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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 ...
田伯光并未看见剑光,也没听到披风之声。那杀意如与夜色同体,深浓莫测、沛然难御,不避只因根本避不开,劲力侵体之际他身形也激飞,犹似阵风卷走的一片叶子,向山崖下的深谷飞坠而去。
连一丝声音也未发出,因他竟聚不起这口气。那瞬间像被岑寂碾压至无限,他甚至看到月光映出自己的血浮在半空,犹觉得诧异。并无痛楚,夜雾在身周流过又合拢,安静接纳他一如死亡——但他硬生生转过这口气来。
运功时似有火刃破胸,但如意索已卷住崖壁上一株古树,此时他已坠下十余丈,下冲之力极强。他又吐出一口血,耳中只听格格有声,头顶松针纷坠如雨,但树干终于吃住劲道。
一手握着缠于腕间的如意索,一手攀住山岩,强压下胸口的气血翻涌,他静静伏在山崖边,听。
没有夜鸟的啼鸣,连蛩音也无,整座山死寂如被黑夜所慑服。
树顶飘落片许残雪,无声地落上眼睫,犹似那一天细雪飘降,他站在那看令狐冲的背影远去,忽然很想叫住他,却不知开口之后,又该说些什麽。
视界中昏昧一片,只有天心的月明澈庄严,好似剖分生死两界,这一侧是生,那一侧是死。他笑了笑,只因非此便无法抑住呛咳。血又从嘴角流溢出,沾湿下颌,他微微侧头以肩头衣服抹去。
有一件事其实他没说谎:轻功好,只因他得逃。
行尽千山,不过是天地虽大无地可容。独行万里,又怎会是个值得歆羡的生涯?
只不过这一次,他要逃,却是因为有个地方要回去——非回去不可。
眼底见一条窄窄山径在月下反出微光,有如龙脊。提一口气,他缓缓沿山壁半滑半爬。那股劲力兀自在胸间激荡,他吞落冲上喉头的血,驱散一应念头,像连知觉都不存在,如一道影子般滑入了夜色。
似乎曾短暂地失去知觉,再度意识到身周的环境时,首先看到的是繁星。
月光被遮蔽的夜空,满天星星亮得仿佛向人低垂着。
他眨眨眼,随即看清遮住头顶的似乎是个山洞的洞顶。从他躺着的位置,除了星光,还能看到西斜的月光。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他蓦然一惊,坐起身来,随即被胸口的闷痛窒住了气息。
极慢极慢撑起身来,一阵宛如梦中的感觉袭来。片刻,一个念头跃进脑海,他恍然大悟:这地方感觉熟悉,说穿并不奇怪。对面层峦叠嶂虽不分明,在天际的起伏却看来极熟——这正是思过崖顶,他待过好几天的所在。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他放缓了呼吸,试图与那痛楚拮抗,边情不自禁低笑出声,只是笑声干涩如砂。
谁料到神智模糊间,他竟走了最熟的一条路。
却不知这是条生路,抑或死路?
他倚着洞壁好不容易站直身体,心脏忽然剧跳:西斜月光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长的人影,正横亘在洞门前。
像最糟糕的噩梦中出现的转折,夜风将那人衣袂吹得微微飘飞,袍角嵌的金丝纵在月下也灿然有光;淡淡月色映在他脸上,他的脸温文如玉,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田伯光隐在黑地里,那人原看不到他;但此刻他几乎相信,对方一定听到了他如同撞击着肋骨的心跳。
而那个温和的声音正说道:「冲儿,是你麽?」
听到对方说话的同时,他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岳不群不徐不疾续道:「为了珊儿之事,你定然很不开心。我将此事瞒着你,原也是不得已。」他轻轻叹息,又道:「我夫妇无子,一向视你为亲生骨肉一般。而今本是大喜的日子,却弄得一家人不能团圆,我心下也难过得很。」
他说来口气虽淡,却是情真意挚。田伯光只觉遍体生寒:「若非我无意间撞破他的所为,现下听着这般说话,怕也当真以为他心中悔痛,情难自已。」
岳不群不闻回应,也不以为忤,仍温言道:「我也想到,为了珊儿你怕是会回来一趟。而今你纵是不能谅解于我,能这样听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田伯光心中又是不解,又是戒慎,只想:「他为何如此说?」一眼瞥见岳不群身上华服,「今日他身穿吉服,未曾带剑。无怪他刚才也是以掌作剑。」胸口又是一阵剧痛,犹似有把钢刀洞穿胸背。他紧紧咬着牙,只觉得血又再上涌,忽然心下了然:「他心中是忌惮令狐冲的剑法。洞中黑暗,他不敢轻入。他如此说话……若真是令狐冲在此,定已冲了出去,倒身下拜。」
他此刻心意更坚:「他师父用心如此之险,我非得警告令狐冲才行。」身如火焚,灵台却清明如冰雪。呼吸更悠长、握刀的手更定,他只凝目望着岳不群,只见月华泻地,他站在月下,脸露微笑,神色恬淡。
应该只过了短短的一瞬,却像无比漫长。万籁俱寂,惟有山风穿越峰峦的隐隐呼啸。月似被云遮蔽,暗得一暗,恰此时,对方的人影也似动了一动。
而刹那间绽开的光华,泠泠然如风,不着形迹,无以捕捉。岳不群的身形倒弹开,只听他低哼一声,似惊还怒,更像蕴含不解。只见他身法有如卷地魅影般飘忽,不旋身便已远扬,转眼就溶入月色。
田伯光靠着洞壁,只听自己呼吸声越渐急促。近洞口暗影里逐渐可分辨出一个影子。他吸气想开口,却又一次呛咳起来。以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迹,终于,他挣扎出一句:「多谢……前辈援手。」
那个影子不像活人,倒似一座石像。但片时之后打破沉寂的是个仍然清朗的声音,只是带着点倦意:「不必谢。我本也不是为了你出手。」
田伯光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委顿于地,只以刀拄地:「小子无礼,竟没觉察到前辈在此。」
对方嘿然片刻,道:「老朽身同木石,本当如此。」
田伯光听他话中大有苍凉之意,想要开言,却吐息紊乱,难以成声。
对方似有所觉,截道:「你莫要再说话,先调息一阵。」
田伯光点了点头,勉力坐直身体,闭目运功,但气息一流动,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正当此时,大椎穴上一热,一股绵密的内力透了进来。
他知道对方正以内息助自己疗伤,心中感激,随即发觉那股内力虽柔和,却自有难以抵御之处,迳自沿着督脉下冲,将他散乱的内息导入正行之道。他诧异之下只觉头脑昏乱,片刻便已不省人事。
再醒转时,他察觉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张眼见到青布帐顶,原来身在一间斗室之中。墙壁家什都是竹编木造,窗纸微微透白,似已是破晓时分。
他慢慢坐起,再一定神,发现对面板壁下的椅中赫然坐着一人,低眉合目,有如老僧入定。
喉中干渴,随即他意识到,胸口撕扯着的痛楚已大为减轻。此时却听那人淡淡道:「你醒了。」
他微觉惶悚,微微低首道:「是。多谢前辈相救之德。」
那人点了点头。「你这条命,现下算是暂时保住了。」
他张眼时,目中精光犹如冷电。田伯光只觉目光相触似是刀剑相交,过了一招,却不明这感觉所自何来。
对方凝目望着他,并不便即开口。过了一阵,忽道:「你散功的法子不大对头,你可知道?」
田伯光心头剧震,这是他师承武功中绝大秘密,怎知会被对方一语道破。他怔怔望着对方,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方始道:「原来前辈亦已深知。对不对头也罢,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
那人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的死活,原本也不关我的事。」
田伯光微微一笑:「说得是。小子微贱性命,原看不在前辈的眼内。前辈出手相援,多半是瞧在令狐兄份上。好教前辈得知,你老人家尚在人间的消息,可不是从我口中泄露出去的;便是今晚,我本也未曾想到还有参见你老人家的机缘。」
他心下暗忖:「若非风老前辈,天下还有谁人能一剑惊走现下的岳不群?」又想:「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也不知学到家了没有。怕只怕他师父根本不同他动手,暗箭难防,伪君子的毒计,更是防不胜防。」
风清扬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作恶多端,若非还算得是磊落守信之人,当日又怎容你留得一条性命下华山?你也不用牵拖令狐冲,他胆大包天、任性妄为,老夫虽不问世事久矣,他再这么胡闹下去,说不得哪一日老夫只好亲身下山,将教他的剑法讨了回来。」
田伯光大吃一惊,心中怦怦直跳,心想:「此事大大不妙,教了给人的剑法要讨得回来,除非是断胳膊断腿甚么的了。却不知令狐冲是哪一件事得罪了这老头?」
他试探问道:「令狐兄慷慨任侠,虽说做的事听来有点惊世骇俗,却都是因为为人守诺、济人于难……」
风清扬掀眉望了他一眼,冷冷道:「他平白无端,贸贸然上黑木崖去杀了东方不败,佐任我行重登魔教大位,这算是哪门子的任侠了?」
田伯光「啊」的一声,也大感诧异,随即心中兜上一阵混沌难明的情绪来。当日他也想到令狐冲孤身起行,多半与任盈盈有关,但见他无意吐实,却也无由开口相询。谁知短短几日的工夫,他却干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堂堂恒山掌门去参与魔教内讧,也难怪风老头不悦了。」他不由自主又想,「令狐冲不愿加入魔教,却如此不计后果,以身犯险……自然是为了任大小姐了。这一次他为任我行立下了这等汗马功劳,任我行绝不会放他走,一定要拉他入教。他……他既然对任大小姐如此,为了她加入魔教,却也不在话下。」他心中思量,也不知是甚么滋味,只觉胸口又是一痛,但头脑却清明了几分,暗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风老头虽隐居不出,消息倒灵通。华山派的脑筋看似都有点不大对路,瞧来他气得不轻,莫要真的去卸下了令狐冲一条胳膊。」
当下便道:「原来如此,那也难怪你老人家心中不悦。但是令狐兄对我说过,风前辈虽和他相处没有几日,却甚为投缘;想来他人品如何,应为前辈所熟知。否则前辈又怎会一见之下,就将不传之秘倾囊相授?」
风清扬抱臂于胸,道:「我只因这套剑法不应湮没于世,一时兴起才传与他,谁料这小子胡作非为至此。嘿嘿,想不到今时今日,竟有华山派再传弟子,上黑木崖去挑了魔教老巢,哈哈,哈哈。」
他连笑几声,但笑声中殊无欢愉,沉郁无比。田伯光心中一动,眼光直注他面上,却见他脸上无喜无怒,他心底忽然觉得:「这位前辈武功惊世骇俗,心中却似有无穷的伤心事。」又道:「令狐兄人本是极聪明的,不知怎的热血上头却常做出些胡里胡涂的事来,这次想必也是一般,前辈却也不应深责。」
风清扬又哼了一声:「不想你倒是他的知己。我看你人也不蠢,不知怎的做的却也尽是些胡涂事。」他顿了顿,方始又道:「我方才说你散功之道不大对头,其实非止不大对头,简直是出了大大的岔子。」
田伯光怔了一怔,微笑道:「小子既作恶多端,为人也是胡里胡涂,这条性命不值一钱,前辈毋庸挂虑。」
风清扬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这一阵子不曾散功,本已不妥,适才被岳不群伤了神藏要穴,却带伤催动内力,若不是我替你调理内息,说不定早丧了一条性命。你这般胡来,可不是活腻了?」
田伯光嘿嘿一笑,「小子造孽太多,早知此生必无善终之理,这条区区性命,丧在哪里可也没甚么分别。」
风清扬静了静,再开口时,语声似乎又干涩了几分:「你这武功,是何人所传?其中隐患可有弥补之方?」
田伯光摇头道:「非是对前辈有所隐瞒,小子昔年发下誓言,绝不泄露师尊姓名,现下却不能对你老人家说。」
风清扬凝目注视他脸。田伯光只觉他目光锐利如剑,几似割肤生痛,却不回避,直到他终于移开眼光,低微叹息一声。
田伯光略觉诧异,又有些歉疚,道:「不过我师尊早已不在人世,前辈却也不必放在心上。」
风清扬微微一笑。他笑意淡如微风,却有深深的萧索之意,田伯光瞧在眼中,心中不解,却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只听风清扬轻声道:「对了,那是多年前的事啦。很多人都死了。」
此时晨光已透窗而入,映出风清扬形貌,只见他须发皆白,一双长目似开似合,像神游物外,又似万事不外如是、不愿看得太过清楚。田伯光心头微感怜悯:「天下第一的剑术宗师,就这样在华山绝顶、思过崖畔一住几十年,只与清风明月为伴,忏悔前愆。这生涯也真寂寞得很了。」
一时又想:「这种日子,要我过一天也过不来的。早死了还爽快许多,只须要死得了无挂碍。」
他热血上冲,便道:「前辈,我一死不足道,只望你原恕令狐冲之过。相烦你对他说,他师父岳不群要害他,恒山派两位师太惨死少林寺中,也是他下的毒手。前辈与他交过一招,当知他练成了诡奇武功,望你向令狐冲示警,免得他做人胡里胡涂,死了也是个胡涂鬼。」
风清扬望了他一眼,道:「你待他倒挺有义气。自己就快小命不保,还替别人操心。但这话我是不能为你传的。第一,老夫不问世事已久,没道理为令狐冲这臭小子破例。第二,岳不群人虽蠢笨了点,江湖上名头着实不坏,你这小子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凭你一面之词,怎能取信?」
田伯光叹了口气,道:「此事千真万确,前辈待要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他心念一转,想道:「这老头脾气是极硬的,求他无用,试试能不能激上他火气来。」
他微微一笑,道:「不过前辈置身事外,只怕是别有心机罢?」
风清扬长眉一轩:「胡说八道。我有什麽心机?」
田伯光索性信口道:「当日思过崖上,我本已将令狐冲打得大败亏输,若非你老人家横加插手,我也不会落到今日田地。现下想来,你老人家传他武功,当然不会是为了看小子不顺眼,只怕是另有深意。」
风清扬微微眯眼,道,「你且讲来。」
田伯光道:「你教剑法给他,为么不准他泄露你的身份?他师父见他陡然武功大进,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历,岂不生疑?你是剑宗耆宿,他是气宗首徒,你教他剑法,莫非本就是要他师徒暗生心结、自相残杀,为剑宗昔日的遭际出一口恶气?」
风清扬侧目对他打量一眼,冷冷笑道:「你敢这样跟我讲话,倒也算得胆大包天。」
「我怕什麽?」田伯光虽然口硬,心下也实在惴惴,但仍强撑道,「小子这条性命横竖是前辈所救,要信手取了,动手便是。只不过纵然你非有意,他被逐出师门,追根溯源总是你的缘故。他既是你亲传弟子,你总不能坐视不管。若是不理,那便是摆明要隔岸观火、借刀杀人,还称什麽前辈耆宿,世外高人?」
风清扬盯视他半晌,道:「臭小子倒也牙尖嘴利。总之你千方百计,就是替令狐冲打算,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对不?」
田伯光挑眉道:「不敢。他是伪君子教出来的真蠢蛋,我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免不了把人往坏里揣测,这也不在话下。」
风清扬合目微微叹息,似是道:「冤孽,冤孽。」忽地张开眼,道:「虽然如此,这话我还是不会去替你传的。」
田伯光怒道:「枉我称你一声前辈,你竟如此冷血?」
风清扬不怒反笑,叹道:「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这话我不去传,你不会自己去对他说麽?」
田伯光瞥视他,将信将疑:「前辈不是说我命在旦夕?」
风清扬叹道:「虽然旦夕之间,但也未必就死。我已帮你将内息导入正途,你好自为之,莫要逞强。」边注目凝视他,片刻,摇了摇头。
「——再送你一句话:情之一字,进退皆险。你须记好了。」
田伯光心中突地一跳,眼见风清扬立起身来,瘦瘦高高的身形飘然出门,却没有勇气叫住他再行追问。他心中迷迷糊糊,千思百虑涌上心头,无从分辨、不可断绝。
[待续]
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二日
23:54:26
……风太师叔您是个傲娇!(遮脸
地狱式加班的一周(及腐败的周末)里挤时间敲出来的一章。12K耶=v=
是说加勒比海盗5萌死了萌死了~穿靴子的海盗喵神马的是诱人犯罪的存在吖(扭动开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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