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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纳征之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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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却是再难迈出去了,隔着不远的台阶看着被围作一团的人,眼前飞舞着不同料子的长裙绣衣,连隔壁大叔也扛了锄头湊了过去,被围的人脸色苍白,却笑意盈盈。
不知被谁拽了上去,眼前的玄色衣襟,铺满了精致的暗纹云绣,带着熟悉的紫檀香气,这人不是清风啊。
“陨言好本事,终是把清风找回来了。”
“陨言不是允了天上的二殿下吗?”
“傻瓜,清风便是那二殿下啊,你上次历劫不是还做了一世的王八吗?”
“老婆子,莫要提了。你的意思是清风便是那容卷,这几日白担心了?”
“对了,对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恍如昨日,甚至有人大胆的推挤着我,讲着半明半暗的笑话。这就是我那淳朴不染一丝污垢的家园,这些神仙谁未经过几世劫难,现在居于这天下一隅,想的只是平和度日,手被握入一宽阔掌心,修长冰凉,掌心都濡湿了。
抬眼看去,他的嘴角虽是挂着笑意,但那苍白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那日还是受伤了吗?
“二殿下,你今日前来,送的是采礼还是征礼?”祝馀好似不经意的挑眉一问,身边的人便开始起哄,热闹的紧。
容卷默了下,笑意依旧,“应为纳征之礼。”
“哦?天家的规矩现在都轻慢至此了吗?”
狌狌家的阿爹拍了下祝馀的肩膀,豪迈一说,“你怎的重视起这些了,陨言丫头都可嫁出去了,咱们不给人家送礼就要谢佛祖了。”
我笑着学祝馀挑眉看着容卷,“那以前的礼殿下可是省了?”
好看的眉心轻轻皱起,他伸手触了下我的额头,“还想要什么?”
墨如深渊的眸子映出一个小小的我,不再张扬,少有的温顺,碍眼的很。默默道了句,“我想的你怕是给不了。”
“……那便欠着吧。”
话已至此,也无甚可说。只不过那手也没有放开。
狌狌被他娘亲拉回家,凑热闹的人也散了去,我倒了杯茶放到对面,通过开着的房门看着院中一溜的喜庆红箱,赞了声阔气。
茶是清茶,新采的嫩叶,清新可口。刚饮一口,他却放下杯子,掩袖咳了声。
脸上也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袖子却一直没有放下。我索性趴在桌上盯着他,那红晕慢慢扩散,最后终是一阵接连的咳嗽,沙沙的声音停在喉头,一听便知伤的不轻。
“受伤了?”
他笑了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点小伤。”
伸手扯开那束着的衣领,粉色伤疤尚未结痂,是个鞭尾的形状。
“好歹是个神仙,怎的还未愈合?”
他低头慢慢扣上敞开的领子,莹白的指节衬着玄衣有些炫目,“他那鞭子戾气过重,不过也不碍事,反正无人看的见。”
伸手挡住他的手指,那几粒衣襟扣子尚未合上,便顺手愈加扯了扯,“还有吗?”
那手指停了一下,抬眼看着我,明净山水的眉目何时多了些疲态,“陨言,你竟未脸红。”
“容卷殿下,二十六日便是婚期,我还装什么害羞。”
“你定要惹我生气?”
我避开那冷气飕飕的眼神,讪讪的缩回手,僵硬的调整了下坐姿,先前的茶已凉了,但喝下去还算压火,我便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小仙不敢。”
手腕被握了去,他那手凉的厉害,我是真的有些怕了,刚才那架势也只是装装样子,气急才说的,本想着如何反思,对面的人却又大力的咳开,嘶哑的声音跟我这嗓子倒有些一拼,起身到一边的书架上翻出綦约给我的那几瓶药,斟到杯中端了过去,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吃药。”
他扬了下袖子,起身走到窗边,从后边看去肩膀抖动,又在憋着。
“真生气了?”
继续无视。
慢慢踱过去,把杯子伸到他眼前,“綦约的药,是他私藏的宝贝,很管用的。”
容卷回看我一眼,道了声无事,但唇色却几近透明,我不禁皱了下眉,不像全是气的,难道那日同流觞一战,这傻小子并未叫人?看这伤势倒是大有可能。
“那天我的结界撑了多久?”
“你出门以后便消了。”
“那……没人去帮忙?”
他揉了下额心,“我又加了。”
手中的杯子颤了颤,“你疯了!自己本就打不过他,不叫人帮忙本就算了,还要分灵力去结界,你又傻了不成?”
被骂的人倒是坦然,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光亮一闪,继而又是一副清冷姿态,“那你为何自己跑了?”
“我不知帮谁……当然跑了。但,你别撇开话题,刚才的问题还未回答呢。”
二殿下无奈的戳了下我的鼻头,“半夜三更,我竟与魔君战于你那小小院落,你让我如何解释。好歹与他以前战过,不会受太大损伤。”
把杯子伸到他嘴边,低头不语,果然还是我混账了。难不成告诉别人,是捉奸在床?
小窗轻启,远远看见小易抱着被褥而来,旁边是大腹便便的辛追,容卷看了我一眼,迎了出去。
我瘪着嘴从窗口看出去,竖起耳听了听。这一听,便吓了一跳,辛追怕是唤错名字了。她说清风,还住原来的房间吗?
急急出去,接过小易手中过多的物什,辛追笑扶了下我的发尾,“我就知道清风还会回来的,有些人也不用满山的种牡丹了。”
容卷愣了下,我也有些怔忡,回想一下,这满山的国色天香虽是闲来无事所种,当时怕真是为了眼前这位。咳了声,松出一只手挽着辛追,暗暗的捏了一把。
容卷这次并未带墨宝来,又不喜别人近身伺候,辛追自是不敢让他动手,毕竟人家是天上的殿下,只余下我同小易收拾着房间。
收拾妥当之后,我才想到,竟然未问一问,他为何要住下?最重要的是,何时要离开?
再想问时,来人已被谁家热情的阿嬷找了去,说是看看是哪家小伙,敢娶了这招摇山的霸王。
我只得窝在祝馀的竹楼中图个清静,不然就会被围着解释清风为何变作容卷,容卷又是如何变作清风,我自己都未搞清,又怎么去向别人解说。
祝馀燃了一炉沉香,听说是有静气之功效,但那旁边的红泥小炉上却是煨着一壶唤作“两毛烧”的纯烈酒,单是酒气便有些微醺之感,室内诡异的气息相撞,我便乖乖趴在窗边的小榻上冥想。
他倒了一杯递过来,“你何时动身?”
“明日吧。”
窗外的芭蕉唰唰作响,远远的看见今日守山的是隔壁的刚毅二兄弟,这双胞胎从小争执至今,现在却是难得的严肃。
“若是得了昊天塔,不要自己妄动,回来我们商议再定行事。那阎王最是古板,你要见机行事,莫要犯浑。”
我慢慢抿了口烧酒,劲头很大,却通体舒畅,“你说,昊天塔真能震了炼妖壶吗,都为上古神器,其功效也是口口相传,若是不可,难道流觞真要毁了大荒不成?”
炼妖壶,古称九黎壶,乃上古异宝之一。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据说能造就一切万物,也有惊人的毁坏力量。内部有着奇异的空间,空间之大好似能将天地收纳于壶内。
昊天塔,原为天界重宝,拥有无比强大之力,据说能降服一切妖魔邪道,必要时连神仙也可降服;后因不明原因而下落不明。祝馀说应是冥界的阴气藏匿了昊天塔气息,所以未为外人发现。
本是不信的存在,却都在我眼前上演过,我只能寄希望于此,但万一不可呢?当日昊天塔解除了流觞的封印,是两大神器的合力之效,若是要毁了呢?
祝馀看了我一眼,熄灭一边的香炉,细语道,“你可知当日流觞为何堕下仙界?”
被脑中那一串的问号弄的伤神,听祝馀这讲故事的神情,我便靠他近了下,顺带掏了掏耳朵。
他看着我笑了下,“我讲的故事你从来不喜,但每次都死性不改,真真磨人。”
“我缺少爱嘛,被你搞黑暗的童年,你的小孩我定要每日一则睡前故事,而且要和和美美。”
杯子又被斟满,他道,“先壮壮胆。”
一口下肚,火气顿生,却被祝馀第一句就灭了个透彻。
“这位巴蛇上仙私自放出了炼妖壶的所有妖魔,流放人间,人魔之战持续万年,连天界都不堪其忧,天下大乱,仙家四散,这是自你们听说的仙魔之战后又一劫难,却被史书略过不表,谁知竟还未结束?”
“那……最后呢?”
“最后流觞堕出天界,炼妖壶流失。”
我揉了下有些晕的脑袋,“等等,这等大错,不是该上诛仙台吗?”
祝馀同样皱眉看了下阴暗的天色,“当时的事一直很是隐晦,只是听说好似西王母都替他求了情,天君便卖了个过大的面子。”
但显然,这个情流觞并未领。
炼妖壶,人魔大战,脑中那模糊的场景竟然有些拼凑出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