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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七章 未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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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湘北的小道上,走向学校的大门。一个推着车,一个踱着步。
星抬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夏夜的清凉空气,却看见满天的璀璨在俏皮的眨着眼,仿佛告诉她今晚不是一个梦。
但是,一切的一切,却真的如梦一般的幻:和流川打球,跟流川挤在一起睡着,那么近的看着他的脸,那么近的感受着他的气场,宛如仙杜瑞拉的童话一夜,此刻,该是童话读完的一刻。
“好了,” 站在门口,东西两个方向,她接过挂在车笼头上的包包,“回家了。今天谢谢了!”
“送你。”一路无言的流川开了金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倒也没有其他,只是看着深幽的巷子就脱口而出了。
三井星却惊得如兔子一般,还带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喜悦,简直是受宠若惊:他竟然要送我回家?!这还是那个传言中的无感小子冷酷流川么?童话的梦,原来还没有翻到最后一页。
可是,就算心底雀跃着,期待着,却抬起头看到那白玉般的脸颊,运动过后的红晕已经淡去,苍白的几乎不见血色,因为刚刚拖了地的缘故,晶莹的汗干了又再顺着美好的颈项滴下;睡意未消的眼微眯着,腰板好像也受累不轻,微弓着背推着车,整个人都呈现出剧烈运动过后的疲惫来。
突然的,心底有块小小的、深深的角落就这么软了下去,带着莫名的不舍。于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说:“不要。”
不要!?流川原本眯眯着犯困的眼倏地放大了一个尺寸,射出气愤的熊熊火光,这家伙,好心送她居然还敢拒绝?!低气压瞬间笼罩在两个人的四周,真想掉头走人,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自生自灭,却又因她的下一句而无法挪动。
“你累了。”
傻傻的站着,呆呆的笑着,她说,你累了。
迟钝的仿佛没有感受到对面那飞刀般的目光,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周身,以一种似乎、仿佛、近乎带着些疼惜般的口气这么说着,坦然的说着。
心脏,忽然像遭到什么不明物体的撞击。流川无法具体形容那撞击,就大概和胸膛突然接到对面射来的一个极速篮球般的感觉。所以不痛,所以甚至是快乐的撞击,还带着他完全不熟悉的一股——暖意。没错,是暖的。
汗湿的衣襟被夏风吹拂后,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正因毛孔绽开而灌进一阵阵清寒,身子疲惫不堪,睡意重重,头重眼花……这样的状态,他常有。
每一次发狠练过头后,都是这么带着没人看见的小狼狈回家。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注意;他,人前就是打不倒的进攻之鬼,纵然在姐姐面前也从不会叫一句苦,自小到大都是这样。
所以,是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了?“你累了”。
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陈述句而已,只是区区三个字而已,为什么,就突然感到了那股暖意呢?整个人,似乎被施了魔法般放松了下来,柔软下来。一股温和的体贴的气息,就这样探入了筑得高高的仿佛灌着冷风的胸腔里。
“喂,发什么呆呀,”葱白的手在眼前一阵乱摇,星戏谑地瞅着愣住的流川,“叫人家白痴,瞧你这灵魂出窍的样子也差不多耶!赶紧回家哦,今晚多吃点!拜拜!”
像是生怕他发飙一般,潇洒的摆摆手,趁他反应过来前先闪吧!
流川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紫色的球衣糅合在夜幕中,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似要消失一般的渐行渐远。
默默低下头扶正车,抬起手想擦汗,却发现腕上何时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圈?
白色的阿迪,正醒目的取代了自己那黑色NIKE的位置。方才惊觉到一个小小的混乱:三井星错拿了自己的护腕。
端详着手上纯白的护腕,却捻起根细长的栗色长发。女性的长头发,有着淡淡的香气,是那种刚刚自她身上不断飘来的气味,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只知道不难闻,还挺舒服。
护腕的松紧程度比自己的要强,圆周也要小上一圈,应该是网球tennis型的护腕,是手腕细的缘故吧。拿下来,撑开一个圆,突然想起她的马尾辫,原来护腕除了擦汗还可以扎辫子哦。像小孩子看百科全书长见识一般,还是第一次关注到与篮球无关的见识。
长头发,马尾辫,舒服的香气,一跑动就白透红的皮肤……流川此时终于有了个深刻的清醒意识,这意识就是:三井星,百人斩般的速度、熟练的篮球基本功、唱山歌般的大嗓门、野丫头似的粗线条、死鸭子嘴硬的倔强…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基本、很重要,那就是:她,还是个俏生生的女孩子。(枫枫你总算意识到这点了,撒花 = =)
想起小时候,母亲说父亲要多点绅士风度,那时的样子,他不知道是埋怨还是撒娇;而姐姐也常逗着年幼的自己,“小枫长大后要做个绅士哦!要照顾好、保护好女孩子哦!”
绅士是什么东西?至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不过,要照顾好女孩子做个好男人,这句话还是大致能够听懂的。可是,全世界那么多女的,那么多麻烦的生物,都让自己照顾那还不累死?
记得当初下意识的质疑后,换来的是家人的齐声大笑。面对他愤恨的白眼,得到的回答就是:“当然不是全部女孩子,不能把小枫忙死啊。你只要照顾和保护你在意的女孩子,就可以了!”
在意的,是哪一种呢?怎样才算是在意呢?就好比对篮球那样么?可活到现在,好像也没在意过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类,没什么比篮球更能让自己上心。
可此时他开始认真考虑所谓在意的具体含义了,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放不下那独自离开的背影?
漆黑的林荫道上,三井星暗自诅咒着让那段路灯熄灭的不明人士。三町目社区好是好,就是太静谧了,门户之间隔得距离也比较远。因此,从湘北到家里的那一段路是比较寂静的,如今路灯一熄,就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天不怕地不怕,三井姐妹唯一最怕的,就是黑暗。月怕黑还好说,影视小说看多了自然会产生无限的遐想,看着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说出自己怕黑也没人会有异议。
可若是粗线条的三井星、在帮会堂口度过童年的三井家的二丫头,要被人知道她怕黑还不给笑死?
没办法,她就是对黑暗有着无法言喻的、难以控制的——畏惧,那种伸手不见五指,没办法控制任何事物的感觉太难受了;也许人最怕的不是鬼怪,而是突然冒出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东西吧。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大义凌然,要是有他送自己,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吧。流川,这时候也该到家了吧……
风,不知何时也小了,湿热的汗贴在脸颊,黑暗笼罩在四周,视线唯一所及的范围,也仅在脚下小片的距离。压抑,和一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迷茫,让呼吸急促、神经紧张起来,紧张到似乎都听到身后传来的轮轴声?
真的有轮轴声,不是幻觉,正在快速的向自己逼近。不是吧,心中叫苦,不会这么“幸运”遇到阿飘吧!还是个有车的阿飘!惨啦!= =
不敢回身,埋头向前拿出吃奶的劲头竞走,越走越慌越走越快,快到正准备考虑是不是要起跑的刹那——“喂!”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一只拽住她辫子的苍白的手。
“鬼呀!啊啊啊啊啊!!!!”三井星上演惊声尖叫一二三部集合版。
“吵死了!别叫了!你才是鬼!”流川捂起耳朵皱着眉,走那么快害自己蹬得累死了。
“流川?”总算辨认出熟悉的声线而安静下来,却还是无法置信的看着他。
心里所想的人,就这样真的再度出现在眼前。那骑着车横在路边的少年,即便在黑暗里,也硬是能发出让人晃眼、令人心跳的冷光。
“你,你怎么又过来啦?”没出息的结结巴巴,却又难以自抑地窃喜着,快乐着。
“上来。”流川自然不会向她解释那有关在意与否的深奥问题,只想送她回家,像要完成给自己分配的任务般执着。
“我自己可以回家的,你今天也累了,不用送啦。”明明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安心、而欣悦着,却无法任性的再让他多蹬几节路。这还是那个凡顺风车必抢的三井星么?= =
“上来。”流川侧着脑袋,继续瞪着她,好像她的拒绝和理由是毫无意义的蠢话。重复着他的指令,像亚瑟王一般的带着绝对的权威。第二次听见她说“你累了”,胸中的暖仍在奔腾着,而在暖意包裹之外,他还有着要证明自己可以送她的决心。
男人那与生俱来的好胜,令此刻的他像个坚持要证实自己力量的孩子般可爱。
唉,好心体贴他的身体,他倒倔的跟什么似的,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三井星被他这可爱的执拗打败了,面前的男人刚刚还在场上强大的像一座山,现在却又执着的似一条奔腾的江,即使别扭却让人无法抗拒。
本就不够坚决的“坚定”在他强大的指令前出现溃败的迹象,眼珠乱转间瞄到了他的车——类似环法大赛般的山地车,流线型的车身很是漂亮,不过没有后座,只适合一个人奔驰的车。她终于又找到理由了:“唉,流川你这个车我不好坐唉。你看看后面没有那个……哎呀!”
话还没有说完,耐心指数已经完全破顶的某人不容她再多啰嗦一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臂一个用力,起!
“哎哟歪!”
三井星整个人像沙袋一般被流川一把拎上了车的前杠。修长的腿跨上车,二话不说一句,出发!
“放,放我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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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的电车是很好坐的。过了下班高峰,也刚过了晚餐时间,车厢里的人一站又一站的陆续下车,快到湘北的时候,车里只有两个乘客和司机了。
温暖的灯照亮车厢里的一切,光圈宠爱的笼罩在并排坐着的两人身上。
冲天发的俊帅脸庞,始终朝向身边东倒西歪的小脑袋。
仙道看着身边的月,刚上车那会儿还神采奕奕看风景,没多会儿就开始犯困了。眼神迷离,脑袋垂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撞上玻璃,那只媲美电光石火的手掌又一次及时挡在额头与玻璃间,由其熟练程度不难看出这事件的频发度之密集。= =
小心翼翼的,仙道扳过那睡得七荤八素的脑袋,轻轻的,一点点移动着,慢慢的,转移到自己的右肩。而那睡着的主儿却咕哝了一声,舒服的呼了口气,径自在那宽厚的肩窝寻觅好一个合适的位置,靠上去,梦了。
仙道一时无语,看着她无意识下的自发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他斜睨着自己的肩头,仿佛自己身上这旮旯是天生为了她而量身定做一般,而诡异的是,他自己竟也有同感了。
转头看着那张美梦中的脸,白皙的面颊隐约泛着淡淡的粉色,像快要成熟的桃子般似乎都飘散出诱人的香气来。发丝微乱的披散在脸侧,黑的纯粹,带着柔顺的反光,衬得肤色更显透明。他想到了陶瓷娃娃。
不过,这个娃娃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她会发呆,她会思考,她会皱眉,她会傻笑…她也会,像现在这样跟自己零距离。
那均匀的呼吸离自己很近、很近,几乎贴着他颈部的动脉,一呼一吸,一起一伏,似乎颈部的脉搏也跟随这肩头美妙的呼吸而同步起来,那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今天也累了吧,想起从认识到现在的点滴,似乎自己的出现,让这丫头的生活陡然的加快了一个节奏。
虽然两人的性子都是慢悠悠的,凑到一起后,也还是有了不一样的频率。她放下了手中时常捧着的书,不再窝在图书馆里猛K,而是跟着自己一会儿去钓鱼、一会儿去看球、一会儿去吹海风、一会儿去吃饭……湘北和陵南隔得并不近,挺辛苦的。望着那眼窝里的黑影,突如其来的,不舍。
车又到了一站,快到湘北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两个乘客,没有下车的迹象,于是再度发动。再偷偷地看一眼,看一眼,那样的两个人;温柔的、帅气的;可爱的、纯美的;竟是如此的——相配。
就这么打乱她平静的生活,是好是坏?似乎,从没有问过她究竟喜不喜欢自己的安排呢。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无论带她做什么,都很开心的样子呢。
什么时候起,绅士的仙道竟忘了礼节般的询问和他那凡事不忘顾及别人的风格,而是像个热情澎湃的毛头小子般,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个女孩,迫不及待地进入自己的天空。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耳际的发丝,停留在她粉扑的面颊上,光滑的触感令之流连。
“还真是”,无奈的、感慨的,欣然的喃喃道,“伤脑筋呢……”
“唔…什么伤脑筋啊?”为之伤神的始作俑者醒来,也是无厘头的睡美人。
“呵呵,没有啦,到站了。小猪也该醒了哦。”戏谑的捏捏那个圆圆的鼻头,成功的见到美梦初醒后迷蒙的纯真,宛如日出日落的美景般令人珍惜。
“呀,不好意思啊,我压了你很久了吧!”语不暧昧不尽兴,月看着自个儿脑袋枕着的“疑似抱枕”,脸刷的红了。
“没关系,乐意效劳。”仙道彰的微笑对很多人而言都好似安抚人心的镇定剂,而现在,更是加了古龙水般的温柔剂量。
“嘿,那我们下车吧!”三井月跌跌撞撞,歪歪倒倒的喊着下车,人却如橡皮泥般软塌塌的在椅子上挪动。
“慢点慢点,过来。”实在看不下去,手臂一捞,将那迷糊的小人儿罩在臂弯下,如保护伞般,半扶半抱着给弄下了车。
华灯早上,夜幕已降。
“指路,送你回家。”大掌轻握住小小的肩头,替她不觉中挡着车辆疾驰而过的灰尘。
“到这里就行啦,你回去还有那么远的路,太晚就不好了…”月看着空无一人的站台,忧心忡忡的道出令仙道险些吐血的一句,“现在外面坏人多!”
“坏人?傻瓜,”他失笑,摇着头揉乱她鬓角的发,“我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和你比,好像该担心坏人的更应该是你吧?走吧,早点送你,我也可以早点回家哦。”
挤了挤眼睛,仙道努力使自己变得可信些,“早点走,那坏人就没有机会找到我了。”心中叹息着:老天,希望我说童话的样子够诚恳。= =
“恩恩!很有道理。那么,就麻烦你到底了哦!”还好他的对手戏是个好哄宝宝,很好拐的三井月妹妹,就这么领着“会说童话的仙道哥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