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几度》谁的良人

53、一男一女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窄窄的一处玄窗，却泻出满山的景致，把腰间的手轻轻拂开，回身看了眼熟睡的容卷，淡淡的月光下白色中衣的人肤色白皙，眉心微皱，两眼下却是一片青色，不知为何，竟想到一个词，情深不寿，生出一些悲凉之感。
　　拉开帷幔，我把搭在床围侧的披风罩在身上，走出门去。
　　夜凉如洗，一片晴好。
　　先是到辛追窗边站了半晌，生产之期将近，她全身有些浮肿，每到夜半腿更是总要痉挛，我说搬来同她住，她却是不肯。
　　沿着竹楼绕了半圈，一处芭蕉掩映之处，半人高的篱笆围着一扇木门，我拿出钥匙，开了门，沿着后边的螺旋下降台阶走了下去。半路之处，便有醇酿的酒味，不甚好闻，但恰到好处，尚未饮酒，竟有些微醺之感。
　　里边零零碎碎一些酒罐，瓷瓶，不是容卷那般的酿酒行家，我同祝馀也只是怕半夜少酒，私藏一下。
　　再说，两人本就生冷不计，烈酒醴泉也各有滋味，冬日寒冷，便升起个红泥火炉，温酒拌嘴，情趣二字尚算不上，但那酣畅暖意却再难忘却。
　　靠着就近的架子，我拿了一罐叫不出名字的酒，揭开封泥，灌了一口。
　　这竟是他最喜欢的两毛烧，烈得很，捂着嗓子咳了半晌，又怕人听到，便窝在墙脚一口口喝着，晚间风寒，权且当做暖身吧。
　　脑中本就无所想，这一喝也不知喝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再睁开眼时，眼前一人玄衣墨发，远山净水的眉眼。
　　我打算笑一下，许是喝多了，最后也不知做了个什么表情，看见对方的眼神有些波动，他蹲下身子，颇为柔和的摸了下我的脸，细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
　　“怎么半夜出来喝酒？”
　　撸直打卷的舌头，对着眼前晃动的两三个人影定了定神，“……我……，好像，醉了。”
　　容卷笑了下，把身上的玄色披风罩在我身上，紧紧打了个结，坐在一边把我和酒壶一块抱了，温柔的说道，“那还知道我是谁吗？”
　　头顶在他下巴上无赖的磨着，“你是谁？”
　　“嗯……，我忘了。”他两条胳膊伸到前边，把我手中的酒壶拿到一侧，掰过我的脸去对着他，“陨言也忘了吗？”
　　我一边笑着一边回身去够那半壶酒，“能忘了便好了。”
　　终于拿到了，张口灌了一口，正自高兴，感觉唇上一暖，嘴中的酒被一个物什灵活一卷，进了另一个人的口。
　　脑中昏昏沉沉，竟傻得张开嘴就咬了过去，耳边一声闷哼，才有些回神。
　　“啊，咬到了。”
　　刚才下力不小，他一手捂着嘴角，一边气恼的看着我，我立马放下酒壶，拉开他的手看了看，两个牙印明显的印在淡色的唇角，那丝朱红色也便更是明显。
　　“疼吗？”
　　他点了点头，用袖口摸了下，然后便僵住了。
　　我正吹的认真，见他停住，也停了下来，晃了下晕沉的脑袋，“疼的厉害吗？”
　　容卷苦笑了下，把我背对着他揽着，“酒味太香了。”
　　“嗯？喝吗？”
　　“尝一下就好。”嘴角被吻住，很温柔的舔舐，好似真的只是要尝尝那酒味，我回吻回去，他却停了，红着脸张开眼看着他。
　　“莫再咬了。”
　　“嗯。”
　　最后不知怎么回的房间，怕是真的醉了。
　　第二天，容卷没有回天界处理事情，一直在陪狌狌的阿爹整理菜园，上好的衣料被狌狌的娘亲系到一边，肩上扛着锄头，很是那么回事。
　　我正在一边同狌狌下棋，听见小易的声音远远传来，急急站起，棋子撒了满地。
　　狌狌快步跑过去，说了两句，跑了回来拉着我就往山上跑，“快，小易说辛追要生了。”
　　知道要去找山头的阿婆，知道要快回去烧水准备，脚却像定住一般，竟连步法都忘了怎么走。
　　菜田里那人走了过来，嘱咐狌狌去接阿婆，让狌狌阿娘去找人准备伺候，然后揽着我向竹楼飞去。
　　赶到之时，辛追身边两三个小丫鬟围着，她满头汗水，嘴里咬着一块帕子，看见我却还勉强一笑，道，“陨言，外边候着。”
　　我趴在床边握了她的手，“再等等，阿婆马上就来，我在这陪你。”
　　“出去吧。”
　　身边的仙婢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拿帕子给辛追擦着额头，一边劝慰着，“小姐不用劝她了，陨言自来是不守规矩的，让她出去怕要把招摇给拆了，就让她在这陪着吧。”
　　我连忙点头，辛追却是咬牙摇了摇头，我还想再劝，阿婆和其他几位有经验的仙婶已经到了，我让到一边，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影，脑子中只是空白。
　　阿婆刚给辛追掀起裙子，辛追却挡了一下，对我这边道，“陨言，出去。”
　　“辛追……”
　　狌狌阿娘叹了声，拉着我带到房外，倒了杯暖茶放到我手中，“你在这乖乖等着，这几日你的紧张她都看在眼中，你在里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女人生产难免血气过重，你不要淘气便好了。”
　　“我……”
　　容卷对仙婶作了个揖，握住我的手道，“不要任性，有何夫人你就放心好了。”
　　狌狌本姓何，狌狌阿娘听这声称呼很是开心，说话也有了几分力度，“生个小娃娃，哪那么娇弱，好好在外等着。定不会有事的。”
　　我只得听着里边一声一声压抑的叫喊，和产婆劝慰性的话语。
　　拿着杯子转了几圈，被容卷按在椅子上，他捏了捏我的鼻尖，“好好坐着，喝口茶。”
　　就着他的手灌下口茶，那里边声音却是停了，立马站起来跑到内室门口，小声问道，“阿婆，怎么没声音了。”
　　“这阵阵痛过去了，也得养养力气，你去给辛追做完汤饭，别在外边乱晃悠。”
　　“好。”
　　赶紧跑向厨房，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正碰上出门的容卷。
　　“你在这等着，有事情去叫我。”
　　他牵着我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道，“我已吩咐了，我陪你去。”
　　手忙脚乱的总算完整的端来碗汤，刚到门口，便听一声啼哭，有力的，响亮的，以前很是喜欢昆仑的仙乐，虽是不甚通晓，那余音绕梁却是懂得。现在听着声音，竟是天籁一般，这是祝馀的孩子啊。
　　心里早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欣喜的，苦痛的，太多的交织在一处，只是委屈。
　　这些天的惶恐不安，这些天的不愿承认，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般，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却是再难出声。
　　转身勾住身后人的脖颈，一径把眼滴在他颈窝，他叹了口气，手掌在我背后慢慢拍着。一边耳语般，碎碎道“陨言乖，莫要哭了。”
　　正自抽泣中，另一声啼哭传了过来，声音不大，有些无力之感。
　　不一会，阿婆弯着身子走了出来，细看下，也是眼圈红红。
　　她拍了我一下，“一男一女，母子平安。那孩子，长的像极了祝馀。”
　　“……那定是两个美人。”我哽着嗓子扶她坐了。
　　阿婆接过容卷递过去的茶饮了一杯，道，“进去看看辛追吧，莫要哭，她才是最难的。”
　　“嗯。”
　　掀开房门的红帐，宽大的床上一个瘦弱的人影，床边两个小小的包裹，仙婢们正满脸含笑的收拾着。
　　我过去握住辛追的手，道，“还疼吗？”
　　她笑了笑，把手中的小包袱递到我手中，“不疼，看他们多漂亮。”
　　以前也见过刚出生的娃娃，狌狌出生之时，我跑进去看了一眼，却说了句丑的厉害，被狌狌阿爹拿着棍子追了出来。
　　现在看着手中这两个，却是满眼的欢喜，总觉得粉雕玉砌可爱的紧。
　　凑过去亲了一下，小家伙摇着手臂哭了起来，眉头皱到一处，无意识的拨开我的手。我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摸了下眼泪，这别扭的性子很随他阿爹。
　　另一个小姑娘却是一直很安静，细看去，好像印堂之处有些青黑，不敢说出来吓辛追，只是嘱咐几句出来找到接生的阿婆。
　　她正坐在一棵歪脖柳树下吸着旱烟，满嘴云雾吞吐。
　　“阿婆。”
　　“来了。”她把烟袋放下，指了指身边的大石。
　　我走过去坐下，“那个女娃可是安康？”
　　她想了想道，“这几日，你们都不易，辛追也是隐忍的性子，但这伤痛竟是移到了孩子身上。”
　　心中一寒，忙拽了她问，“此话怎讲？”
　　“那孩子天生不足，能不能养活全看造化了。”
　　怕的事情终是发生了，“那可有治愈之法？”
　　“仙家血脉，却仙气不足，我们也不可强求，入了轮回界，身上带了仙缘，定会投身在那富贵人家。”
　　我笑了笑，轮回转世，你让辛追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朋友来玩，要尽地主之谊，所以更新不大给力，抱歉……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