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真假花（二） ...
-
这几日，竹楼里的花林总是心神不宁，看见门口的青儿怯怯地站着，心里更加烦闷，招招手：“你去看看，公子回来了没有？”
“是。”青儿小心退下。
烈阳在头顶暴晒，才修剪过的万年青圆圆的就像人的脑袋，在刺眼的光芒下给人舒适的绿感。青儿走得慢，可是额头上仍旧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手心有些汗腻，她以手遮眼，看了看前面的庭院。轩阁没有竹楼漂亮，却是这陇月门中最宏伟的一栋楼，各大堂主经常汇集于此，商讨正事。
从紫云楼回来，待泫只让她好生服侍花林，并没有说其他的。她心里虽疑惑，越加小心的伺候，可是花林的脾气越来越像曾经的那人。她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可能？高高的在上的公主应该在皇宫，这种地方她怎么会来？
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飞蝉的声音一阵急似一阵，喉咙依然尖细。嗓门真好柔韧有度，青儿细细观察楼上的动静。这时候，就算人在，也是午休的时段，连个小厮丫头的人影都不多见，四周鸦雀无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青儿吓得捂住嘴巴，转头一看，青叶一身蓝布衫正站在她的身后，疑惑地看着她，小麦色的皮肤强健活力。青儿的脸兀地红了起来，连忙低头，“我……我……”
“呵呵，你是来看公子的？”
“嗯。”
青叶笑道，“他在休息，有急事吗？
“没有。”她摇头，折身就想往回走。
“青儿。”
大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青儿的脸感觉自己的心似要蹦出喉咙，脸上一直烫到脖颈：“嗯？”她回头看向青叶，触及对方温和的笑容，她立即垂首。
“你先别走，我们谈谈。”
青儿乖顺地止步，与青叶一起站在树下望着那座朱楼。晌午的热气偶尔喷在脸上，青儿的心跳如雷，看着脚下的一直蝼蚁吃力地搬运一块树叶，好半天才走了一步远。他会对我说什么呢？青儿握紧自己的手。
身旁的人好半天没有说话，这会儿才叹口气：“青儿，你是跟着林姑娘的人，按理说你也是最了解她性格的人。”
哦，原来是问小姐的事。青儿悄悄舒了口气，不知是心跳平息的放松，还是微微的失望。“嗯，小姐待我很好。”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青儿错愕，青叶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她喜欢我们门主吗？”
青儿侧头细想：“小姐的心思，青儿也猜不透，时热时冷。”
是啊，主人之间的事情，总是令人难以捉摸。青叶想也为难了这个丫头，他笑笑：“青儿以前是宫里人？那里怎么样？”
“我自小就被嬷嬷接进宫的，专门伺候公主。”
青叶沉思：“公主和林姑娘很像吗？”
青儿不自觉的一颤，淡淡道：“外貌非常相似，但是性格就相差万里了。”想想曾经受的罪，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爱我的小姐，她就像栀子，内外都是那么美丽。她给我的温暖总让我感到亲切，虽然她本身是个缺少温暖的人。”
青叶看这个一脸恬淡的小女孩，些许怜惜。“你还会回宫里吗？”
青儿斩钉截铁地否定：“不！深宫浩瀚，我并不是喜欢繁荣的人，这样简单的江湖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她默默地看向青叶。
“是吗？”青叶禁不住“呵呵”笑出声，却看见那一双眼睛时，立即正色道，“耽搁你时间了，快回去吧，公子大概过会儿就会起来。”
“是。”青儿红着脸小跑开去，背后的束发跟着她欢快地飘起。
青叶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思，她不过是个年龄还小的丫头。
芭蕉硕大的叶子耷拉着脑袋，一只蜻蜓趴在上面吐息。小虫集在一起，一团团密密麻麻。她不耐地用扇子扫开眼前的小飞虫，用手摸摸头发，盘好的百合髻上，红色的芍药鲜艳欲滴，红色的衣裙在她身上也变得淡雅。刚走进屋子，就看见一身绿纱的十娘把水杯放在待泫的手边。
十娘看见手执团扇的花林，微微讶异。连日观来，花林较之以往，在细节上仔细了许多，让旁人看来确实漂亮，但，越来越不像人们口中神乎其神的侠女，倒像个……未出阁的小姐。
“晌午用过了吗？”待泫笑吟吟地问。
花林摇摇扇子，浅笑：“刚喝过莲子绿豆汤，倒是泻火。这么大热的天，公子不妨可以偶尔喝一点。”
十娘拿茶杯的手一偏，水从杯沿泼到她的手背，“啊……”手背瞬即被烫的通红。
待泫起身拿起抹布，替十娘轻擦：“怎么不小心点？”
委屈的泪水盈满眶，十娘旁若无人的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
“公子，花林有点事情想与你商量。”花林闲闲道。
待泫把帕子递给十娘，十娘垂首告辞，暗地里咬牙切齿。待她的走了出去，待泫笑道：“花林，说吧。”
花林抚弄扇子上的花蕙子，浅绿的丝线，让她想起刚才十娘的颜色，手上一扯，花蕙子生生断掉。“前日已把药材都散了下去。那些大商人倒经不起吓，纷纷把钱捐了，与你料想的不差，足足多了五百万两。”
两千两白银嫖•妓被杀，事情一经宣扬，牵连了许多的人。富商生怕担责任，加之待泫联合州官带头募捐，那些人也只得拿出钱财消灾。抑制瘟疫的草药被陇月门的人截在半道上，迅速被发放到各个地方，南方的雨不似先前那么频繁，疫情总算得到控制。
“哦，呵呵，这是好事。”
两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倒没了话。好半晌待泫听见花林闷声闷气地说：“我不想看见你与别的女人亲热。”不等待泫任何反应，她猛地站到待泫是身前，“为什么公子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对待花林却是不冷不热？”
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服气的娇态。待泫愣怔，伸手揽住她的肩：“你与别人不同。”
如果这是她说出的话……
“哪里不同？”
待泫一时语塞。
“哪里不同？”她穷追不舍。
哪里不同？我在她心里是否也不同于其他人？或许永远都比不上那个死去的人吧。
他狡黠地笑笑：“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玉玺放在哪里。你跟我来。”
她的心里一种怪怪的不舒服，像是失落。她心里自笑，松了口气跟上去。
书房的后面，扭转香坛，书柜缓缓移开。她来过两次，里面是一间小小的书房，大多重要帐薄，武功秘笈都在此处堆放，这地方没见过别人，恐怕只有两位门主才能进来吧。她看见身后的书柜自动合上，待泫从正中的书案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钥匙扣上没有锁，他打开盖子，里面就有一个黄布包裹的东西。
她的眼睛不禁一亮。待泫招手：“我已着人查出，上次的面具人便是突厥的奸细，他们现在只得半块玉玺，这半块还未找到，定然不肯善罢甘休。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待泫露出阴郁的面色，她的心一抖，居然有些害怕。
****
气温虽高，可是小市里的人浑然不觉，外面的瘟疫，蝗灾好似与这里都没有妨碍。人们赶集的赶集，聊天的聊天，妇人搂着小孩子责备着什么，壮年光着膀子在赶车。
“这就是大明国的子民。”阿史那云峥嗤笑，“其实人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天下的主，只要自己获得安宁。”
“普通的百姓不喜欢战乱，在这里蜗居，也无可厚非。话又说回来，谁愿意颠沛流离？”
“我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恰恰是这样的想法，使大家美好的幻想破灭。”
“为何你总是那么倔强？”
“为何你总是一意孤行？”花林毫不畏惧地直视他，努力压制胸口的窒息，“他们不是你的亲人，所以你不屑一顾，你只想着你的霸业，这是多少人不愿见的。”她稍稍缓口气，“天下人拥戴的主，是能令他们过上太平日子的人，而不是来弥补过错的人。得到那个东西，也只是个象征，不能代表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什么都不是永恒。”
话罢，终是忍不住咳出了声。她往前走去。
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当真就是原来那个甘于受困的小女孩？
“喂，那陇月门为何还要争霸武林？不都是一样的道理。”
“江湖中需要一个支柱。可是天下已经有主了。”
红色的衣裳，在人群之中尤为醒目，她容貌恬淡，两手空空，甚至身体病弱，根本就是个娇小的姑娘。同她年龄一般大的姑娘，差不多都已出阁，在家刺绣针线，相夫教子。她却一直孤单一人，世俗都与她无关。
他不知道花林眼中的忧郁是为什么？可就这个冷淡的女子，五年来日夜掇着他的心，就连突厥最漂亮的女人也给不了他的感觉，每每想起那一刀，他就恶狠狠地拿别的女人泄愤，他把那些女人都当作是她，可屡屡失败，她的清淡狠戾都不是别人效仿得来的。在突厥的几年里，他经常得到她的各种消息，越是赞赏，越是恨。这次重遇，那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个女人，要定了！
阿史那云峥暗暗握紧拳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真假花（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