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算是家眷 ...
-
这个容卷倒是提起过,当年流觞与綦约共同看守炼妖壶,这同僚情谊发展深远也不无可能,但以綦约的避世之态,怎会再来管逆天而行的流觞?
抑或是当年流觞放出炼妖壶众妖魔,连綦约都是知道的?綦约现在被变相囚禁在天庭,其实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孽缘,而是同一件事?
我一手掐住老龟的脖颈,一边瞅着远处的仙山愣神,眨眼间,就看到对面墨色蒸腾,天水并接,一大团乌云就罩了过来,眯眼看去,拿戟的夜叉,黑衣如墨,妖娆的魑魅,红裳似火,一处狰狞,一处魅惑,奇异的美景,迷了人心。唯有中间那人一袭青衣,不怒不喜,风华半掩,除了眉尾那蜿蜒蛇纹,这人仍是初见时的儒雅书生。
深吸口气,拖着老龟潜下水底,待众人离开后,才浮了上来,我擦了下脸上的水滴,瞅着远去的一片暗黑之色,深深的叹了口气。
“咳,咳,仙子莫要太过担忧,这事自有天庭出面,不是你我这般小仙可参与的。”
趴在龟壳上歇了半晌,用法术把身上的衣物弄干,拿出地图研究了半晌,最后还得腆着脸问了句,“何处为东方?”
那老龟又沉了下,估计是懊恼把本仙子想的太过厉害,声音有些不稳,指了一处方向道,“那是东方,仙子还是快些回家的好,就算您与这火尊交好,外边一些小妖魍魉也难免伤人。”
活动了下筋骨,我伸手招来一朵浮云,飘了上去,背身同老龟道了个别,颤巍巍的向东方行去。
谁知刚行出几步之远,便觉耳后阴风阵起,我集中灵识辨别方向,最后终是被四向风搅的乱了阵脚,捏了个诀,念了句佛,这小妖今日命该绝,谁让我心虚了呢?手印弹出之时,一阵菡萏香气袭了过来,我这符咒便中途失效,化作一股青烟飘了出去。
云头跟着剧烈颤动了下,那宽大广袖罩了我的脑袋,身边之人语带笑意,“臭丫头,我就知道是你,刚才为何躲我?”
从他那袖下钻出脑袋,惋惜了下我好不容易使出的唤杀诀,我往云彩边上靠了靠道,“我身上仙气过重,怕伤了你身边那些魑魅魍魉。”
一张俊眼贴了过来,眼角的印记慌的眼晕,我闭了闭眼,只听耳边人道,“几日不见,你这脸皮越发的厚了。”
舒展开本是盘着的脚腕,装作无意的踢了他一脚,我摸了把这无双俊颜,道“彼此彼此。”
说话间,云团已飘出有百里,身边的人却未有离开之意,我委婉表达了一下我送客的意思,流觞才低头瞅了瞅下边的山脉,疑惑道“这不是去招摇的路啊,你这是去哪?”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好啊。
我思忖半日,把打结的舌头绕了绕,高深一笑,“佛曰‘不可说’”。
“哦?”本是头枕双臂,怡然看天之人瞬间来了兴致,慢悠悠坐了起来,手腕撑着下巴,双眼盯了我,“此话甚是高深,本君想要与仙子推敲一番。这‘不可说’是从何而来?”
我僵笑着,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去偷你那好兄弟的宝贝,回来镇压你这个妖孽吧。权衡半天,只得道“去东方一趟。”
“嗯。正是顺路,陨言就载我一路吧。本君最近很是伤神。”说完,便拽了本仙子的大腿,很是自然的躺了下去。
瞅着早离开视线的洞庭,我真真是欲哭无泪,这路是多么的不顺啊。
话说,自古之事,有利有弊,我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着山鸡的流觞,一千零一遍的劝导着自己,我只是带了个伙夫,只是个伙夫。
“把我袖口里那瓶盐递给我。”伙夫大人娴熟的指挥着我。
我翻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青衣,在衣袖中翻出一个瓷瓶,上书一个遒劲大字“盐”,他已经掏出了诸多写着诸如“油”“醋”“香料”的瓷瓶,而且无一不包裹精良。
甩手扔了过去,顺道咽了口唾沫,但面子还是要做够的,我叹了声,“我是去探望一老友,你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他想了想道“算家眷吧。”
一滴冷汗流了下来,我拨拉着面前的篝火,再接再厉继续鼓动,“我那老友是一道貌岸然的仙人,古板的厉害,见了我总要论上一日一夜的经文,你乃是逍遥世外一魔君,万一你二人合不来,到时我是该向着你呢,还是该向着他啊?”
他拽着鸡腿啃了口,道,“我会收敛。”
然后两眼放光的看了我一眼,起身旋了个身,一道青光闪过,眼前的人真真成了个书生模样。眼角的蛇纹,眼中的血红之色,连那妖媚笑容都消了去,好一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这般可好?”
我哀嚎一声,拽过鸡腿啃了口,终是悲愤太过,将将一口,便呛了我个天昏地暗。他端茶送水,贤淑的很。
最后睡去之时,脑袋上仍是无数光晕晃的厉害,这次出门定是忘了翻那黄历,先是容卷,后是流觞,估计还未到阎王殿,我这精力早消失殆尽了。
这一夜半睡半醒,终是在天还未明之时,醒了过来。我看了眼尤在睡的人,蹑手蹑脚的披了衣衫,脱了鞋子,赤脚跑了出去。
走后撷了朵云,飘出大概有百里之地,眼前葱葱郁郁,山峦半隐,深山茂林,连个标识之物都没有,我四个方向辨了半晌,终是放弃。降下山头,预备拿出地图瞅上一瞅。
但是,这个词又出现了。
地图没了。
上衣,衬裙,全部没有。现下莫说找到冥府,就是让我原路返回,也绝非易事。
我立着的这座山头不算太高,本该树木鲜矣的顶端也长了几棵青松,我依着一刻歪脖松的树干,脚伸到悬崖上一荡一荡的,不知那位大爷何时赶到。
因昨晚睡的过少,这等人又是个耐心活,我刚与那周公下了半局棋,便被脑门上一硬物打醒。朦朦胧胧睁眼去看,另一个山头上坐了一位仙人,青衫墨发,笑容和煦。
我看着他手中持的那物,心头颤了颤。
只听他轻声道,“陨言可是忘了东西?”
“那个,兴许是。”
他展开看了看,好看的眉心皱了一下,然后恍然道,“原来你那老友同我那老友住在一处。”
这不是废话吗,本仙子找的就是你那老友。
我起身拍了拍衣角,正想飞过去,他做了个停的姿势,我这伸出悬空的脚便艰难的撤了回来,“把地图还我。”
他笑了下,目光明媚,面容邪魅,伸出的手却无一丝停留。
骂了声娘,扯着身边的枝条,荡下崖去,接住下落的丝帛然后脚尖借力跳到了他坐着的山头。手上也被磨出一道血丝,在衣角上擦了擦,靠着他坐了。
把地图放入怀中,清了清嗓子,“我们本就两处立场,你不该怨我。”
“哦?”挑起的尾音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眼前的少年书生消失不见,一双暗红眸子紧盯了我,薄唇轻启,语调低缓,“你跟我本该同一立场。”
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只觉嘴角舌尖都是苦的,“我只是招摇山的一个小仙,你们为何都以为我要跟你们同一立场。撇开上边那些人不论,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要同你一处?”
“凭什么?”他大笑一声,似悲似喜的看着我,然后伸手捏了我的下巴,骇人的力道,“凭我等的这些年,凭她所受的苦,凭你该死的忘记……”
嚷到最后,终是消声,手上的力气也弱了下去,那两条青蛇好似要挣脱出来,咬上一口似的。
这个她,流觞以前就提到过。
难道这便是流觞的执念,一念成魔的缘由?
我捂着下巴离他远了些,背身看着脚下的云卷云舒。直到身后挨上一处温暖,他的双臂拢着我,低低的道了句“对不起。”
用力挣开,我起身低头看着他,“不管你是为了谁,这次我哪边都不会站。流觞,若你还当我是朋友,便信我一次,你与天界的劫自己去渡,我只是要护佑我的家园。”
他拔了一根青草丢到口中,笑看了我一眼,“认真了?”
撇开脸去不看他,心口的苦涩却如何也散不去,说的好听,世间万事,哪有分的那么清楚,未到时候谁也看不见结果,万一真的到了那个“到时”,容卷,流觞和我又该如何相处?
他在身后戳了我一下,“真生气了?对不住了,从天劫后,这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我毕竟是个妖魔,仙人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小的吧。”
赌气不说话,抱着下巴坐了下去,他挤了过来,掰过我的脸细细看着,眼中有些懊恼之色,“怎么都这么红了,你是傻的吗,刚才怎么不躲?”
一脚把他踹开,“躲个屁啊,吓都被你吓傻了,哪还知道躲啊。”
“哎,本来就不漂亮,现在更要破相了。”
“真的吗?你这个破爪子怎么那么硬,你没藏什么跌打损伤膏之类的”
“我的袖子就这么大,全藏调味料了,那东西忘带了。”
“你个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