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25、无状天君

　　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所言甚是。
　　混沌的九重天，此刻才算认识清楚。穹苍，苍天，仙云，玉阶，偶尔的万花压枝，青藤薜荔，在这巍巍浩气中只能云头乍现，了不得后花园一处罢了。这个地方太高，高到你不得不俯瞰众生，然后享受这无尽清寒。
　　黒木簪被容卷拿去，却是好事。看不透这九重天，以为只有那么一个院子，隔墙而分，你在这头，我在那头。嗓门大一点，便会吵醒卧榻而眠的谦谦公子。以为我院中的玉兰树，定是同你院中那株盘丝错节，树下的少年离我很近，爬上墙头便可一窥容颜。
　　谁知，原来，这么广。
　　我这边迷迷瞪瞪，采了朵云彩放在嘴中咂巴两下，无味的紧。
　　司命把我拽了一把，脚下的云彩飘了出去。我挂在他胳膊上，抬眼看去，他揉了揉眉心，话语有些不清，“当心点，掉下去可就尸骨无存了。”
　　不用自己费力平衡，我也乐得享受，便同司命坐在同一云头，眯眼看着远处。
　　直到看到大团仙气飘飘直来，当头一处明黄耀眼的紧，身边的人也很是熟悉，容卷，容卓，太白金星，霜歌那丫头也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大小神仙。
　　揉了揉眼，拽了拽司命的一角，“难不成我醉傻了，这天君不在凌霄殿呆着，下来视察民情了？”
　　司命早已起身，拱手而立，不过这云头也跟着颤了颤，我瞬间悟了一个道理，喝酒真乃误事之首。
　　我打了个酒嗝，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紧了紧眼皮，学司命的样子拱手而立。
　　仙气昌盛，那云团的速度也很是恰当，不多不少，恰恰在我同司命垂首立足、激动微颤之时，天君陛下行到近前。
　　“恭迎天君圣驾。”
　　我瞥了一眼司命，便学样的道了声。
　　下凡那阵，戏文中见了皇帝总是要俯身跪地，喊上嗓子“万岁万岁万万岁”，本想借来一用，细想一下总觉得像是咒他短命，便生生咬在嘴尖，还好这脑子尚有三分清明。
　　“司命神君无需多礼”那天君明黄龙纹袖角轻轻一挥，气势拿捏的刚刚好。一股帝王之气荡的我这胸口酒气翻滚。
　　随后天君貌似看见颤巍巍站着的我，便顺道问了句，“这位仙家倒未曾见过。”
　　正想说话，霜歌笑了声，然后颇为娇气道，“天君，您忘了，这就是昆仑上西王母赐予歌儿的小仙，这丫头有趣的紧，我便让她同我耍上几日。”
　　微微抬眼看去，霜歌正笑看着我，叹了声，也是，难不成要说是您儿子把我抢来的。天君有一瞬的沉默，然后沉沉的声音悠悠响起，很是威严，“抬起头来。”
　　正低头低的头昏脑胀，还未反应，被司命狠掐了一下，看来这话是同我讲的，便舔了舔嘴角，把可能的杂物祛除干净，乖巧地抬眼看去。
　　不自觉的先看了容卷一眼，他脸色清冷，并未看我，但是那微微蜷起的小指，我倒是有些懂，估计这天君老头不简单。
　　终于看着这发话正主，竟有些怔忡，同容卷容卓有些相似的面容，这天下第一人，王者之气已融入骨髓，不是霸，不是强，只是不自觉的令人想要臣服。听说，当年帝位之争，颇有玄机。但这样的人，胜与不胜，一眼便知。
　　但那份怔忡却是这不曾见过的相貌，竟像在那个梦刹那闪过，还有那份惶恐、担忧、淡然，也画面般划过。我扶了下额头，这桂花香后劲真大。
　　他看了我一会，看的有些仔细，然后很是和蔼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小仙招摇陨言，师从祝馀上仙。”
　　我这靠山还算有些名头，顿时脊梁直了不少，他却更是和蔼的笑了一下，“祝馀上仙？倒是见过他几次。”
　　然后状似无意的问了句，“陨言可觉得那是个美人？”
　　一口酒气上来，没控制住，我又打了个酒嗝，然后慌忙拱身行礼，“天君圣明。祝馀乃是位大美人。”我尤其在这个“大”字上，咬的圆润一些。
　　他点头笑了下，“你这么认为，便好。”
　　然后紫云东去，我扶着袖子感慨一番，“天君原来也是枚风流种子，可惜我家祝馀早已嫁为人夫，可叹，可惜啊。”
　　正想回头，趁天黑前到广寒宫，那玄衣公子又袭了回来，我眨了眨眼，“殿下，可是有事？”
　　司命可能酒量太低，现下找了朵云团靠着，眯眼小憩。我这云头便有些不稳，容卷伸手扶了我一把，触感清凉舒适。
　　“喝酒了？”
　　伸手捂住嘴巴，把到嘴边的嗝生生挡住，万一被闻出偷的是他那酒，可就不妙了。顺带摇了摇头。
　　他嘴角扬起，伸手把我的手拉下，“这桂花香喝的时候绵软香甜，却后劲极大。你二人喝了多少？”
　　伸出三根手指，诺诺道了声，“不是锦绣的错，是我逼她要的。”
　　他极淡的笑了一下，只是动作，未到眼底，那泓明波静川，惟余墨色一片。我眨了下眼，移开视线。随之感觉被握住的手腕生出一丝暖意，脑中的混沌之意淡了许多。原来这二殿下还可做解酒药。
　　“大哥与霜歌的订婚礼，不日举行。墨宝说是已经有约。”
　　“嗯？难不成那小龙女要来？”
　　容卷默了一下，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头，“你难道忘了自己允了他？”
　　“啊？”细想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那是什么时候？”
　　“十日后。”
　　掰着手指算了算，叹了口气，“恐怕不行。我……”
　　我这话还未说完，便见他随意的点了下头，“我替你同他说。”
　　“哦，好。那，那你可不可以把司命的酒也给解了？我们要到广寒宫去。”
　　容卷看了眼正在酣眠的司命，眉梢挑了一下，“酒是我的，醉却不是我的，司命神君莫再装了。”
　　只见那白皙面庞上，红色蔓延，司命睁开眼，理了理袍角，“二殿下，装睡实属下策，只是以为陨言有话要讲。”
　　司命果然是好仙，撒个小谎便要脸红，可爱的紧。
　　我正沉浸在对司命的感慨称赞中，耳边声音似问似叹，“那你可是有话要讲？”容卷低头看我，墨色静水波纹乍现，美的到位。
　　人欲无穷，我紧紧盯着那肖薄双唇，抿着的弧线诱人的紧，我咽了口唾沫，嘴比脑快，只听一个不要脸的声音，顺着耳洞震到脚底，“我想亲你。”
　　容卷愣了一下，墨色玄袖眼前一番，只余一阵紫檀香味盘盘萦绕。
　　司命拽了下我的脸颊，一双凤眼在眼前放大，“傻了？嘴角怎的拉这么高？”
　　我揉了揉酸酸的脸颊，把笑意稍稍敛了，“看见了吗？他脸红了。”
　　“咳，听见这样的话，怕是不脸红才怪呢。”司命盯着我看了一会，伸手用力捏了捏我的脸，“你这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司命那桃花小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两片红唇慢慢翕合，看成色不输容卷。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哀怨之态。“我明日便要离开，这相见之日，万年不长，千年不短。”
　　斜眼看了司命神色，那股子恨离别之意倒是被我逼了出来。一把无字扇摇的乱了章法。看来时机已到，我回身看了司命，“司命神君，陨言有一事想求，不知可否如愿。”
　　“暂且说来听听。只怕我能力有限。”
　　“此事很是容易，神君只需点头便可。”
　　他果然点了下头，我猥琐一笑，扑了上去。“借我亲一下。”
　　那把扇子毫不犹豫的拍了过来，司命采了朵云跑的飞快，我只能趴在云头，追着一步之隔的司命，认真的喊着，“就一下，绝不多亲。”
　　“疯子。”
　　这么边追边叫，自然引来观者一片，竖长耳朵听着身边碎语。
　　女仙：“那不是司命神君吗，今日怎的如此狼狈，不过，就算被追还是那么温雅，这跑的姿势也很是倜傥。”
　　男仙：“那女仙是何徐人也，怎么这般无状，难不成现在仙子都堕落至此？快叫父亲把那门亲事退了，自家修行方为长法。”
　　老仙：“哎呀，风化啊，天道啊，不成体统。快快找天君，我上次上的那折子，早就要求整顿天界，世风日下啊。”
　　一路赶到广寒宫，恰巧嫦娥仙子不在，只有吴刚树下磨着斧头，司命上前一笑，“这斧头已经亮的可以了。”
　　那直嘴阔额的汉子同样咧嘴一笑，“我那镜子碎了，顺便照上一照。”然后搬了蒲敦让我二人坐了，“你这次来做甚？”
　　我本还在闷闷生气，哪有偷盗之人早早漏了行踪，不过听吴刚这语气，倒似同司命是旧识，我便同样咧嘴笑起，熟人好办事。
　　“来借你两壶桂花酒。”
　　吴刚在腰带上摸了摸手，说了句稍候，便起身绕过那棵桂花树，少倾便抱着两坛酒走了过来，“正好给你留了两壶，本想让人去给你送，现下倒方便了。”
　　司命接过，道了声谢，便出了那广寒宫。好似这就是他自家酒窖，我双眼冒花的看着他， “你怎的人缘这么好？我那几壶酒可是连诓带骗才弄到手的。”
　　司命神秘一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点头如捣蒜。
　　“我允他那人间老婆世世和顺。”
　　回想这那枕边故事，我愣了愣，“他那老婆不是给他带了顶天大的绿帽子吗？怎的还这般宽厚于她。”
　　这温婉神君却是狡黠一笑，“却是命犯孤鸾，孤老终身。”
　　接过一坛酒，灌了口，“你这不算违规？”
　　“总算换的两壶好酒，不算赔。不然这枯燥日子，怕早该厌了。”司命叹了口气，眼神愈发迷离，现在该是真醉了，不然那谦谦君子，怎会说出这么不合之词。
　　戳了一下他渐低的脑袋，“那你可会改写神仙的命格？”
　　他笑了两声，“呆子，我只是这天庭供职一员，怎能去改神仙命格。”
　　“若是不小心改了呢？”
　　“历劫经难，业因果报，小者是改仙道，大者则是逆天听。”
　　“那可有还原之法？”
　　他眯眼看了我一下，想了想道，“并未听说。”
　　叹了口气，怎的这么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