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黄金葡萄

9、荒冢

　　塞外的气候不比关内，虽然早已进入三月下旬，但没有太阳的时候仍然透着丝丝寒意。破晓的光静静爬上窗棂，宣示着新的一天到来，冷翊辉悄悄起床，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外面微凉的空气让他头脑无比清醒，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思考近日遇到的问题，他不明白沈瑶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甚至不惜收买其他江湖人士猎命，若说只是为褚家之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心事想得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二楼飘来阵阵琴声，如同拨着谁的心弦。
　　冷翊辉起身回房，看到褚慕颜坐在长桌前抚琴，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醒了便起来。”褚慕颜语调中透出关心，“有心事？”
　　“只是觉得这边的桃花没有青川开得娇艳，连花香都没有那样沁人心脾。”冷翊辉顾左右而言他。
　　突然停手，褚慕颜转身看向门口的人，漆黑的眼眸仿佛把一切都看透，少顷却只是淡淡吟了句：“桃花倚梦笑，柳叶新出梢。欲知春来早，暮暮与朝朝。”
　　“呵，你该去参加咏春比试，说不准还能得到魁首。”冷翊辉笑着拿他打趣。
　　“你知吾不喜这些。”褚慕颜轻轻摇头。
　　冷翊辉走过去梳理他的长发：“今日天气晴好，我们不如去城外踏青吧。”
　　“踏青？”褚慕颜满心疑惑，“遍地风沙，何青之有？”
　　“昨日那书生不是说，在城西南有个落烟寺？”冷翊辉拉起还在坐着的人，“有人说那里的蒙顶甘露现在正新，是很值得一尝的春茶。”
　　褚慕颜被拉着走出房间，他有些奇怪昨天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的冷翊辉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事情的。
　　“小二，来两碗醪糟，一盘呱呱。”两人来到客栈厅堂，冷翊辉拽着他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先吃点东西，这些都是本地人喜欢的。”
　　“你怎会……”话说一半褚慕颜突然闭嘴，因为他想到之前冷翊辉一直在江湖游历，自然吃过不少各地的佳肴。
　　吃罢早饭，两人一路向南出了南城门，城外的景色虽非春意盎然，但也泛着几处新绿，偶有白肩雕鸣叫着从天空飞过。
　　落烟寺离凉州城不算远，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走到，与外面的苍茫不同，寺内朱阁青阶桃花盛，紫荆吐绿春意浓。
　　“二位施主若要上香请去大雄宝殿。”小沙弥双手合十向二人行了个礼，“施若是吃茶请去西侧茶堂.”
　　“来这里喝茶的人多吗”冷翊辉看着四周清静的寺院，感觉这里香火并不旺。
　　“施主说笑了，敝寺的粗茶又怎会有许多人来喝？”
　　“这样啊，慕颜，我们先去正殿烧个香吧。”冷翊辉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也不等他回答就迈步向大雄宝殿走去。
　　“没想到我们会一同来烧香。”冷翊辉点燃手上的香轻声说，“这里的静与青川有不同感觉。”
　　“吾想出去看看。”褚慕颜看着大殿正中的佛像，涌起一股没有来的伤感。
　　“好了。”冷翊辉将香插进佛像前的香炉，“我陪你一起走走。”
　　行出落烟寺才看到西边不远处有个长满杂草的土堆，两人好奇的走过去，却发现那是一个荒冢。
　　“不知是怎样之人。”褚慕颜盯着空无一字的木牌，良久才缓缓开口。
　　“大概，为他下葬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吧。”冷翊辉动手清理掉土堆上的杂草，“或许是被发配边疆的罪人，也或许是浪迹江湖的武林中人，比起那些暴尸荒野的人来说，这个人还算幸运，虽然没有留下名字，但至少有人为他立了这荒冢。”
　　褚慕颜俯身摸着坟前破旧的木板，缓缓点头，他明白冷翊辉的意思，如果哪天伏羲双剑的事情被江湖人知道，时候他们只怕连尸骨都无存，这荒冢对他们来说亦是一种奢侈。
　　“走吧，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我相信事在人为。”冷翊辉将人拉起来，“回去喝杯茶吧，阳光越来越烈了。”
　　褚慕颜又看了荒冢一眼，开在坟头的一朵白花随风轻摆，似乎对他露出笑靥。
　　落烟寺的茶室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两人刚坐定，见小沙弥走进来对他们合掌见礼说：“住持请二位施主入内堂品茶。”
　　随着小沙弥来到寺院深处，推开一扇门恭敬说道，“住持，二位施主来了。”
　　一个眉毛泛白和尚闭目坐在蒲团上，听到人来睁开双眼，对小沙弥说：“请坐，智仁，给二位施主沏茶。”
　　冷翊辉与褚慕颜对视一眼，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小沙弥动作很熟练，只消片刻便将茶沏好，恭敬放在两人之间的木几上。
　　“你下去罢。”住持摆摆手，小沙弥见了个礼便关门出去。
　　“不知住持找我们有什么事？”冷翊辉想不明白住持单独叫他们来有什么目的。
　　“你们去看过寺院西边的荒冢了吧。”住持说的开门见山，“那位施主已经在此地寂寞了十五年。”
　　“您知道那里是什么人？”冷翊辉心里对那个荒冢也有几分在意。
　　“十五年前，是老衲将那位施主葬在此地。”住持说的很平静。
　　“但……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件事？”冷翊辉心中还有疑惑，比起想知道荒冢主人的身份这件事，他更在意为什么住持要跟他们提荒冢主人的事情，难道就因为他们去看过荒冢？
　　“因为这位施主身上的腰佩原是荒冢里那位施主的。”住持看着褚慕颜说道，“老衲跟那位施主曾是莫逆之交，所以绝不会认错。”
　　“啊！”褚慕颜用手捂住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住持，听了半晌才喃喃说，“你是说……你是说吾三哥……已死……”
　　“你果然与那位施主相识，我看你走进寺院时，还以为时间又回到了十八年前。”住持起身将一个紫檀木匣子递给褚慕颜，“这是他当年交给我保管的东西，他说只要是他的族人看到就会明白，老衲终不负所望，完成了他的遗愿。”
　　“多谢您。”褚慕颜接过匣子，眼中似有什么在燃烧，“吾想知道三哥因何而死。”
　　“施主他中了毒，又闯过重重截杀，到这里时已经无力回天。”住持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褚慕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角溢出泪水：“大恩难忘，请受吾一拜。”
　　“不可，不可。”住持一把扶住想要叩拜的褚慕颜，“虽然我不知他当年遭遇何事，但你切莫急于寻仇，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吾明白。”褚慕颜站起身看着一旁有些迷惑的冷翊辉轻声说，“走罢，回去后吾会给你个解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住持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