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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坏人难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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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未见这姐妹儿了,心中惴惴,不知最近冥府流行什么新的花样,我这老骨头可还承受的住,不安的很哪。
要说这二人倒是有些怪异,一个追一个躲,但偏偏他那通界珠一直未收回,溯世也可随意进出。上千年的纠缠,却一直未有结果,不知又是犯了谁的心结。
本想睡个午觉,那女鬼青天白日即使有通界珠也来不了,刚刚抱了白园的枕头躺了,屋内青光缭绕,日头也弱了下去,只余微暗光晕,鬼气森森。
连仙罩都破了吗?那倒不过脚的婚期也算好理解了,流觞果然好本事。
起身看去,一玄衣女子歪在桌边,眉角的曼珠沙华如水蜿蜒,单是侧影便是倾城之态,只不过那柔弱腰肢,蜿蜒着调整了半天姿势,半遮半羞的向床边抛着媚眼,只是在看见窝在床上的是只雌性时,挑起的眉尖抽了两抽,狰狞的厉害。
我僵硬着笑了笑,便听着这女鬼阴厉厉的问道,“陨言?你怎在这?”
“等你。”
溯世挽了裙子,一脚踩在床边,眯眼看着我,“白园呢?”
“跑了。”
瞬间床棱上一双细长玉手,寸余的黑色指甲,抓挠作响。低头摸了摸自己短短的指甲,一阵心疼,白园家上好的柱子啊。
掏了掏处于耳鸣状态的耳朵,我比了个停的姿势,“不过,我知道他在哪?”
有些反应过来的人,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挤在床上发着愣,“我是看到通界珠的反应才过来的,枉费我的满心欢喜,以为他终于主动一次,结果又是这样……”
不得不承认这女鬼是个痴情儿,伸手抚了抚她漂亮的眼角,“放心,我帮你搞定。”
她笑了下,继而又颇为谨慎的看了我一眼,“你何时这般好心,白园说过,陨言和善的时候,便是别人倒霉之日。”
手指头痉挛了一下,我抽着眉角笑着,“他怕是活的不耐烦了,不防,本仙子不与他计较。咱俩绘完图我就去把他给你揪出来,上个定身符,让他不离你三步之远。”
“真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不过,绘什么图?”她自己美了一阵,有些后知后觉的道。
我调整了下愈加和蔼的笑容,起身到桌边铺了张宣纸,“到阎王殿的地图。”
玄衣美人想了想,画了个诀就要离开,我伸袖罩了个结界,“我必须要。”
长长的指甲不留一丝余地的抓了过来,屋内的纸张划拉作响,看了眼变暗的天,这难不成还要诈尸~
看着那指尖的猩红之色,我站离一些距离,摸了下耳廓,两道血痕染到手上,“妖孽,好大的胆子。”
她冷笑一声,手中多了一支长剑,血色光晕,好似无数厉鬼附于其上,争相探出长舌渴望着鲜血。跗骨般砍了过来,只能拿出乌有刺挡上一挡,两人僵持了一阵,她倒是憋出一句话。
“你想干吗?”
端出的那份严肃瞬间破功,我颤了颤,躲开劈来的长剑,“你不知道我想干吗,就来动手?”
“阎王说最近天下大乱,要警惕。”
“警惕是对的,但咱们这不是打个商量吗?”我收手立于一侧,打量着她的神情。
“冥殿外人不可随意进入,这是规矩。”
我笑了一声,爬过去细瞅着她的眉眼,“你何时成了守规矩之人?”
“自来就是。”
懒得同她纠缠,我伸手关了房门,回身淡瞥她一眼,“今日你既来了,这张地图就必须要留下。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能保证不会做伤害冥界的事,至于阎王,那是我同他的交易。你现在早已不是孤魂之态,阴气也弱了不少,若是潜心修行,不日便可登列仙班,你同白园也算有些可能。”顿了一顿,我伏在桌上,离她近了一些,“但是今日,你若违背,便只能魂飞魄散。”
“好大的口气。”
笑了一下,手中捏了个覆灭诀,“你可以试试。”
星划月沉,今日竟是晦月,溯世眉角的曼珠沙华恣意蔓延,瞬间那片血色便到了瞳孔,魅惑狰狞。心里便一颤,竟挑了今日,鬼怪戾气最盛之时,我这算计愈发的没谱了。万一有些闪失,也只求我尚可控制。
正在这诀要放不放之时,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打了开来,白园一袭白衣沾了雨露,湿透大半,被我变红的发丝贴在脸侧,倒有些韵味。果然还在张牙舞爪的丫头气焰灭了大半,委屈的看着白园。
“你怎可骗我?”
“你怎么回来了?”
一娇弱委屈,一泼辣彪悍,瞬间有种大小老婆附身之感。
白园挠了挠头皮,有些别扭的道,“饿了。”
“放屁。老实说!”
“你干嘛对他凶。”
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先把你那指甲给我收回去。”
把手中捏的诀偷偷收回,抬眼看他的反应,那厮好似有那么点不自然,我抱臂绕着他走了两圈,“你出堂庭山了?”
“……没有。”
“偷听我们说话了?”
“呃……嗯。”
“那,这是回来搅局的?”
他拿过一边朱红小架上的帕子,擦着头上的汗珠,好似斟酌一般,背身而立。然后皱眉看着我,脸上难得的严肃,“你刚才可是当真?”
低下眼去,苦笑了声,我点了点头。溯世便果真娇弱的躲在白园身后,恨恨的看我。
“你……为何?”
桌上的青砂壶还是去年白园生辰时,我从祝馀处偷来的,伸手倒了杯凉茶灌了下去,“我自有较量。”
刚才还端着的人,就着那梨木的桌子拍了一通,茶汤溅了一地,“你较量个屁,刚才说出魂飞魄散的不是你?”
伸手揉了揉跳动的额心,抬眼看他,“我不会,信不信由你。”
他冷笑一声,把白色帕子狠狠的丢在桌上,指着我哆嗦了半晌,然后回身看着溯世,“我跟你去趟冥界。”
溯世怔忡的看着他,眼中的红色葳蕤尚未退却,现下多了几丝无奈,“不可。”
白园从怀中掏出半颗的通界珠,“全给你。”
对面的姑娘连眼圈也红了,“不要。你也不许去。”
我尚自郁闷中,只见溯世拿了墨笔,把掉到地下的那张宣纸铺在床上,大笔一挥,很有大家风范。不过当我拿着那缭乱的线条瞅了半晌,欲哭无泪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她白了我一眼,独自罩着风帽,眼圈红红,委屈的很。
白园看了溯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然后拿过我手中那物什,重新磨墨洗笔,笔力洒脱,手法细密,本还杂乱无章的条路也清晰了起来,然后给我稍微讲了下重要的标识。
本是打算要走的人也消停下来,别扭的蹭着门脚,偷眼看着手腕高悬,运笔如风的白园,这小子认真的时候气场足足。
“懂了?”
“嗯。”
“滚吧。”
我收起地图,心情甚好。慈爱地拍了拍腿边溯世的头,“定身咒下了,你好好享受。”
白园拿笔的手僵在那,头上青烟缕缕,我出门之际,只听得里边一声哀嚎,然后就是无边寂静。
深吸了口气,撷了朵云,回到招摇。
远远便看见大红的衣裳飘在山门口,飘下之时,觉得祝馀的脸色不大对劲。山上好像太过热闹了些。
最近受的刺激颇大,降下云头之时,不小心跌了下,一身月白长裙上沾了些泥巴,顺着祝馀的身后看着那一路刺眼的大红色。
“什么?”
“聘礼。”
“那个人是……”
“容卷。”
理了理搅做一团的头发,无奈的对祝馀笑了下,他那脸依旧阴阳不定,恰巧两个仙童扛了箱子在我面前走过,抻头看了一眼,上好的绫罗,难绣地卷云纹,好似是上次容卷同梅葛二圣求的料子,不知这次他又允了什么。
“莫要气了,还不回去,他肯定带了几壶好酒。”
祝馀皱眉看了我一眼,撩开衣袖抹了下我脸上的污迹,领先沿着山路走着,那人一身黑衣立于尽头,无悲无喜,满山的大红色倒成了笑话。
经由老龙王一番宣扬,我的婚事怕是整个八荒早已知晓,许是因局势不稳,许是因祝馀的冷淡态度,我鲜少被问及,招摇山的仙家平日虽喜多嘴,于这事倒是撇清的厉害,自我回来,连狌狌那聒噪的阿爹都未问及,现下却是都围于歪脖柳下眼神闪烁,终是有人耐不住,把狌狌推了一把,这可怜娃娃便咬着手指,眼中光亮闪闪的看着我。
“陨言,你可是要嫁人了?”
大红的绸缎如意花眼前闪过,为了让路,走的慢了些,祝馀也是散步一般,留着那天家殿下直愣愣站在山头,墨衣翻飞。冲狌狌点了下头,牵过他的手,避着忙活不断的仙童。
“那,可是要嫁于他?”
不置可否的道了声是,手中的人却是一阵兴奋,撇了我的手向山上跑去,还不忘回头冲歪脖树下的仙叔仙婶们耸着耳朵,“我就说是,我就说是……”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露着尾巴的小猴子扑到了容卷身上,他说,“清风,你可回来了,你这摸样,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薄薄的绣花鞋落在山路上,被形状不定的石子咯的脚疼,沿着指尖一路到了心口,麻麻涩涩,说不清楚。
单纯的娃娃一直以为陨言的良人是清风,那跑掉的傻小子终是回来迎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