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4、同回招摇

　　他看见了我，薄薄的唇，淡淡化开，竟是融了山水，移了沧田。只是唇边的血迹实在鲜艳了些。
　　那双墨色的眸子静看着我，有些迷惑与惶恐，他叫“陨言”，然后向我伸出骨节细长的手，却碰到仙障，被格了出去，继而慢慢陷进那片蓝色，缓了这股冲力。胸口漏跳了一拍，看他又要站起，我慌忙跑过去，撤了印，蹲了下去。
　　脾气又有些控制不住的上来，掐了他的胳膊，吼了声“怎的不叫我？”
　　他只是笑看着我，轻轻的道“我叫了”。每次我在狌大叔的威胁下把麦芽糖还给狌狌时，那小子就是这种表情。
　　低头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叫了。便悻悻的拿出帕子，擦着他嘴角的血迹，看着右脸边的面具有些碍事，“能不能摘了？”
　　清风很乖的点了下头，却是没有动手。这孩子，越来越懒了，本是不知怎的粘在脸上的面具竟很容易的摘了下来。我顺手放入怀中。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倒是并无多大的惊讶，因为我早已知道他很是好看。只不过，再好看那么一点点。
　　探了下他的脉象，无什么大碍。便拉起他离开，这两天的事也有些想清，猨翼山自还是那个不得上的猨翼山，清风和这东西应是对了什么机缘落入此地，这股结界定是同他有关。他闯不过我仅使了三分力的结，却能度过这个，肯定是因着这二者气息相连，不是隔开却反成了保护。
　　但无论如何，我不能把他留在这，赶紧下山是为上策。天刚朦朦亮，我们便已动身。本已行了两天的路程，天黑之际，已到山脚下。我这边还没来的及喘口气，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结实。
　　祝馀坐于一朵过白的云彩上，显的那身红衣很是扎眼。我拉着清风费力的抬头看着那位爷，看那厮严肃的小眼神，不会是想顺道再把我送回去吧。这良心也大大的坏了。
　　我哽着嗓子，“快藏起来，这是个坏蛋。”
　　谁知天上的那位耳朵也太好了点，击玉般的嗓音不紧不慢，却很是骇人，“陨言，这是要哪儿去啊？”
　　我笑颜如花，拍了拍粘土的裙角，“哟，这不是祝馀吗？今儿风大，您站那么高，万不能闪了腰啊。”
　　“自然。”只是声音近在耳畔，甚至能听到骨头撞骨头的咯咯声，我咽了口唾沫，伸手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眼泪汪汪的冲着祝馀，“我错了，再是不敢了。”
　　“哦？我到要听听，你错在何处？”
　　“我不该打断您修行，自是要无声无息的。”头顶的压力并未减少，反而有上升的趋势，我便绞尽脑汁想了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瞬间恍然拍了下大腿，诚恳的加了句，“下次定会谨记。”
　　只听祝馀冷哼了声，“下次？很好。一个时辰内，在惜字阁见我。”然后，恨不得替天行道般的看了我一眼，便驾云而去。
　　我泪，一个时辰怎么可能到惜字阁，平日若拼上这满身修为，到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但现在我本身是个半废物，何况还带了个拖油瓶。您老倒是把我的禁制解了啊。
　　回身看着清风，“你要害死我了。”
　　他冲着祝馀远去的方向轻轻皱眉，“他很厉害？”
　　“嗯。”还是阴狠阴狠的，上次的上次，我随手拿了根毛笔刷他那双金贵金贵的蝴蝶落花鞋，本在为自己的玲珑心窍窃喜，谁知他竟在寒冬天把我扔进了冰窟，只是为了我毁了他的紫霜笔。不厚道啊不厚道。
　　可能是我呲牙裂嘴的表情太过惨烈，只觉一双修长细腻的手摸了摸我的脸，“无妨，我会护你周全。”
　　清咳了声，“怎么护？”
　　他皱了皱眉头，无助的看着我，我苦笑一声，“算了，能什么时候到便什么时候到吧，再说，这媳妇还是我说的呢，看一两眼怎么了。”
　　捏了个诀，但谁知竟招来一朵乌云，我欲哭无泪，扯了清风就向前飘，一边感叹今年雨水真是丰沛啊，龙王不会有什么隐疾吧。顺手擦了把清风脸上的雨水。
　　他轻笑了下，脱下衣服罩住我，“可是到招摇山？”
　　“嗯。”
　　“闭上眼。”
　　狐疑的往他怀中靠了靠，竟熬不过那双充满欢喜的眼眸，闭上了眼睛。只听的一句“这个我会”，便觉得周身清逸，花香淡雅，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竟是招摇入口。
　　我激动的哇了声，然后不要命的往山上跑，半路上众小仙精灵的看见我都很是激动，好像我是干了什么大事业，刚刚归来。
　　气喘吁吁的赶到惜字阁的时候，祝馀正在喝茶。抬头看了下日头，然后看了下我。我心里暗爽，没想到吧，姑奶奶我长本事了。
　　“今日那个人是谁？”
　　嗯？不是要兴师问罪吗？
　　“是。。。是清风。”
　　祝馀轻笑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傻呀？”
　　我心便又颤了颤，“是我在猨翼山上捡的，好像是个傻子，不过人长得漂亮，在咱这鹊山上当个摆设也是好的。他定是被什么狠心的人，扔到了那破山上，现在无家可归，可怜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娃儿了。”
　　祝馀瞥了我一眼，无甚表情，“你把他叫来。”
　　我抱住祝馀的腿，“您快些罚了吧，这么吊着，我难受。要杀要剐给个准话啊。”
　　“死孩子，滚一边去，我有正事。”
　　我便悻悻的退了下去，把清风带到惜字阁，然后趴在门角听着，被祝馀一股真气掀到茅厕旁，正碰上出恭的狌狌，便被声泪俱下的拖下了。
　　等我再跑过去的时候，这二人好似已经畅谈完毕，一个喝着茶，一个盯着门外。清风看见我显然有些高兴，不过眉目淡淡，静看着我。我正想忝着脸问一下这二人聊了些什么，祝馀家的小娘子端了茶壶过来送茶，看见我之后，香腮微红，泪盈于睫，放下托盘，颤巍巍的跑了出去。
　　我同样颤巍巍的退到清风身后，祝馀看着门口深思了一下，“从你走后，众人茶饭不思，连茅厕都懒得扫了，你顺便去收拾一下吧。”
　　“哪~哪个？”
　　“哦？才出去几天竟连我招摇山多大都忘了吗？”
　　祝馀你奶奶的，这便也太顺了吧。
　　当我爬到房中时，已经累的面目全非了，但看到坐在房中的人，瞬间觉得那阿鼻地狱也比这儿好啊。
　　“还没罚够吗？”
　　“够了。”
　　“那大晚上的，在这干嘛？”
　　祝馀指了下椅子，我便搬着靠他近了些，我可是还没沐浴，洁癖吧洁癖吧，但他只是皱了下眉，看着我，“你可知自己又闯祸了？”
　　“不是吧，我今天可是被你虐待了一天，哪来的时间闯祸？”
　　“你捡回来的人。”
　　我坐正身子，看着祝馀，“怎么了？”
　　祝馀停了一下，“你可知他为何有些痴傻？”
　　“他的气息渺然，倒像是失了魂魄。”
　　轻轻的点了下头，“那你可知，他只有，一魂一魄？”
　　我愣在那，竟出了一身汗。早就猜到他是丢了魂魄，但魂成神，魄成形。三魂七魄丢一两魄便是痴儿。但从未听说这一魂一魄可化形如此，而且我是见过他的法术的，这般的人物，若不是天上的那几位，便只能是魔尊那程度的吧。
　　“他肯定不是妖魔。”
　　祝馀凤眼一挑，“那这些天的异常怎么说，别告诉我你道行差到这地步。”
　　想是祝馀测出了猨翼山的异向，难不成今天是去特地接我？便壮了些胆子，我拽了他的袖子，“他身上没有妖气。”
　　“那可有仙气？”
　　摇了摇头，“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更是无地可去，便把他留下吧？”
　　“是缘是孽，都是你的，我参不透，只是别枉我养你这万来年。”
　　乖乖的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嘻嘻笑了声，“辛追没恼了我吧？”
　　祝馀脸红了一下，广袖轻扬，好闻的墨香撒了一室，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明天接着扫。”
　　当然，我不能那么听话，第二天，让狌狌给白园传了个口信，让他多带几只猴子过来，给鹊山来个大清理。我这听墙角，可是他出的鬼主意。
　　端了盆水，打开隔壁的房门，他竟已起了，着着昨天辛追刚做的新衣，略显浓重的绯色，在他的身上，到别有一番滋味，多一份则艳，少一分则淡，刚刚好的雅致风流。只是一头长发散在身后，呆呆的坐着，静若幽谭的眼含笑看着我。
　　“怎么了？”
　　“陨言可会束发？”
　　我呆了一呆，这不会又多了一位爷吧，我这么贤惠的早起，也只是想早早过来嘱咐一声，别让别人识得他的法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听说最近这海内十州，不很太平。
　　认命的拿起梳子，，我仔细的回想一番祝馀束发的情形，然后笨拙的梳理着，期间扯断了几根发丝，偷瞄了一眼镜中的人，绯衣的男子淡笑嫣然，兰衣的女子愁云惨淡。
　　“疼吗？”
　　“嗯。”
　　“那~忍着。”
　　刚刚束好发，狌狌跑了进来，由于道行太浅，那双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每次看了，我都要感叹一番，而且看来最近，这愈发的不用功了，两个白耳朵也跑了出来。
　　我揪着他的耳朵，“这个，怎么跑出来了？”
　　他吱吱两声，“疼，是祝馀罚的，这还是轻的。”
　　我清咳一声，然后看着他拉着清风往外走，“喂，喂，干嘛去？”这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的？
　　“那只金乌在游优崖边同新搬来的鸳鸟打起来了，我带他去看。”话毕，只剩下我一个。臭小子，我呢，我呢？
　　郁郁的，便想着也该去看看祝馀那娘子，嫁给祝馀那变态，也是委屈她了。谁知，我刚到门口，连口点心都没吃上，就听见狌狌远远地喊什么，回头一看，这兔崽子竟是驾了云彩过来，不知道自己修行不够，这样跌下来可不只是断胳膊断腿。
　　远远的看那嘴型，竟像是在说清风，我心中咯噔一下，匆匆采了朵云迎了上去，“怎么了？”
　　狌狌跳了过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清风，清风，游优崖……”
　　没来的及与辛追道别，用上了十分的灵力往前赶，只是在看见那人站在崖边，冲我轻笑时，才反应过来，我现在怎的那么像他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