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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出山寻“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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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永昼,蝉儿枯鸣。转眼间,我迎来了本仙子的两万九千零一岁生日。
想那凡间,自百日起,一年一庆,终不过百余次。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这生日委实凶险啊。
我边吃着辛追做的长寿面,边托了腮感叹一番。祝馀截了一段沉香,净手焚香。满室清香宜人,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子,揪了揪他的袖子。
“祝馀……”
他瞥了我一眼,拽了回去,“没商量。”
“那洞中阴暗潮湿,我这腰最近很是不好。”
“……”
“我这辟谷术习的还不是很好,定要先饿死的。”
“……”
这厮从来都不会体谅人,我抹了抹嘴,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收拾了碗筷。拉着辛追碎碎念了一番,她轻笑着陪我抱怨,不过总有些娇嗔之意。但听到颇有共鸣的声音,很是欣慰,便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坐在我这搬过来没多久的小屋,四处摸索了一番,收拾了几件衣服,并着我四处搜索来的宝物,往背上试了试,还好不算太重。
月黑风高夜,鸡鸣狗盗时。伸头看了看祝馀的房间,好像已经熄灯一段时间了。估计现在又在练那双修之术,自然管不得我。蹑手蹑脚的关了房门,没敢使用法术,一路慢跑着下了山。
一路万籁无声,趁着月色走了几个时辰,我竟不知这鹊山晚上真真称得上美妙佳境,仙云缭绕,雾气氤氲。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认真的考虑了一番,这到底是要躲到哪里去呢?
这个“躲”字,自是有本女仙的考量。我这生辰来的委实不妙,竟被算出是我那历劫日的前兆。花木精灵要修习成仙,须历那经千年一次的天劫,我这株老树,本应顺应循环,按此来过。但直到化形成人的那一刻,我才初具灵识。而且已成仙身,但这历劫过程便有些不同。这两万来年也就历过那么两次,不过却比一般神仙的劫来的凶猛一点。
从见识过我第一次差点被那天雷劈死后,祝馀便提前预算,然后把我关到后山的洞中闭关修行。上一次,生生关了我半年之久。这次因着一系列变故,耽误了些时日,那这少出来的日子肯定得从别的方面寻回来,比方说,辟谷。
虽说是躲出来,但心里还是怕的。上次不让祝馀助了我几分,能不能过只有天知道了。要说这普天之下,仙气最盛的便应是帝之下都昆仑山了,我暂且去赌上一赌吧。
撷了朵彩色云团,找出个方位,将将飘出了那么几里,就愣在当地。祝馀一身红衣立在前边,怒气冲天。
“你这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我颤着嗓门站在一边,“我还有点事……”
“哼,这些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出息?竟然……”
他显然气得不轻,话语都有些说不利落,继而只听他鄙夷一笑,眼中暗云翻涌,伸手扔过来一个物什。我稳了稳云团,堪堪接住。本是非常好奇这离别礼是什么,下一刻有些恍然的摸了下胸口,果然不在了。
“怎么在你那?”
他站在那不知名的山头,红色衣裾吹的猎猎作响。“现在老老实实给我滚回去。”
我离他有些距离,只见得山下蒙蒙雾气,并未做声,只是摇了下头。
他缓步过来,扶了我的头发,声音缓和了不少,“找到他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倒是没想过,便又摇了摇头。
“他并非你的良人。你可知那里有多高?”
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不知何时变的有些阴晦的天空,都说这三十三天天外天,这一重重一幕幕到底有多高?眼睛有些酸涩,我抬头看着祝馀,轻轻把头靠在他肩头,“他是我的清风。”
祝馀叹了口气,轻拍着我,“陨言,猨翼山上封印住流觞的,便是清风不全的魂魄,你不是不知。”他拿了我手中的面具,“墨胄掩面,音容绝代的天君次子容卷殿下,怎能还是招摇山的痴儿清风呢?”
容卷?
我抬头细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怎么没有同我说?”
“你这面具护的严实,我也是才知道。”
我默了一会道,“那这面具怎能跑到你那去?”
他咳了一声,不甚自然的转过身,“我昨夜去你房中找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放下包袱,抬头看了看将明的天,回看着祝馀,“我要上昆仑山看看,看到便是看到,看不到我就回来,这样可好?”
祝馀用力捏了我的脸颊,“三月三日蟠桃宴就到了,怎能看不到?”
我乖巧的点了下头,“正是这个缘由,反正我的历劫之日还未到,让我先了了这桩……”竟是找不到一个词来说下去。便静静站了看着祝馀,他看了我一眼,甩袖离开。
我在这山头坐到天明,看着遥遥的天边云卷云舒,看着远处的朝阳迈过山脚,拖沓着步伐绕着远处那棵老松,那般的款款细语,温柔怡人。深吸口气,背起行囊,腾云直向那昆仑山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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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千里,玉楼十二,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元室,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山”,我一边碎碎念,竹儿摇头轻笑。
“几年未见,你那泼皮劲到似少了些,都能出口成章了。”
我挽了她的胳膊,嘻嘻笑道,“凡间的戏文听多了,自会记住一些,这描述却太过合适。我便借来一用。”
竹儿带我来到一处庭院,青色竹门,四围篱笆,上边盘着许多青色薜荔,门前一道池塘,塘内俱是红莲。与那满目的琼楼玉宇相比,别有一番雅致。不过怎的有些像那流觞的品味?
“这是我的房间,你先在这歇了。至于什么当值的事,须我回了王母,再行另议。”
我弹了她的鼻头,“好,我来的时候没有跟狌狌他们说,你也不要给我漏了风声。”
“我阿爹阿娘可还好?”
“嗯,很好。狌大叔最近忙着给你阿娘种了不少牡丹,咱们招摇山现在可是花香缭绕的。”
竹儿笑了下,“那就好。”
我拉了竹儿在塌上坐了,傻笑了两声道,“一直未有机会同你道歉,你在这可好?”
竹儿愣了一下,继而笑看着我,“看来你这性子真是敛了不少,以前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那么不知悔改?”
“这不同。”
她叹了一声,“我是自愿代你前来的,当日你私自下凡,恰逢王母征召,我阿爹说你那性子,怎能服侍得了别人,怕你惹下祸端。我自来性子就淡,也无甚牵挂,这昆仑山更是有利修行,所以,这是双全之法。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点了点头,看着出落的愈发美丽的竹儿,稍稍的放了下心。当年,不知怎的,这王母得知招摇山有一化形小仙,有那么两分姿色,便想招去跟随。机缘巧合,竹儿替我行了这一遭,离开父母亲人,我总觉得有些对她不住。
两个人絮絮叨叨一番,便各自歇下。
离三月三日蟠桃会还差半月有余,便有些仙子、神君的早早到来,说是天庭太过烦闷,上这昆仑来散散心,王母倒是同我想的有些不同,很是温和谦淑,见过的几次都是笑意盈盈。以前祝馀也来过几次,但每每问及他这些,他总是摇头不耐,一句王母甚丑,把我这几分好奇劲消的差不多了。不知他这次还要不要来?
竹儿替我在这儿谋了那么个端茶倒水的活,算是个清闲行当。但最最受不了便是那东海龙王,因万年以前同我曾有几面之缘,便总是拉了我下棋聊天,我就要边下棋边倒水,边倒水边下棋,但他那肚皮岂是几杯灌满的,往往一盘棋下来便是手酸脖梗。
这日,刚刚下完这累人的棋,行到那桃园边上,听得几个女仙窃窃私语。本想转身绕过,那个名字就这般响在耳边,带着女声特有的娇软。我便找了棵粗大的桃树,遮了身子,竖起耳朵细听着。
女仙一:“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来,去年的百花宴上得以一见,他那古琴弹的众花仙姐妹纷纷落泪,今年特央我邀他到那百花洞中坐上一坐。”
女仙二:“芳主不会是倾心与他吧?”
女仙一:“自是不会。我怎么听说,雨神妹妹,好像对那容卷殿下很不一样。”
女仙二:“你,你说什么呢?我,我只是仰慕。”
女仙三:“我们都说这太子容卓风华绝代,却不知那容卷殿下才是真真的倾国倾城呢。”
众女仙:“此话怎讲?”
“那还是万年以前,南方鬼帝妄想造反,战神是那鬼帝连襟,便请病避嫌,天君派了一向以儒雅清逸示人的容卷殿下出征,你可曾想到,丑陋凶恶的地狱罗刹,肢体四散,只有那一人青衣飘扬,利剑紧握,剑光轻扬。好似那战场只是一纸檀皮墨宣,这墨胄掩面的少年恰是在挥手泼墨,画那一幅山水丹青。”
众女仙痴痴巧笑,说着那述说仙子怕是春心已付。
耳边声音慢慢消去,我起身离开,那些事那么陌生,那人更是那么遥远,我想告诉他们清风才不是倾国倾城,他只是有点好看,清清淡淡,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