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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苦笑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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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到清卷殿,便被那门前热闹的气势吓了一跳,好一派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哪!
侧头看了锦绣一眼,她咳了声,“热闹一天了,公子回来以后再未出来,看你还未回来,怕待会有些麻烦,便要我去接你的。”
“哎,他竟惹了这么些桃花~”
施了个隐身术穿过一边的侧门,细看一下,门边竟有几个小巧脚印,力度确实不轻。叹了口气,进到房中。
开门之时,看那未出门之人竟在我这院中。锦绣道了声便退了下去。
倒了杯水灌下去,茶汤正浓,正是火候。
“门边还很多人?”
“嗯。”
“今儿上哪儿了?”
“姻缘殿。”
“今晨可是看到那东海绿龙了?”
“嗯。”
不知续了几杯后,手中的茶盏被接了去,他轻叹一声,“莫再饮了,夜了。”
手中没了物什,我竟有些坐立不安,捡了今天月老处所见讲于他听,从未发现自己竟还有那说书天分,短短故事竟讲了一个时辰。他会简单的点下头,或轻笑一下,并无多语,这娃儿应是小时未听过太多故事,不知该适时的活跃一下气氛。
讲完之后,夜也深了,我这胡扯一顿也有些口干舌燥,伸手去拿茶杯之时,碰上一处修长细致。
“婚期定于十月二十六。”
手僵了一瞬,这茶他是真不想让我喝了。
“我明日想回招摇。”
“好。”
何时到了这无语境地,看着一袭黑衣翻过那墙头,姿势甚是熟练,这厮难不成偷偷练过。
和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正值当空,月朗星稀,明日定是个好天气。恍恍惚惚中竟想起初来天庭之时,被容卷困于这院落中,为防止我偷偷跑掉,血玉簪换下的黑玉簪。握在手中仔细看了,原来你的应验竟是这般。
有道是“少女怀春总是诗”,祝馀皱眉告诉我此话之时,脑中却是粉色的想象,当时知道那人是容卷,虽是嘴硬,但午夜梦回多是笑意。从不知道,结局从来都高高在上,踏踏实实的现实,甚至还要带了血雨腥风。
我允了这婚约,便是负了自己,第一个对不住的就是自己的这份纯粹的喜欢。不是冥顽不化的人,但我也有要守护的东西,抛开那大了去的八荒六合,我只想要那一方太平。牡丹清香的招摇,平和温柔的仙婶,掉牙学语的狌狌,还有,永远要红衣张扬,目空一切的祝馀。
这纸婚约,赔上的是招摇的太平,祝馀的枷锁。你天家的势力,我不想悖逆,但不该受的,我不要。
朦朦胧胧睡去之时,感觉窗棂一阵响动,这是谁家小贼胆子也忒大了。卧在塌上,懒懒的瞅了一眼,恰恰看见某人最后一只脚踏了进来。背上一个鼓鼓的带囊很是诱人。
“我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代魔君,怎的连翻个窗都这般不利索。”
流觞喘了口气,“我好歹也是迷惑了南天门那群崽子,现在还完完整整站在这已经是本事通天了。”
月色顺着窗棂射了进来,我借着那不明不暗的光看了一眼,“啧,啧,几日不见,你却是俊了不少。”
眼前瞬间放大了一张面孔,玉色肌肤,眸中丝丝红色翻滚,鼻尖好似都能闻到那血腥之气。本是堕仙的印记消失不见,换做眉尾妖娆蛇形,蜿蜒了侧脸,煞气到魅惑人心。
我卷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都道魔界妖姬媚人,罗刹丑恶,你这般模样算是怎么回事?”
他挤了上来,盘膝歪在床柱上,“我是魔君,自是不同。本是想化了丑恶骇人之态,却想你本是有些好色,本君便委屈一下。”
拽过那包袱,把吃食一一排开,捡了块芙蓉糕放到嘴中,香甜如常,是流觞的手艺。
“你我真是有缘,我从猨翼山救了你,当然,就算有那阎王帮衬,我的功劳也是很大的。然后,你好巧还有这一手手艺,我此生最愿结交之人便是那厨艺无双者”,笑着看了他一眼,“竟不知,你同我就连天劫都是一日。”
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本是儒雅的青色长袍竟被这人穿出一身妖气。
“多谢。”
他顺手揉了下我蓬乱的头发,“我砍了几棵外边的树杈,在院中搭了个灶台,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随你愿。”
我指了指隔壁,“那人就在那边。”
他略显深沉的笑了下,摇了摇头。
“出去了?”
“没有吧。”
“那可是天家的二殿,你现在都可避了他的眼?”
“这个倒是不知,只是刚才我进来之时,好像看见他在院中。”
我默了半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的院中。”
眼前的魔头笑的天真,“你的。”
“呃……”
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流觞,这,算不算捉奸在床。
匆匆裹袍子,穿绣鞋,开门之时,看见容卷正站在一棵光秃秃的玉兰前,因是背身而立,看不清表情,但单单那气场便要逼出我这口凌霄血啊。
我找了半日说辞,最后支吾未语,倒是容卷回过身,脸上竟又带了他那墨色面具,满身清冷寒意,好久未见他这般形容,不自觉吞了口唾沫,这是要打了吗?
“魔君好大的本事。”语调清浅,嘴角含笑。
流觞从手心团出一片蓝光,被整齐堆砌好的玉兰枝仍带绿意,白色花蕊如未断之时,却偏偏火光缭绕,情景有些诡异。他撩了袍角,坐在青石台阶上,手中拿着一根枝桠慢慢拨拉着。
“过奖,路过而已。”
我望了会子晦涩阴暗的天,想着这厮愈发雅致了,天兵天将再不济,好歹也是神仙。你这大妖怪不怕闪了舌头。
“呵,你难不成被雷劈傻了不成。”某个不厚道的孩子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眼前青光一闪,不知何时,容卷手中已有了把黑色长剑,削薄剑身,锋芒毕露。
恍然记起刚刚跑到昆仑寻他时的情景,满心的憧憬与惶恐,从那夭夭桃林中,偷听到的荣卷殿下的辉煌往事。那个倾慕他的女仙,用诵诗般的语气说到鬼帝一战,血雨腥风都淡了颜色,只有那墨胄掩面的少年,手执长剑,挥手泼墨,书着一副血色丹青。
伸手在清卷殿四周下了结界,这二人要打,我自是无从阻止。但好歹保障一个公平,毕竟是人家后院,随便来个神仙那都是叔伯亲戚,这条巴蛇估计也就仍是本女仙一人。
叹了口气,又结了个界把自己包住,窝在台阶与廊柱相交处,看着一鞭一剑交错挥舞。简单直接的招式,招招毙命。我是同祝馀学的法术以及一些手上功夫,祝馀不是中庸之人,但教习的术法却大多是保命之法,一退一闭也算怡情。这种招式上次百鬼夜行招摇山时,祝馀用过一次,我记得清楚,霸气张扬,央他教过我几次,但都未果。现在才知道,我未习得,那是多福。
眼前墨色的假面,妖娆的蛇纹,寒气入体的杀气。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看着西斜的残月,大概估计着天明的时辰。
除了兵器带动的风声,四周很是静谧。容卷的袖子打断半段,白皙肤色上一片猩红,几道鞭印触目惊心。
我叹了声,果然兵器还是要长的好。
这叹还未完结,青色长剑巧妙的勾开流觞的一角衣领,剑气划开一道长长的剑痕,衬得旁边天劫时的印记都不那么狰狞。
果然还是短兵制胜的力度大些。
启明星升了上来,东方出现点点青白,我收拾好包袱,向院外行去,结界早就散了,院中的煞气过重,不免的胸腹一阵翻腾,本有些恢复的嗓子火烧般,定了定神,沿着墙头慢慢走着,开了大门,转身关闭之时,看了一眼有些停下的二人。
弯了下嘴角,“接着打,恕不奉陪。”
撷了朵云彩,往外飘去,一直闷在心口的浊血未压抑中,呕了出来。果然我不是深沉的料,意识模糊中,好似身在一处金碧辉煌奢华殿宇,长长的玉阶不知通向何处,身边有人低低细语,“你可选好立场?”
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很是新奇,我晃了晃眼,但还是可以听见另一个声音微微浅笑一声,道,“你我也算相交甚深,你还是不信,我也别无他法。”
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若是你听到自己用哪种超脱的声音说话,估计也会有些不适。
画面晃动,又成了那个隔绝的地方,空荡的,回响的,蚀骨的寂寞。云头颤了下,抬眼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竟已出了南天门,下方的天地有些混沌,眯眼细看去,竟是仙山仙乡的灵气都压不住的邪异之气,都到这般程度了。
记得还是蒙童之时,学那厚重繁杂的《三界通论》,先生总是感慨道,“成佛成魔,一念之间。”
我一边踹着身边睡觉的白园,一边托腮苦思着,这一念也就是须臾之间,变身也来不得这么快啊。
问出后,先生总是拿着戒尺叹上一叹,他说那一念叫做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