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27、半夜大厨

　　清溪碧山，白云红叶。
　　招摇山，美甚，美甚呀。
　　我坐在树上，一边啃着嘴边的桃子，一边指点着树下的狌狌，当然，适时的更正一下白园棋子的走势。
　　他跳脚叉腰狠踹着树干，“棋品，棋品啊。”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抬头看天，继而愣了一下，慌忙的跳下树，拽着他的头发，“银发，你怎么是银发啊？”
　　狌狌用他那漏风的嘴嘟囔着，“陨言你傻了，白园一直是银发啊。”
　　痛心疾首的拍了下白园的肩膀，“兄弟，以前太不关心你，对不住了，现在是弥补我过错的时候了，这银发可是不吉利的很哪，来来来，我给你休整休整。”
　　他瞬间离我两丈远，“你那么好心？我才不信。我这个样子叫做风流潇洒，倜傥无敌，你没看见堂庭山上那些小仙看见本君，两眼发红，小嘴撅起，哎哟，销魂的很哪。”
　　我笑着挤着眉眼，十指握的咯咯响，“我看着碍眼，成不成啊？”
　　狌狌含着手指蹲在一旁，看着我手中五彩法术耀人的很，期间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哀嚎，最后，抚了抚袖子，十分满意的看着缩在地上的人。
　　“来，抬起头给爷看看。”
　　“陨言，你他娘的xxxxx”
　　掏了下耳朵，挑起白园的下巴，着实被自己的手艺惊艳了一把，白皙皮肤，含春双眼，最最重要的是配上这一头大红发色，委实美人一枚。
　　蹭了蹭他的脸，我咂巴两下嘴，“原来我还有这般手艺，以后不愁吃喝了。”
　　狌狌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颤着手指指着白园说不出话，我皱眉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胆子怎么越来越小。
　　“陨，陨言，溯，溯世……”
　　好不容易把狌狌的话组织和顺，然后瞅了瞅白园，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不是溯世曾经的发色吗。顺手摘起一朵牡丹，插在白园头上，眨了眨眼，“白园美人，真乃人比花俏。”
　　他不知哪来的一方帕子，掩面一遮，“讨厌。”
　　恶寒的拍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觉手腕处的红色腕环一紧，叹了口气，这祝馀彻底把我当犯人使了。稍微用点法术便会被察觉，我可是从那破洞中呆了两天了，出来透透气都不成。
　　眼见着胳膊肋出一大圈红痕，只能抓起狌狌带来的瓜果袋往洞中行去。
　　“陨言，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怕是一时半会不能轻易行动了。摘了朵花插在头上，冲他二人一笑，“等本仙神力大升吧。”
　　洞中经过祝馀一番收拾，整齐干净，潮气减弱，辛追特意织了一方长毯，也很是舒适。说是修炼，其实无怪乎祛除杂念，清净仙根，以求元丹与形体更加契合，以求运用自如。
　　我盘膝坐在塌上，屏息静气，全身念力集于一处，周身灼灼，这种感觉其实很舒服，好似万象皆空，云烟过往，内心沉杂的忧患皆随风而去，清爽的很。
　　但是，这份寂寞却是太过难耐，睁眼之时，一个人，闭眼之时，还是一个人。外边沧海变作桑田，总是有青山绿水相伴，这修行一事，难为的很哪。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叹了口气，耳边一声轻笑，低沉悦耳，睁开眼四处看了下，空无一人。不禁皱了下眉，顺手捡起桌上的糕点放在嘴中，刚闭上眼，便感觉那笑声愈发清晰，甚至能感觉耳边的湿润之气，好似这笑声是贴耳发出的。
　　汗毛竖了起来，我现在不可随意运用法术，别是这洞中以前住着个老蛇精吧。我咳了声，把盘子放在洞口，念了声，“强龙难压地头蛇，虽是我招摇地界，这洞却是借你一用，就当祭品吧。”
　　“哦？我不喜吃甜呢。”
　　我愣了下，重新坐在塌上，嘴中念着那清心咒。脑袋宿醉般，紧到一处。
　　一个冰凉的物什贴到头上，“怎么了，不舒服？”我哆嗦了一下，睁眼看去，却是流觞那厮的爪子。
　　“放开，冷。”
　　他愣了一下，斜挑的眉角垂了下，一双清亮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放到嘴边哈了口气，继而按到我头上。
　　“怪不得觉得你烧的厉害。”
　　我撇了下嘴，“你怎么来了？”
　　“看你啊。”他懒懒的倚在塌边，脑袋堪堪与我的脚平行，从上边的角度只能看见颤颤的睫毛，与挺翘的鼻头，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那黑色印记竟透着股血色。
　　伸手想去摸一下，却被避开，他回头笑看着我，“怎的，光看还不够？”
　　本是有些尴尬的手，顺势拍了下去，“我呸。”
　　歪下身子，低头瞅着他的脸，总觉的有些不同。本是雅致的面容显出的竟是一派妖娆之气，那堕仙印记更是变动的厉害，暗红掺杂，被半垂青丝掩了一半，更是夺人心魄般的魅力。
　　想到那日洞庭老龟的话，不自觉的又身后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一片，我抖了一下收回手，说话都有些呐呐，“你，这是怎么了？”
　　那入鬓眉角，迤逦异常，只不过笑容是初见一般，“你在九重天上，都要惦记着我，现下本人在此，你怎好似冷淡不少。”
　　我同他靠着塌边，比了个不屑的手势，“惦记？我惦记你？”
　　他认真的点了下头，略微泛红的眸子，闪烁熠熠，好似九天星辰落错方位，嵌了这两颗勾魂眼眸。
　　懒的同他调笑，我清了清嗓子，认真看着他，“我那日看洞庭妖气一片，仙气不再，竟有改天之势，我不知你在猨翼山困了多久，但重获自由之身后，为何还要行这不宜之事呢？”
　　流觞拿了桌上的茶碗，自己斟了茶，一膝曲起，一手搭于其上，与我肩膀靠的近了些，斜眼看着我，“这是你真正的想法？”
　　“啊？”愣了一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倒是懂事不少，不过……我不喜欢。”
　　前边还有些怔忡，听到这句，一脚踹了过去，不喜欢？老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好不好。他捂着屁股，斜躺在地上，指着我笑出声。
　　重新爬到塌上，盘膝闭目，“别再打扰我，我要静修。”
　　“好。”
　　然后静了长久，以至我不自觉的灵识透体，心静气清。
　　再睁开眼之时，天色阴暗一片，洞外雾气浓郁的厉害，万物难辨。洞内却有一处蓝光灼灼，罩着一个暗色身影，眯眼看去，青衣墨发，这人怎的还未走？
　　流觞趴在桌上，鼻息清浅，这蓝光也不是当日在猨翼山所见那般阴鸷，平和甚至温暖。那么长的身子蜷在桌边，我看的都难受。走过去，踢了两下，没有反应。
　　把手伸到他肩膀处，未敢运用仙法，喊了个劳动号子把这块石头，挪到塌上。那青衫被我一阵搬运，松松散散，斜眼看了下那不慎露出的撩人锁骨，念了声佛。
　　继而，坐在石凳上愣了半晌。这情形，熟悉的紧啊，怎耐得了一个，物是人非。
　　当日的猨翼山，也有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山洞。
　　我对那清隽可人笑语一句，“我吃了你吧。”，那傻子因我一句戏语，都可羞红双颊。现在的殿下，只会静看着我，道上一句“不可喜欢”。若心可自控，你又何须遍遍提醒。
　　若是没有改变这该死命格，是不是当初便是不见。这次的天劫，不是无缘故的提前，我所作所为都应在此劫所现，但若是心魔未除呢？若是我又变作一棵连灵识都无的迷谷树呢？
　　抬袖看了下胳膊内侧的印记，血色玉兰，这便是容卷殿下的风雅吗？从血玉簪插上的那刻，便有了这处印记，一天天竟有兰之风骨。我喜欢司命，不只是因为他好看，还有他那是天界六道最全的藏书。我翻遍经籍，惶恐不安，一天天的练习告别，练习忘记，怕这隐命印出了差池。
　　放出炼妖壶的巴蛇堕仙，一场人魔之战，早就是儿时的天界禁忌，虽不知为何竟是被容卷魂魄封印于猨翼山，但这次祸患，还是牵扯到了我。莫名的隐藏了我的命格，这业因果报，只能是在容卷和流觞身上实现了。
　　难道还要再一次的一个被封印，一个魂魄散失吗？
　　这乱线绕的人犯晕，我勉强在小凳上盘腿静坐，嘴中念念有词。
　　“想吃什么？”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天籁一般响在耳边。
　　“芙蓉酥，叫花鸡，一壶桂花香。”打坐姿势未变，正想着是否是佛祖显灵，之后只听一阵乒乓之声。眼前火光隐现，我掐了下大腿，慢慢睁开眼，看见流觞那青色包袱散在一边，锅碗瓢勺摆在地上，正生着火，姿势娴熟的摆弄着手中一颗大萝卜。
　　我扑腾一声掉在地上，指着那齐全的家伙事，“哪来的？”
　　他回头温婉一笑，“居家必备。”
　　无暇再管他那奇怪的居家必备，蹲在锅边闻着这难得饕餮大宴，一边使劲冲火上扇着风， “流觞大厨的饭菜真乃天下一绝，单是这打锅之油都香的逼人。”
　　他挽起略长的袖口，露出一双碧色玉手，细嫩修长，玉雕一般。
　　“流觞的手真是一双好手。”
　　挽袖的动作停了下，“好手？此话怎讲？”
　　我抬脸看着停下动作的大厨，努力回忆一番先生教的四字格，“纤纤玉指，精妙绝伦，葱莹玉白，粉雕玉琢。”
　　流觞笑点了下头，染血眸光微微闪烁，道不出的风流姿态。“马屁拍到现在为止。”
　　我乖巧点头，只因，这挽着袖子做饭的姿态，太和我心。
　　砰砰乓乓一阵乱剁，桌上自是丰盛异常，我一边风卷残云，一边瞅着仍未动筷的流觞，这厮癖好甚奇。
　　“不吃？”
　　他挑了下眉，拿筷子夹了根青菜，颇为嫌弃的放到嘴中，嚼了两嚼，“好吃？”
　　无语望天。
　　最后趴在桌上，扶着圆滚滚的肚子，感觉圆满的很，将睡之时，感觉流觞背起那无敌的青色包袱，卷了这锅碗瓢勺，飘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