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当师姐遇到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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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七日是京城第一商贾俞婴的二十岁生辰。俞府上下人等早在几个月前便开始筹备这生辰宴，更有数只江船载着南北客商与其贺礼纷纷登岸而来，络绎不绝。
到了正日那天，俞府悬灯结彩大开门庭，焰火烛天如同白昼。来往宾客不知凡几，名帖礼品更是堆积如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引得过路百姓驻足引颈。
俞府管家自午时便立在大门外迎来送往，招呼宾客。如今已是酉时，戏台亦已搭好，马上就要开席，却谁都不知道少东家去了哪里。
“人都是你请来的，自己却在这儿躲清静。”南侧的花园中，一人高翘着二郎腿，呈摇头叹息状，“哪有你这样请客的。”
“要你管。只许你在这儿躺着倒不许我呆着，这儿是你家还是我家？”旁边那人丝毫不觉惭愧，顺手从几上的琉璃盏里取了颗樱桃丢嘴里，依旧躺在凉榻上不起来。
不用说，花园绿荫下的两人正是唐远和俞婴。一个面如冠玉，一个细眼长眉；一个风流俊俏，一个潇洒倜傥；一个儒雅多金，一个闲散成性……
“我猜你就躲在这里！”忽然而至的一个身影将两人吓了一跳，凝眉看去却是一个妙龄少女。只见她身穿一件水红绫褂裙，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耳畔绾起两个环髻，其余发丝随意拢在颈侧，两个耳珠上各点了一颗南珠，腕上戴一支碧绿通透的玉镯，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却显得格外俏丽多姿。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俞婴失礼了。”方才还躺在榻上的俞少东一抹慵懒神色，连忙起身向少女行礼。
当今圣上的胞妹七公主在十八年前被许配给了藩王乌图为妻，并于次年诞下了女儿乌娜。因圣上自幼十分疼爱七公主，见小乌娜生得粉妆玉琢，惹人怜爱，便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让她在藩地受苦，于是一道皇诏将小乌娜留在自己身边抚养，更在她满十二岁那年册封了属地，所受之荣宠实令旁人嫉妒。
这位本朝最年轻的郡主在天子呵护之下长成，因此养成了高傲张扬的性格，对谁都不屑一顾，却惟独在俞婴面前呈现小女儿娇态，且从不避人。
“俞哥哥，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生分好吗？”乌娜撅着嘴撒娇道，“人家就怕你行规矩，所以每次来找你都不敢妆扮，可你偏偏总对人家这么客气……”
“就是啊，俞哥哥，你别这样对人家嘛……”有人阴阳怪气地学声，以此来表示被忽视的不满。
小郡主显然感到被冒犯了，瞪起眼向说话的人看去，立时柳眉一竖：“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唐远并未起身，依旧闲闲卧在凉榻上，一双狭长凤目定定地看着少女，丝毫不以为忤。
“俞哥哥，你怎么还跟这种不三不四地痞似地的人交往？”乌娜指着唐远，一张俏脸登时拉了下来。
“我说俞哥哥，听说前两天浮香阁大排筵席，你独抱花魁，真是羡煞旁人。不知美人芳泽滋味如何？”唐远冲俞婴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乌娜闻言倏然收声，脸涨得通红，恨恨地瞪着唐远，眼里的怒火像要把他烧成灰烬一般。
“两位莫要误会，在下与三娘只是彻夜畅谈，并无逾矩。”俞婴哭笑不得，暗中作揖，只求他别再给自己添乱了。
乌娜这才脸色转晴，换上笑容道：“我怎么会不信俞哥哥呢？这种人谎话连篇坑蒙拐骗，俞哥哥今后少跟他来往，当心带坏了你！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外面就要开席了，好多人都在找你呢。”
俞婴一边不着痕迹地拉开她攀上胳膊的手，一边笑着应承：“多谢郡主提醒。郡主先过去吧，在下随后就到。”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乌娜非常失望，好容易有个亲近的机会。
“外面那么多人，这样出去不太好。我一个男人倒没什么，连累郡主的名声就不好了是不是？听话，快去吧。”俞婴连哄带骗将乌娜推出了院子，回来的时候一头的汗，显然这个小辣椒不太好对付。
唐远坐了起来，瞅着他笑：“俞少东真是艳福不浅啊，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你到底喜欢哪个啊？让一个出来呗。”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俞婴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榻上摇着扇子。
唐远凑近窃笑道：“哎，你今天也请了那三娘吧？我刚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你俩躲在一旁说悄悄话，是也不是？”
俞婴登时急了：“我真的跟她没什么！那都是坊间传言，你别瞎说败坏了人家清白。三娘是个可怜人，我们确实相见恨晚，但纯属高山流水知音之情。她做人行事都极有分寸。本来我下帖子的时候她坚决不来，说怕影响我的名声，是我再三坚持方才过府一叙，却还未等开宴便走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闲话两句，你看你这长篇大论的。”唐远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看月色，恰见房顶上一道黑影掠过，目光一凛，随即勾了勾嘴角，拍拍俞大少的肩头道，“你快去开席吧，不用等我。”唐远运起轻功，一个纵身攀上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房瓦上面，回头冲俞婴摆摆手，没入了夜色。
俞婴无奈地摇摇头：“有路不走偏要翻墙，还真把自己当贼了……”叹了一声，只好独自往前院行去。却不知唐远其实并未离开府邸，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那道黑影向北侧阁楼奔去。他从怀里取出面巾将脸孔遮严，无声的笑了。
不出他所料，前面一脸兴奋卯足了劲儿向前冲的的确是朱小五。
在经历了董胖子对她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后，朱小五感觉自己已然脱胎换骨，身体素质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躯体更加柔软轻盈，肺活量也提高不少。现在的她跑八千米都不觉费劲，这种感觉简直前所未有。
因此她一刻都不能等了，誓死要将上回没带走而念念不忘的宝贝们都带回去！嘿嘿，她这次可没忘记背个口袋来。
朱小五熟门熟路地溜进了俞少东家的“绣房”。今天是个好日子，那些丫鬟们都去了前面帮忙，房里居然空无一人。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别手软吗？
小五脸上的笑容已经绷不住绽到极致。她利落地解下绑在腰间的布袋，往地板中间一撑，开始围着房间转圈儿，见什么拿什么，反正这里的摆设都价值不菲。
她溜达到多宝格前面的时候，忽然愣住了。最下方中间的格子里，好端端地摆着一对羊脂玉杯！这……这不是她上次顺手牵羊拿走的么？怎么又回来了？难道……
“难道本来是四只？我上回疏忽了？”朱小五暗自嘀咕。这也有可能，上回被那家伙一搅和，差点儿无功而返。管他呢，有多少拿多少。小五顺手将这对儿玉杯也放到了口袋里。
“今天收获真是颇丰啊，回去羡慕死他们！”朱小五看着满满一包的古玩玉器，成就感那是相当的高。
小五把包裹在身上五花大绑系了个结实，刚一翻出窗子，便敏锐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她本能地侧身，将将躲过一掌。
回头看去，那个偷袭的人正气定神闲地抱臂而立。虽然衣着与上次不同，她却仍然一眼就认出来又是那个坏自己好事的！哼，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把宝贝丢下。
她主意已定，眯起眼打量着对方，吸一口气，猛然伸手——把包裹解下来放在安全的地方。她可不能冒把宝贝打碎的风险。
唐远的嘴在面巾底下一咧，这丫头还真是爱财啊。
朱小五放好东西，开始旁若无人地抻胳膊压腿，左扭扭，右扭扭，很起劲的样子。看得唐远一愣一愣的。
“你这是什么新式招数？”唐远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
“准备活动。”朱小五冲他翻了个白眼，“打架之前得把身体活动开了，不然容易腿肚子抽筋。”
唐远嘴角抽搐了，抽筋……是他现在这样么？
小五才不搭理他，一二三四做完了一套热身，浑身直冒汗。“好了，开始吧。”
唐远看她面朝自己举着双手呈半蹲状，脚下还不停地变换着步伐左右移动，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他又茫然了：“你这是……”
“防守啊！”朱小五从心里鄙视他。这人怎么这么笨，真丢贼祖宗的脸！
唐远欲哭无泪。看着像螃蟹一样横着来回移动的朱小五，他一时真没想好该从哪里下手。
正在此时，唐远灵敏的听力捕捉到远处一阵纷杂的人声，好像是护院往这边来了，似乎数目还不少。
不多时，就连小五也听到了脚步声，条件反射般冲到放宝贝的地方，就要把包裹重新往身上绑。
“来不及了。”小五被一股力道从宝贝旁硬扯开，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瞬间就越过护栏到了阁楼下面。
她急了，一边叫道：“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一边奋力挣扎着。那股钳制她的力量似乎有点控制不住，于是，悲催的小五再次尝到了腾云驾雾的滋味——她被唐远用力一甩扛到了背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满满当当的包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小五绝望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不惧一切的。尤其是女人。
绝望的朱小五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那个结实的肩膀。
“啊——”夜晚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一个男人痛彻心扉的号叫，紧接着是一片“啪啪啪”的关窗声，夹杂着“大晚上的嚎什么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的咒骂。
“活该，这是你欠我的。”朱小五恶狠狠地在唐远耳边丢了一句话，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下，顺手扯掉了他的面巾，“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每次都蒙……着脸……”
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没想到这死家伙还挺帅，居然长了一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的。大约一米八的个头儿，身材修长匀称，臂膀结实有力，一看就是勤运动的结果，如果那用发箍高束起来的长发换个造型，还有点儿像某个男明星……啊呸！帅能怎样，还不是跟她一样当贼？还是个没脑子的笨贼！居然能扔下值钱的东西不管。一想起那些宝贝，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唐远揉揉被咬痛的肩头，心里十分委屈。做了好事还被人下“毒口”，什么世道！
朱小五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若不是你偷袭，我能这么倒霉吗？
唐远自知理亏，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哪儿学来的？”
“你管不着。”
“……你打算去哪儿？”
“你管不着。”小五径自朝前走。
“我跟你一起去。”唐远死皮赖脸。
“不许跟着我！”小五威胁道。
“你管不着。”唐远学她。
“你到底要怎样？”小五怒目而视。
“你就让我跟着你吧。”唐远语气软了下来，“我从小就孤零零的，长大了又一个人单打独斗，没人照应。而且我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啊。你看就像今天这样，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早被人抓走了。”
小五不大受得了人说软话，本来有点动摇，偏偏这个没眼色的非要再次狠戳她刚刚结痂的伤痛。
她把头一扭：“不要。我有师父保护，用不着你。”
“那……我也拜你的师父为师——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我比你大，我就是你的师兄。师兄保护师妹是天经地义的！”
“你白痴啊！师门排行是按拜师先后排序，不是按年纪。你怎么能是我师兄？是师弟才对！再说，我有两个师父呢，你要拜哪个？”
“啊？师弟也行，我也两个都拜。师弟参见师姐……”
“等等，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哎，你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当师姐遇到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