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13、飞来凤凰

　　从竹儿的闻荷苑到这边还有段距离，我懒得两边跑，便收拾细软趁早搬了过来，墨宝看着我，有些不解，“我们只待到蟠桃宴结束，你几天后还是要搬回去的。”
　　我默了一会，叹道“到时再说吧。”
　　单从这两日看，我真的有些模糊，如果他还记得不能是这般反应，但不记得却好像对我有些不同。把啃了一半的桃子扔到一边，拽着墨宝，“你家公子是不是对所有的女仙都如此？”
　　“如此哪般？”
　　“就是……”真正想说的时候，却是语断词穷。细想一下，哪有过多的交流，怎能觉得他待我不同呢？
　　我苦笑一声，接过墨宝手中的龙凤雕花的铜盆，把他手中的白帕子搭在肩上，“今天我服侍你家公子洗漱。”
　　他挣扎了一番，在我不甚明显的阴险中败下阵去，只得哀怨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万分悲痛的看着他家公子的房门。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推开雕花镂空的桃木门，晨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他着了一身月白长衣背对着我，坐在桌边饮着冷茶，墨色长发还未束起，妖娆的散了一背。映着斑驳的光影，似远似近，梦中一般。
　　“束发吧，今日空的半日，带你出去逛逛。”
　　晨起特有的低哑声调，带了几分暖意。我知道他是同墨宝说的，却鬼使神差的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放下水盆，拿起边上的木梳，一下下的轻拢着。
　　但我这束发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不小心两股发丝缠到一处，我看着好似未发觉的人，颤着手急急解着，额头上生生急出一脑门的汗，只听一声轻笑，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解开了吗？”
　　“没……啊？”
　　对上那双墨如深渊的眸子，好似九天上最亮的星辰，带着扰乱夜幕的风华，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要我帮忙？”
　　我愣了一愣，清咳一声，“不用，不用，快了。”
　　好不容易解开这恼人的结，我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那个，墨宝内急，我正好无事。”
　　他看着我挑了下眉，然后起身拿了帕子净脸，我看无事可做，便坐在桌边发呆，直到他自己洗漱、更衣完毕，才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好像这些事该我干。
　　便讪讪的站了起来，尽量贤淑的道，“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无事，你和墨宝准备准备，待会下山一趟。”
　　我指了自己的鼻子，“我也可以去？”
　　“不想去？”
　　优雅的捋了下头发，“容我考虑一下。”然后一阵风般的跑到院中喊着墨宝收拾。
　　同墨宝两人收拾了些吃食，我也换了一件简单的罩衫，俩人叽叽喳喳的跑到院中等容卷，这些天在山上真真是憋坏了，现在心情好的堪比那九天艳阳，拿着包袱甩了转圈，墨宝在一旁哈哈大笑，然后随着一声哎呦，死寂一般。
　　我本就转的有些晕，听这一声娇呼，也就有些慌神。感觉身边有掌风划过，本是轻易避开的事，眼角瞥见紧靠我身边的墨宝。估计我这一闪，他便得替我受了，一咬牙回头，耳边啪的一声，脸上火烧一般疼。
　　那边也乱作一团，白色纱衣的仙娥围着一人，刚才打我的女子，狠狠看了我一眼，“
　　小蹄子，眼瞎了吗？竟敢伤曦化公主！”
　　抬眼看去，却是包中一个桃子被甩了出去，正好砸中那众星拱月的娇弱小姐，我冷冷看着刚刚举手打我的人，现在的小仙都这般嚣张，敢打我？把包袱递给墨宝，挽了袖子，上前几步，揪着她的衣领。
　　可能未想到我这般动静，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你想造反？”
　　“哼，造反？杀了你我都不算造反。姑奶奶还没被人打过呢！”
　　举起的手却在半空给截住，挣了挣纹丝不动，回过头一看，却是容卷握了我的手站在身后。
　　“放手。”我收回眼神继续盯着刚刚打我的女子，我怕再看他会哭出来，这种情况下那不是要丢死人了。
　　容卷拉了我的手，把我扯到身后，冲前面沉声道，“曦化，伤的重吗？”
　　我有些发怔，抬眼看去，一紫衣女子立在院中，在一片皎洁白衣中衬得贵气逼人，倾城花面，风情非浅。只不过现在一双美目微微泛红，更是显得明眸剪水，令人望之销魂。
　　“还好，只是眼睛有些睁不开。那位姑娘可还好，刚才碧月有些失礼，殿下见谅。”
　　被唤作碧月的仙婢俯身行礼，容卷并未说话，只是走到那紫衣女子身前，细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瞥了一眼地上的桃子，“可能是这桃子未清洗，有些浊物进了眼睛，到屋中清洗一下吧。”
　　紫衣女子脸颊羞红，半推半让的在容卷的牵引下，进了屋子。我气瞪着他们，在房门关上的一刻，容卷回头看着我，平静无波，“去打水。”
　　墨宝拉了我的袖子，“陨言，疼吗？”
　　一直憋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句“疼吗”不是该他说吗？冲墨宝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还半蹲在院中的仙婢，再没了打回去的想法。
　　揉了下脸颊，让墨宝去送水，自己回到房中，蒙上被子睡觉。耳朵却能听到隔壁的对话，一个低沉，一个清越，一个关怀，一个羞涩。正想着这房间怎的隔音如此不好，才惊觉是自己开了那隔墙之耳。
　　朦朦胧胧中，竟真的睡了过去，不知那唤做曦化的女仙离开了没有。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月已半空。这觉竟睡了一天，记得上次祝馀为辛追骂了我几句狠话，我也只是睡了半日……
　　肚子咕咕作响，懒的起来，只是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抬手触了下脸颊，不出意外，肿了一片。估计明天不能见人了。脸上的热意烧的人难受，起身披了件袍子，想到院中打些凉水冰一下。
　　打开房门，那人回过头来看着我，皎洁的月色下一人一影，明山净水的印在了何人心中。
　　“醒了？”
　　眼睛又有些酸涩，我别过眼，拿了盆到那口老井中打着水。
　　他咳了声，“墨宝等了你很久，刚刚睡去。”
　　我拿了帕子贴着脸，不敢回头看他，总觉得和他现在那么近，这么远。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看他，怕自己情不自禁，更怕自己慢慢忘去。我虽不聪慧，但毕竟到了这把岁数，我知道何为情动，只是不知那人只是清风，还是眼前不只是清风的容卷。
　　手中的帕子被拿了过去，带着寒意的水洒在脸上，“今日那人是凤神之女，连我都要尊让的。”
　　抬头看他，那如画眉眼近在眼前，伴着月色氤氲满眼，我咽了口唾沫，“那我活该被欺负？”
　　他轻叹了声，有些懊恼的道，“今日我赐了那仙婢一杯茶。”
　　我眨了眨眼睛，“你想的是我想的意思吗？”
　　他清咳一声，“好像是的。”
　　看着他不自然的面孔，一天的气竟这般散了，我大笑出声，然后看着他瞥了一眼墨宝的房间，便闭上嘴，只是嘴角抬了老高。
　　“好了，回房睡吧。”
　　我揉了揉脑袋，“我都睡了一天了，还睡？”
　　他轻笑一声，“你这睡法，连西方罗汉都要汗颜了。”
　　“祝馀说，要知道我有多生气，就看我睡了多久便知道。”抬头看着缺了一角的月亮，装作不经意的道，“你可知道祝馀？”
　　等了一会，本想找话题岔开，却听他道，“招摇上仙，为人乖僻，洒脱世外。”
　　“可见过？”
　　“……并未。”
　　并未，是啊，不管他记不记得，都不再是招摇山的痴儿清风。身后有脚步声慢慢响起，我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他的袖口，“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他淡瞥了我一眼，有些闪避的挪开视线，“改日吧。”
　　“不成，你今天欺负我，这是条件。我上边有人。”伸手指着虚无上空，斜着眼角看他。
　　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有些失笑，扶了井口坐下，抬手平整了一下衣襟，“好了，为了不被你上边的人威胁，小生洗耳恭听。”
　　我背对着他在井口的另一边坐了，“你捡过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他好像想了想，道，“天君的玉佩吧。据说可以改生死轮回。”
　　“哦，但不如我的贵重。”
　　“那你捡的是什么？”
　　“我捡了一个人。一个好看的男子，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人定是画上走下来的。虽然他带了一个面具，但我第一眼就知道他面具后面的脸长成什么样子。远山长眉，墨色瞳孔，挺翘鼻梁，他有着世上最完美的侧脸。”
　　他好似敷衍的问着，“男子长成这般，好像并非喜事。”
　　“嗯，可能是吧。招摇山上的女仙每次看见他，都拔不动腿。每次都得我去解救。”想到当时清风焦急又羞涩的样子，我轻笑出声，“他们都说他是个傻子，但是又都很喜欢他。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看着身边的人嬉笑打闹。却有那么强的存在感，每次不在，他们总是要问的。刚刚修行成仙的鸢鸟仙子总是爱追着我问‘清风呢？清风今天怎么没在？’，哦，对了，他叫清风，好听吗？是我取的。”
　　“很普通。”
　　我捶了他一下，“但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我追了人问‘清风呢？清风在哪了？’，却是没人知道了。所以，我有些难过。那么好的人怎的让我丢了？”
　　他叹了口气，“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找了，找不到。”一滴泪落了下来，滴在肿着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所以，不找了吗？”
　　“嗯。”
　　又是一声叹息，然后是衣袖清扬，带了一丝怒气，“夜了，睡吧。”

作者有话说

　　我的晋江无法回复，见谅。
阿四，你总是懂得用最适宜的话去称赞和表扬，你不知里边有多大的力度和关爱，认识这般聪慧的女子，天赐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