林险些逆气,剧烈地咳了起来。阿史那云峥上前轻拍她的背:“这就是你……不惜一切帮助的男人。你喜欢上他了?”

      “呵呵呵……”花林第一次在个算是陌生的男人面前不讲矜持地笑了起来,好似刚才对方说了个无比愚蠢的的话。“我喜欢的人啊,他早死了。”

      阿史那云峥的手一顿,些许气恼地回位,脸色不复刚才的得意。他愤愤道:“就算如此又怎样?遍地灾害,无数病人,泰宣老儿把任务皆推到他的身上,完的成便罢,若不成……”

      “什么?”花林讶异。

      “看泰宣老儿怎么度过这个难关?”他感慨,“争夺多年的玉玺终于要到手了。”

      花林是个多么玲珑剔透的人,微微猜到丁点。她语气淡淡:“五年前的惊魂,康川已死了太多的人。为何还要挑起战争?和平共处真有那么难?常年硝烟不断,死伤无数人,留下孤苦无依的鳏寡孤独,难道就是你们统治者愿见的?可怜的人们在路边哭泣,你们却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欢歌载舞,享受着掠夺的一切,殊不知,这是多少人命换来的?”

      身着青衫的阿史那云峥,其实一点也不像高头强壮的突厥人,倒像个毫不起眼的书生。可就他那一双手,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

      明艳艳的阳光从窗子外照射进来,光束之中,无数尘埃在空中翻腾,亡命般挣扎,妄想脱开尘世的苦恼。

      “一个真正的强者,所该拥有的——整个天下。”

      ****

      明明还未到夏季,可是紫云楼的舞台下,各个男人的额头上皆冒出细密密的汗迹,双眼微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今天是艳满京都的翠微姑娘,□□的日子,闻名的达官贵人争相到这家青楼报道。隐没在角落的两个人,男的一身黑,女的一身红,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妖媚动人的容颜,蛊惑人心的浅笑。宽大的紫色翟衣,随着她的舒展扭动,蹁跹起舞,若隐若现的粉色绫丝带系在雪白的脖颈,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乐曲声中,舞步有了生命,带动大家的目光享受美的景色。

      红衣女子看周围的人欲血喷张的模样,暗暗嗤笑,身旁的黑衣男子仍是波澜不惊。“上面的人不美吗?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很美。”

      “就这样?”

      “时候快到了,你快去准备吧。”

      红衣女子从人流中走过。

      台上的翠微姑娘向大家福礼,缓缓退下。

      台下的人开始躁动,楼里的鸨母出来,与台下的各位爷打情骂俏。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刚才的翠微再次款款出场。浅薄的紫色面纱朦胧地遮住女子的的面颊,一双灵动美眸看向大家的时候,似乎要匀出水来,胜比刚才的诱惑力。小巧的秀足轻柔地踏在地摊上,跳跃,旋转,甩袖,凌波,较刚才的腰舞更加媚软,好似踩在人们的心间。

      一曲舞罢,老鸨又走了出来,拉着紫衣姑娘的手,喜笑颜开地说道:“今天是我们紫云楼的头号花魁,翠微姑娘出阁的好日子,各位大爷若是喜欢,就不要错过这次机会,谁最终能抱得美人归呢?”

      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在台上与男人暗送秋波。

      待泫心里起了一丝涟动,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个女子,那种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晃神的片刻,他的眼睛一直看向台上的人,低声道:“青儿,有什么话直说。”

      青儿犹豫片刻,低声道:“小姐不怕猫了。”

      一句话提醒梦中的人,待泫的手一颤,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急忙起身,从人群的背后穿过,只身来到花香扑鼻的后院,大多数人都在前院观看表演,后面就几个小厮丫头絮絮说着话。他小心靠在假山背后,等人一过,纵身一跃,跳上雕花小楼,迅速闪进门内。

      屋子的正方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下面放着两根腕粗的红烛,灯光昏昏,一室旖旎。待泫随意瞧了瞧,床的壁间一个只着内衫的女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媚丽的颜庞归为平淡。

      “张老爷,房间就在前面,您不要这么急嘛,妾身待会儿一定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快点,你个小狐狸。”

      门外的声音渐渐过来,待泫立即藏在壁间。“砰”的一声门响过,一个紫衣姑娘扶着一个半百的老头几乎滚进屋中。“呵呵……张老爷,您可真沉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紫衣姑娘的眼睛弯了弯,慢条斯理地取下面纱。

      闭眼陶醉的张富商还在抚摸对方的手,迷迷糊糊地抬眼看她,顿时惊诧:“你是谁?翠微呢?”他四处张望。

      “我就是啊,张老爷难道不觉得我更美吗?”紫衣姑娘缓缓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亮光泛着冷厉,张富商惧道:“你……你想干什么?”

      紫衣姑娘幽幽一笑:“你完成了使命,是时候去了。”

      “咻,咻”,两个石子飞过,击落她手上的小刀,仍在尖叫的张富商立即住嘴,瞪大着双眼睛浑身筛糠。

      紫衣女子惊讶,就见待泫从后面转出来。“公子……”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现在不能杀他。”

      她一哆嗦,慌忙地垂下眼睑:“我……我只是……”

      待泫上前,温和地揽起她的肩,注视着地上的人:“不用逼供,他也会说。”

      张富商震惊,他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子,白而不羸弱,气宇轩昂,辉光自然而然地照亮四周。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白活了,只见那个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折扇一合,他的喉咙立即能发出声音,刚想张口大叫,可对方目光一过,他当即住嘴。

      “你把收购的药材,准备运往哪儿?”是了,待泫着人去查,才知抑制瘟疫的草药全被这个眼前的老头购买,正往西北方向运去。“疫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好像是南向。”

      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你若不说,也是有死的一天,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额角的汗珠滴溜溜地从耳边划过,张富商瘫在地上沉默。紫衣姑娘突然闻到一股异味,不由向下看,一滩水渍从张富商的裤脚慢慢溢出,她登时红了脸,有些恼火地瞪向他。

      一旁的待泫静若常态地笑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是……是叫云峥的人,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云峥……云峥……阿史那云峥……”

      平地中惊雷。这个名字对于大明国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五年前的康川之战,大明国死了多少人啊!受伤的士兵沉沉地回来,据说战场上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当时国都明灭不定的上空仿佛覆盖着死亡的气息,每个人毛骨悚然地感觉到绝望,在自己的旮旯地窝藏。大家都以为要败的时候,是这个叫阿史那云峥的突厥王子,迎娶了大明国的公主晨珠,方才免除厄运。可是领导突厥战胜的阿史那云峥和康川从那时起,成了人们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

      如果……如果……这个黑衣公子所说为真,那他这种助纣为虐的行径若被查出来……

      株连九族!

      惊汗连连的张富商青灰着一张老脸,像一只狗一样,爬到待泫的脚下,抱着他的袍角痛哭求道:“大侠,大侠,小的不想死啊……”

      原来是阿史那云峥来了,怪不得……

      “……小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只要您肯救小的,小的愿把自己……额……”

      他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突然趴在地上,犹不死心地抬头看了看紫衣姑娘,轰然倒地。待泫奇怪地看着握刀的人,只见她把匕首从张富商的身上拔出来擦干净,起身恨恨道:“挨过我的男人,都不得好死。”待泫眼神一紧,那人又是另一番笑颜,“当然,公子除外。”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温情,紫衣姑娘倾身附在待泫身上,用手在他胸襟上轻划。他伸手抬起娇人的下颔,心中惋惜,双手顺着对方的脖颈温柔地往下滑,轻烟似的细纱从嫩白的香肩上缓缓滑下,一层不染的肌肤没有任何痕迹。待泫眉头一蹙,猛地把眼前的人推开,眼神清明地看向脸颊绯红,胸膛起伏不定的人。“花林,抱歉,忽然想起一件急事还未处理,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眼前的人双眸一红,嘴巴一别,娇滴滴地叫道:“公子……”

      可是待泫已然向外走去:“快把衣服换了。”

      两人临门之时,待泫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张富商,微微迟疑,折射去叫那个昏迷的翠微。花林一把拽住他,不屑道:“管她作甚,妓•女本都该死。”

      “从记事起,我便是在妓院长大,那里的姐姐待我很好,经常给我好吃的。每每鸨母责罚我时,紫烟姐姐就会上前护我。我很喜欢她们,虽然她们都是生活困顿的妓•女。如果世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谁又会愿意来当个妓•女?或许身子被践踏了,可是内心却比外面的人干净。”

      待泫怔怔,甩掉脑中的人影,扇子轻轻敲在女子的脖颈。翠微醒转,惊怕地蜷在一起。待泫从身上取出一叠银票,温和道:“快逃吧,去想去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真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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