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贺礼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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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伏念欲考查众弟子学业情况，便令颜路张良拟好题目，三日后开考。
众弟子素知伏念治学严厉，前一段因伏念外出离庄，众人大都松懈了不少，对读书之事少有温故知新，现在一听到消息都心下忐忑，恐怕考得糟了又要面壁受罚。
卓诗雯倒全然不在意，只是见林子墨愁眉紧锁忧心忡忡，便暗自思忖着怎么想个法子帮他分忧解难。她忽然想起这次的考题是由张良颜路负责拟定，便寻了个张良不在的机会，悄悄溜到房里找寻，哪知寻了半晌连个考题的影子都没找到，无奈只得作罢。
却说张良一早便出了庄，因明日便是颜路的寿辰，他一早赶出门便是为了给师兄预备贺礼。他想别的东西以前都已送过，再送恐没了新意，于是便寻了家专司雕刻装饰的店面，将自己随身多年的一块玉佩取出，令店内伙计在别面刻下了八个小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颜路平素带人和蔼宽厚，一向以“温润如许、君子如玉”的面貌示人，故此张良在玉佩背面刻上这几个字，配颜路正是最适合不过。
不一会字已刻成，张良接过看了看很是满意，当即收好赶回庄内。等用过晚膳便来到颜路房内，“师兄，你寿辰将至，子房无以为贺，此玉伴随我多年，今日赠与师兄，聊表寸心。”
颜路接在手中，只觉质地温润细腻，一观便知是材质上佳，翻过面来却是两行小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颜路知道他为了备这贺礼定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心中十分感动，不禁叹道：“子房，你这番心意，可要我如何……”说道此处却突然顿住。
张良听他这句话亲近稠密，大有深意，忽见他咽住不往下说，心中一急，不禁将他手掌一握，双目烁烁地凝视着颜路，“师兄，你想说什么？”
颜路原本自悔刚才说得急了，手掌又被张良握住，不觉尴尬，只好含糊其辞地道：“呃……你此番心意，我心中着实感激。”
张良目不转睛地凝望他半晌，直到颜路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去，不与他目光交接。张良缓缓轻叹，摇头：“我不要师兄的感激，子房心中所思所想，师兄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
“师兄？”
“我不知。”颜路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颜路逃也似地转过身去，不敢再面对张良的目光。
“师兄……”张良还要再说，忽然回过头，望一眼窗外苍茫的暮色，低低叹了口气。外面，夜已深沉。
“时辰不早了，师兄早点安寝吧。”说着转身，关门离去。
见张良终于走了，颜路轻轻松了口气，回身，望着关好的房门，却似乎有意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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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出了颜路的房间，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抬眸，线条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噙了一丝微凉的冷意，“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给我出来！”
“嘻嘻……不愧是三师公啊。”轻笑声中，卓诗雯从树后转出，不知怎地，原本冷肃沉穆的氛围顿时变轻松了不少，这女孩子的出现似乎总能带来一抹亮色。她微微摇头，巧笑倩兮：“看三师公的样子一点也不吃惊，莫非早就猜到是我了？”
“哼！除了你，还有谁会三更半夜跑到别人的屋外偷听？”
“呵呵……三师公别说那么难听嘛，我只不过恰巧路过而已，可不是故意偷听哦。”下午她在张良那里什么也没找到，便又溜到颜路屋外，可惜颜路生性安静沉稳，整整一个时辰都端坐在房中静静参研《易经》，竟是动也未动。卓诗雯正暗自叫苦，忽见张良也来了，但他两人窃窃私语了半天，却只字不说考试题目。
张良在屋里一时忘情，正想说几句肺腑之言，突然察觉外面有人，这才蓦地刹住了话头。此时听到卓诗雯辩解，心中有九成不信，当即沉下脸来：“天色已晚，你为何还在二师兄门外窥探？是不是想让我罚你去思过堂面壁思过！”
思过堂是犯了过错的弟子静心思过的地方，那里不仅没吃没喝，连床榻座椅都没有，若是被罚整晚上面壁思过就更惨了，被那里的穿堂风吹上一宿，那种滋味委实……不可言喻。
卓诗雯吃了一惊，刚想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偷窥颜路的心思，但随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装出一副无辜面孔：“子雯固然该罚，可三师公若真的罚子雯去面壁了，待明日掌门师尊问起缘由来，可叫子雯该如何开口呢？”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探身凑到张良耳边，低声浅笑：“刚才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我可都听见喽~”
张良听了侧过头看向她，却见她笑得一脸无辜，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来。张良看着她，不动声色：“哦……你都听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呢？……”卓诗雯一手托腮，作冥思苦想状，自言自语。她想了半晌，笑道：“听见什么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明日等掌门师尊问起来时我或许就想起来了。”
张良回想适才在颜路房里倒也并没有什么激烈出格的言辞，但面前这小女子诡计多端，伏念若真问起，难保她不会添油加醋的杜撰。
“所以三师公必会宽大为怀，一定不会罚子雯去面壁，是不是啊三师公？”对面那人又已含笑问道。
张良看着她，半晌，忽尔微微一笑，“子雯，你资质聪慧，原本天赋颇高，成就也应在众人之上……”卓诗雯听他夸赞自己，心中很是得意，不料张良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可惜，你心思飞扬，杂念太多，便是这个碍你学业，你可明白？”
卓诗雯忙不跌应声：“明白明白，那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良一双极漂亮的狭长眼眸斜斜瞟她一眼，沉声喝道：“明白还不快回房去！”
“啊……是。”卓诗雯狡黠地眨眨眼，忙不迭地应声离去，然而一转过身立即以袖掩唇，哧哧轻笑：今晚还是第一回看见张良这么有失风度的大呼小叫。
望着她背影离去，张良忽觉有些头痛，不禁以手支额，好像当初面对那些辩合高手、诡辩天才的时候也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忽然觉得甚至愿意再去面对公孙玲珑，或许，也比现在面对这个把兰心蕙质全用作阴谋诡计上的刁蛮千金强得多。
***
三日后，张良颜路最终定下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题，令众人作短文一篇。
闻涛书院内，众儒生俱奋笔疾书，案上的香炉内燃着袅袅轻烟，以一柱香时间为限，作文一篇。
卓诗雯将下颌抵在手臂上，也不动笔，只是望着那柱香缓慢燃烧，燃后的香灰化作细粉簌簌掉落下来。
子墨抬眸看她，暗暗蹙眉。大家都在手不停笔地疾书，只有她好似没事人一样，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香已过半，卓诗雯似乎还没构思好，仍未动笔。子墨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又过良久，香已燃尽大半了，子墨忍不住压低声音道：“香快尽了，你怎么还不动笔？”
卓诗雯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自言自语：“原来你们都作完了。”说着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又将笔望桌上一扔。
此时香已燃尽，时间结束，众人起身出屋，来到檐下说说笑笑。子墨走过来问：“你作完没有？若作的不好可是会挨罚的。”
卓诗雯却只是笑笑，“别担心，没事。”
次日结果出来，卓诗雯的文章高居榜首，师尊称赞其结构严谨，文风洒脱。子墨暗暗惊佩，卓诗雯笑而不语，只是眉梢眼角偶尔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意，好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
***
“三师公好！”
俊朗男子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着的先贤典籍，抬眸点了点头，一指对面座椅，示意她坐下来谈。
“不知召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听说这次你的文章作得不错啊。”张良说着将手中典籍放到一旁，闲闲瞥了一眼桌面上那册摊开的竹简。
“哪里，子雯资质愚钝，全仗三师公平日教导有方。”卓诗雯甜甜一笑，眼光无意中向桌面上一瞄，顿时心头一凉——此刻张良桌上摆着的正是她那篇文采精华的大作。
然，尚未等她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清朗的声音已经毫不留情地自那副薄唇中逸出：“礼仪规矩都滚蛋！真正的女侠敢于面对小圣贤庄里惨淡的读书生涯。”张良说完盯住她，俊秀狭长的眼眸中略带了一丝促狭，“卓姑娘，你很喜欢做女侠？”
卓诗雯当时坐在椅子上差点背过气去！只恨不得地面上有条裂缝，能直接钻进去最好。
“你…………”此时卓大小姐莺声早发了颤，抬手指住张良，指尖因气恼羞愤而不住颤抖。
考场文试，以一柱香时间为限，卓诗雯一时兴起，于是跟阅卷先生开了个玩笑，实际上呢，也就是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她这篇文章构思严谨、文辞锦绣，只要对准每行的第七个字纵向一路读下去，便不难发现卓大小姐对小圣贤庄这句剽悍的挑衅！
张良看到这篇文章时，伏念正在旁边对卓子雯的才华赞不绝口，张良从头看完，犀利的凤目中掠过一丝精光，如果忽略了……来说的话，此文总体来说确实写得不错，于是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峰，道一声“好极”，转身退出。
他当时便想这卓诗雯也忒持才傲物了，自持聪明，以为没人能发现，就敢把这样的话藏进文章里，这次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岂不令她小瞧了我儒家？况且上次她在颜路屋外“偷窥”的事，张良心头确实也憋着火。
“我早就跟你说过，一时聪明不可用尽。”看着她此刻手足无措的尴尬神情，心中暗暗好笑，张良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浅啜了一口：“你呢，又听进去了几句？”
话音未落，卓诗雯突然起身，“三师公，你也不必奚落我了，子雯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去就是了。”
张良一怔，放下手中茶盏，“去哪？”
“你不是想找机会罚我去思过堂么，我自己去就是了”
“谁说要罚你去思过堂了？”看着她一张俏脸涨得绯红，张良憋了半天才忍住笑，伸手一指案上堆得像堆小山似的书简，“这些就都归你了，回去把里面错漏的地方全部改正，明日早课前交给我——不、得、有、误！听明白了么？”
“明、白！”卓诗雯咬了咬牙：真有你的啊张良！你碍着我爹和伏念的交情，怕罚我去思过堂脸面上过不去，就想出这种刁钻法子来整我，亏你想得出来！
她二话不说，上前抱起那堆竹简，“三师公放心。明早我一定准时送到。”
其实她舌头下面还压了一句，没有说出来：“下次——走着瞧！”
“嗯，好。”张良头也不抬，细细品着杯中上好的龙井，所以他也没有看见，卓诗雯临走时狡黠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贺礼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