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26、是谁惯得

　　宿醉难消。
　　南天门的两只老虎，睡的正沉，我揉了下绞到一处的脑袋，轻手轻脚的走出这天庭圣地。瞬间感觉空气轻快不少，我这愉悦之情也顺着嗓子眼愈往上翻滚。
　　刚刚采了朵云，比划一下招摇的方向，想快快回家吃顿热汤。便听到一悦耳女声隐隐传来，回头看去，一曼妙身姿款款飞来，闭眼想了想，我这离开实属临时起意，不应有人这么早知道。
　　直到那白色纱衣，同色缎带飘至眼前，才看清来人竟是那嫦娥仙子。
　　我看了下四周，确是无人，便指了自己的鼻头，“仙子可是唤我？”
　　那绝色美人轻笑点头，从袖子拿出一个玉色鎏金瓶，“幸未错过，昨日吴刚说起我窖中两壶桂花酿送于司命神君，我看了一下，那莽夫竟是拿了两壶原酿酒浆，劲头过大，今日早早送这解酒药到司命神君那，才得知姑娘应也受这宿醉之苦，在路上看见一人身影有些熟识，追来一看，竟真的是你。”
　　我骂了声娘，怪不得昨天回房就睡的昏天暗地，今早还看见腿上青紫一片，不知是不是爬墙弄的。果真是莽夫一只，活该他砍不完的桂花树。
　　“多谢仙子。”伸手接过，拿了一颗药丸放在口中，清凉爽口，这药倒比那麦芽糖来的香甜。
　　嫦娥仙子拿帕子擦了下额角的汗滴，笑了声道，“我二人可是有缘，上次多亏你那醒酒药，不然我就要在树下睡上一晚了。”
　　回想这一来一去，的确巧合。
　　看了眼逐渐清明的天色，我抬袖一揖，“今日多谢仙子，他日你我二人也饮上一次，才算畅快，现下陨言有事，不便与仙子多叙。小仙要先行一步了。”
　　她点了点头，却在我转身的时候又把我唤住，“陨言不与人道别吗？”
　　怔了一下，看着那远在一隅的清卷殿，叹了口气，“道过了。”
　　“再见一面总是好的，省的以后遗憾。”
　　笑了一下，再见一面，怕自己舍不得走了。
　　又道了声别，回身离开，只听背后那人说道，“司命神君酒该解了，再等上一等吧。”
　　背着身子挥了挥手，我要回招摇。
　　一路奔波，回山时天色已晚，满山的牡丹开的香艳，馥郁醉人。山口有小仙搬了小凳，三五成群，围成一团，凑近倾耳一听，这些没出息的竟讲着那八百年早嚼烂的鬼段子。我不在确是不行，连故事都落了俗套。撇了下嘴，变幻了番模样，披头散发，舌长三寸，七窍见血，幽幽说上一句，“我回来了。”
　　簸荡起伏的尖叫声，互相拍打的杂乱，还有那呆愣当地，只知道流着哈喇子，傻笑着感叹自己算是见到女鬼的傻小子，逗的本女仙心情甚好。
　　便这个模样一步步往山上走，期间抱着吓坏孩子出来的仙叔仙婶们，一边哄着自家宝贝，一边淡定劝着，“娃娃莫怕，是陨言那兔崽子回来了。明天让祝馀揍她一顿。”
　　祝馀房中烛光还亮着，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自己房间，把背走的抢来的都一一归位，尤其是把顺来的几壶好酒找了个妥当位置藏了，再出门时，那边灯却熄了。
　　只好自己跑到厨房，打算找点剩汤剩饭填填肚子，所以看见那还冒着热气的芙蓉玉梨汤时，我再一次感叹，给祝馀找个媳妇，乃本女仙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一夜无梦，那缠了几夜地梦魇也消失不见，好像房门开了几次，关了几次，甚至听见白园在床边聒噪半天，只是眼睛有些睁不大开，也就由着性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辛追正坐在桌旁，就着烛光绣着帕子，嘴角上扬，眼神温柔。
　　叫了声辛追，才发觉这嗓子真乃破锣一个，哑的厉害。
　　她回头看我，端起桌上的小碗，行到床边送到我嘴边，很淡的蜜水，带着些牡丹的花香，我清了清嗓子，也就好了许多。
　　我坐起来抱腿倚在床边，“我睡了多久？”
　　不问还好，这一问，连一向温婉可人的辛追都笑出声了，她伸出五个手指，笑看着我。
　　“五个时辰？”
　　但笑未语，我不禁扶了下额头，怪不得全身酸软，竟然睡了五天！！
　　撒娇的依到辛追身上，“我竟然五天没吃饭，太残忍了，你怎的不把我叫醒？”
　　她摸了下我的头，“祝馀都恨不得拿冷水浇了，我们怎的能叫醒？不过，确实是出去长过见识，睡功都这么强了。”
　　“不管，我要吃好吃的。清蒸鲈鱼，红烧蹄髈，翡翠冬瓜汤，芙蓉糕……”一边流口水一边说着，辛追好脾气的点头说好。最后吃的数完了，才想起问问自家老大，“祝馀呢？”
　　辛追坐在塌上，动作有点缓慢，“他去找那与你命格相生之所，据说这样可以缓和天劫所受之苦。”
　　提到这点，我便有些郁郁，辛追拍着我，“陨言莫怕，天劫过后，法术便可更上层楼，虽不能说寿与天齐，但百害不侵却是有的。像我阿爸，现在都恨不得自己再历几次天劫，怪自己当时过的太过容易呢。”
　　我点了下头，穿上衣服，揉了下酸软的骨头，“我去寻他，你先回房吧。”
　　与我命格相生之所，整个招摇也就两处，一处早被狌狌他阿爹盖了茅房，每次我借他家茅房一用，总是感觉十分畅快。另一处便是那雾气弥漫的游优崖，半山处有个山洞，隐在雾中，潮气逼人，上次被天雷劈塌一段，祝馀怕是去挖洞了。
　　我移行到那半山洞口，祝馀拿了铁锨挖的起劲，我找了方青石坐在一边，托腮看着他，直到他第二次擦汗的时候，才不得不提醒，“你可是神仙啊。”
　　他懒怠的理我，继续挖洞，挖挖挖……
　　我抬袖扇了扇鼻尖的灰尘，“用法术吧，这样要挖到何时啊。”
　　他把铲子丢到我面前，也找了处石头坐了，拿起别在腰上的葫芦喝了口水，然后漂亮的手指一指洞口，“自己挖。”
　　我撇了下嘴，正想掐指念诀，被他一个石子打了下，“这洞常年雾气遮挡，仙气难入。所以才能保你一时平安。老实挖吧。”
　　我瞅了瞅半堵的山洞，还有祝馀那满是尘土的红衣，哀嚎一声，我这神仙当的太委屈了吧。命格相生之处，竟是个没仙气的地儿。我边挖着，边思考，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拽着祝馀的袖子，双眼冒星，“我到那凡间去便好了，一丝仙气也没有。”
　　祝馀这次倒没生气，或者说气极反笑，拉着我的辫子，“你想让今世之人，看到天雷劈仙，你这劫直接不用历了，打入六道，跟着轮回吧。”
　　我叹了声，好不容易聪明一次，“那为什么我必须找个没仙气的地方呢？”
　　“法术太低，仙气过重你承受不住。或法术太高，外界的仙气只会与你相悖。”然后挑着嘴角看我，那样子十足的鄙视。
　　叽歪了一阵，接着继续苦力，弄好之后，卯日星君早已当值。
　　累的趴在桌上，看着满桌的诱人色泽，口水流了一地。祝馀仍在沐浴，辛追在厨房忙活，两人都是为我操劳，自然不敢先动筷子。
　　终于盼到人员到齐之时，才把筷子挥舞的欢实。只有辛追一边喊着慢点，祝馀随时准备好筷子要敲过来。
　　总之，回家真好。在外边挨冻受怕，还随时让人欺负，真是何苦。貌美的仙家有的是，让祝馀随便给我物色一位，便可抱得美人在怀，谁还记得天上那位谁家公子，边这么想着边咬着鸡腿，才发现嘴中香味已尽。
　　叹了口气，看向祝馀，“你怎么把我养的这么不好？”
　　他一口酒呛在嗓子，咳了起来，然后挑眉看着我，眼神阴暗的很，我哆嗦两下，倒酒赔罪，“我也就说说。”
　　他指了一下墙角，再无他言。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最后只能万分不舍的看了桌上的佳肴一眼，拿起侧室的铜盆顶在头上，面壁而立。
　　“你这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谁惯的？”
　　颤了颤，又想不出别的答案，只能挺腰立直，“你。”
　　祝馀叫了声辛追的婢女小易，那丫头聪明的紧，巴巴的端着一个银釉仕女浮雕壶，我正感叹这是何时搜刮的漂亮东西，胳膊立马一软。
　　“少点，别倒了……啊”
　　祝馀依旧不轻不慢的问着，“谁惯的？”
　　“好了，别问了，陨言知道错了。就放过她这次吧。”辛追难得当着外人冲祝馀撒娇，但祝馀只是握了下她的手，然后继续让小易加水。
　　静了有一刻钟，胳膊酸的不行，狌狌跑来过一次，看见这情形早吓跑了，招摇山最怕的不是鬼，不是妖，是祝馀灿烂的笑。
　　现下，他就是笑看着我，慢声慢语，“陨言，你这脾气是谁惯的？”
　　“你。”比脾气臭，那谁赢还是未知呢。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本事，妄自菲薄，卑贱低微，连这个毛病都惯出来了，本仙不敢。”
　　眼睛酸涩，我只能犟着那口气，辛追早气的跑到房中抹泪，屋内只剩我二人。他依旧在咄咄逼人。手中的铜盆离脑袋稍微近一些，便被打一下。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谁惯的？”
　　“……”
　　他饮了口酒，眼神慵懒，笑意清浅，“我不急，你慢慢想。”
　　眼前的墙壁若能看出个洞来，也便有趣点，他是不急，只是桌上的酒壶多了不少，还连带的咳了几声。
　　低头看着脚尖，顶着盆回过头，“我错了。”
　　“错在何处？”
　　“忘了祝馀养出来的陨言不是孬种。我只是，只是……”话到嘴边，竟不知道怎么让他明白。
　　“只是什么？”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眸光熠熠。
　　“只是想着如果再好一点，再聪明一点，可能就好了。”
　　手中的铜盆顶了一夜，最护雏的从来祝馀最甚。

作者有话说

　　有的章节要进行小修，修的话会在内容提要前边标上（修）字，看过的可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