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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破局(已补完) ...

  •   令狐冲到得嵩山脚下,距会期还有两日,恒山派赴会弟子已在山下等候。但见嵩山派的知客弟子相迎,便与众人一起拾级上山。
      嵩山位居五岳之中,山势雄伟,他眼望白云来去,想起黑木崖上任我行所说的一番言语,只觉此行身负大任,而自己心绪不定,甚是矛盾。又见田伯光不在人群之中,询问之下得知他赴华山查探消息尚未归还,心中难免挂虑。恰见对面双峰对峙,从中而断,形成一个天然的门户,云雾从中涌出,犹如天门中开。嵩山派负责接待的弟子道:「这是朝天门。古来帝王封禅,皆须由此登顶。」
      令狐冲点了点头,心想:「左冷禅特地将五岳剑派大会定于嵩山之巅,封禅台上,野心勃勃,可见一斑。」
      正在此时,后边山道上正有数人转了过来,当先一人儒冠黄袍,风度洒落,正是岳不群。他心头一震,又见岳夫人在侧,只觉胸中一阵酸楚,躬身施礼道:「弟子参见二位前辈。」
      岳不群淡淡道:「不敢当。令狐掌门何出此重礼?」
      岳夫人迳自红了眼眶,道:「冲儿……你一向可好?」
      令狐冲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想道:「我胡作非为,乃至被逐出师门,大伤两位老人家之心。上次震断了师父腿骨,更是万死莫辞。」垂首道:「是,多谢师娘关心。弟子……弟子心下好生难安。」
      岳不群冷笑一声道:「令狐掌门,恒山与华山同属五岳一脉,你贵为一派之长,不宜妄自菲薄,似这等称呼,再也休要出口。」
      令狐冲眼眶发热,喉头似有硬块哽住,讷讷道:「师……前辈见责,弟子心中实在愧悔难当。」
      岳夫人握住他手掌,柔声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得知你接掌恒山门户,我们都很是欢喜。但望你自此事事谨慎,好好作出一番事业,也不枉两位殒身的师太临终重托。」
      令狐冲垂首道:「是。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有违。」
      岳夫人目光柔和,更带了一点怜惜,道:「另有一事,须教你得知。珊儿上月已在华山行了出阁之礼……」
      令狐冲眼光一瞥间,果见岳灵珊站在爹娘身后,云髻高挽,长裙曳地,鬓边插了一朵小小红花,宛然是新嫁娘的打扮。她双目低垂,并不与他目光相交。一瞬间,令狐冲只觉胸口如被大铁锤重击,几乎喘不过气来。岳夫人之后说了什麽,他尽未听入耳中,只觉耳底血流轰轰作响,几似天旋地转。
      岳不群冷眼旁观,见他怔怔立在当地,面色瞬间惨白,几乎立脚不住。当晚华山之巅,他只道或是令狐冲旧情难忘,潜入窥探;那人受创坠崖,他身畔恰有岳夫人在,无法即时追踪。及至稍后思过崖上,在山洞口接了一剑,剑势后发先至,竟将自己攻势全副封住,思之正是令狐冲独孤九剑的路子。但此际见他惊痛之貌不似伪装,他心中疑窦横生,脸上却风雨不透,只叹息道:「你自小由我夫妇抚养长大,我实当你亲生儿子一般。因你任性妄为,我只能忍痛将你逐出门墙。但若你自此洗心革面,持身清正,为武林正道的气运、五岳剑派的前途善自勉励,将来未始不能一家团圆。那时我亦此生无憾了。」
      令狐冲乍为岳灵珊心痛失神,又听岳不群话中竟有重收自己为徒之意,陡然又是一阵狂喜。娶小师妹为妻和重归华山门墙,乃是他最大的两个愿望,此时惊痛继之以大喜,心神激荡,只觉脑海中迷迷糊糊,当即倒身下拜,哽咽道:「多谢师父、师娘。弟子得归华山门墙,实在好生欢喜。」
      岳不群微微侧身,不受他这一礼,却温言道:「眼下大事当前。今日五岳剑派大会,左盟主处心积虑,对并派之议、掌门之位志在必得。我已决意与他周旋。我门中之事,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岳夫人将令狐冲搀了起来。他听岳不群之意,收自己入门已是允诺无疑,精神一振,便道:「是。弟子惟师父马首是瞻,定让他阴谋不能得逞。」
      岳不群脸露微笑,意甚嘉许。令狐冲躬身退开,驻足山道之旁,待华山派通过之后,才率恒山派众人缓缓上山。他欲不再看岳灵珊,却见她婀娜的身形旁正是林平之高挑的背影,两人比肩而行,正是一对璧人。他怔怔目送二人,忽想起福州城中、嵩山脚下,也曾如此望着他们离去,但惟有这一次那个倩影是真正一步步离自己远去,再也不可复返。他心头好似开了个空洞,不再觉得疼痛,惟有爽然若失,但觉过去二十余年尽皆虚度,来日悠悠不知为谁而活。虽是丽日当空,他眼中看出去的风景,却是一片模糊。

      令狐冲神思不属,恍惚间只听封禅台上左冷禅吐气开声,提出五岳并派之议,方自猛省,向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二人也正看向自己。他心头一凛:「险些误了大事。」只听左冷禅正问道:「五岳并派之议,合乎天理人心。料来令狐掌门不至独持异议罢?」
      令狐冲听他问到自己头上,心想:「衡山人丁单薄,泰山内乱不断,要力拒左冷禅的野心,只能靠我恒山派与师父联手。」他向岳不群望去,只见他神色恬淡,似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道:「令狐冲后生小辈,只因恒山前掌门定闲师太的遗命,忝居一派之长。晚辈见识浅陋,五岳并派兹事体大,不敢自专,惟以华山派掌门岳先生马首是瞻。」
      左冷禅微微冷笑:「听闻令狐掌门源出华山门下。令狐掌门纵使见弃于师门,却仍一心向着华山。岳先生统驭人心的手段,倒也不凡。」
      令狐冲笑道:「左盟主机谋巧变,智计百出,自非我等凡俗人所及。我辈所知无非道义二字,所行只求俯仰无愧于天地,左盟主自是不屑与之为伍。」
      左冷禅哼了一声,脸上如罩严霜,不去理他,凝目看向岳不群,问道:「恒山与华山持见同一,却不知岳兄有何高见?」
      岳不群缓缓开声,道:「武林中派别之争陈陈相袭,于今尤烈。凡我习武之人,本应道义为先,无奈常因囿于门户之见,致使天下有这许多无谓纷争,多了无数孤儿寡妇。今日我五岳合为一派,堪为同道表率。他日各派或因渊源相近,或因地缘相邻,逐一合并,将来武林之中,未尝不可臻于至治。」他侃侃说来,神色谦冲、语气柔和,众人皆想:「此人号称『君子剑』,果真是一个恂恂君子。」
      令狐冲心头大震,额头生汗:「我本拟师父会反对并派,谁知他竟然赞成此举。这可……这可……」举目向方证与冲虚看去,见他二人冲自己摇了摇头,似也知成议已定,无力挽回。
      左冷禅大喜,他本来忌惮岳不群在武林中的声望,又知其人能言善辩,如一力反对倒着实棘手,谁知他竟大表赞成。当即笑道:「岳兄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为重,高见令人钦佩。」游目四顾,大声道:「我五岳并派既已无异议,今日便是五岳派开宗立派之日。」四下里即时鞭炮大作,更有旗花火箭射上天空。众人皆想:「左冷禅处心积虑,连细节也安排无遗。」
      喧天震响中,只听岳不群说道:「五岳派开宗立派,不可一日无主。如此大派,必待忠厚有道之士居中主持,方是武林之福。」
      只听他柔和的语声漫漫荡了开去,封禅台上足有两千余人,却人人听得字字清楚。令狐冲心想:「师父的紫霞神功又有大成,连发声运气的方法都不同了。」忽然间一阵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却不知所为何来。
      他心念一动:「五岳并派,原也不一定是坏事,只恐大权落入野心勃勃的左冷禅之手。若是师父这样的有德君子主持,却又何虑之有?」
      当即大声道:「晚辈谨遵岳先生之议。恒山一派,晚辈年轻识浅,本来不克主掌,但定闲、定逸两位师太大仇未报,晚辈与恒山上下誓要讨回这笔血债,告慰恒山历代先祖,方能归入五岳派。」他手按剑柄,凝盯在左冷禅面上,只待他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左冷禅的目光却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停驻在岳不群脸上,嘴角微微冷笑,道:「两位师太的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岳兄说的话,我可不明白了。在下忝居五岳剑派盟主之位,自问并无失职过犯之处。岳兄此议,难不成是要取而代之吗?」
      岳不群微笑道:「在下别无私心,只是以天下苍生为念,说不得只好力争上游,还望左师兄海涵。」
      左冷禅笑道:「很好,很好。」转头向令狐冲瞧了一眼,道:「你既与岳兄同进退,自然是大力推举他身任五岳派掌门人了?」
      令狐冲道:「那是自然。岳先生谦谦君子,为人温厚,他做五岳派掌门,乃是武林之福、苍生之幸。」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对视一眼,均想:「今日虽不能阻得五岳派合并,但由岳不群出任掌门,自然强过左冷禅许多。」
      众人中与他二人一般心思之人倒占了大半,当下便有好事者鼓噪起来。左冷禅仰天长笑,竟将千余人声音都压了下去。众皆失色,只听他笑声顿止,道:「令狐冲,你说得很对。两位师太一日大仇未报,五岳派一日不能归一。」他转头注目望定岳不群,一字字道:「今日便在天下英雄面前指认真凶,手刃此獠,以祭两位师太在天之灵。」
      众人注目再看时,场中已多了一人,就似被阵风吹来的一片叶子。这人青布包头,削瘦身形裹在一袭长大灰袍之中,只露出张苍白的脸,眼瞳深黑、下巴尖削,不笑时唇边也似带着丝懒散的笑意。
      那张脸本是他极熟悉的,但令狐冲凝视着他,只觉犹似身在梦中。
      那个人正大声道:「杀两位师太之人,便是这位华山掌门岳先生。此事为小子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令狐冲想,如果是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剑在他手中。他握得很紧,紧到指骨生痛。但他心头只是一片茫然。

      场内众人已鼓噪起来。嵩山派中有人喊叫道:「伪君子!」「杀了他为两位师太报仇!」而岳不群站在场中神色不变,嘴角仍带微笑,山风吹得他衣袂飘飘,看来宛如神仙中人。待众人声音稍静后,他方才开声道:「左师兄,你说指认真凶,为两位师太报仇,这一位就是你的人证?」
      左冷禅冷笑道:「岳兄,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趁少林寺中无人,杀害两位师太,却没想到有人在侧,将你所为看了个真真切切。」
      岳不群轻笑两声,神色一敛,眉宇间透出股森寒之气,道:「此人我倒也识得,乃是江湖人称万里独行的田伯光。左师兄,你堂堂一派掌门,与这等下三滥的奸邪之徒勾结,攀诬他人、挑拨是非。岳某虽不才,却也不能容你妄为。」
      封禅台上足有两千余人,听得田伯光的名字,顿时喧哗之声大作。他名头着实不小,但一向独往独来、行踪飘忽,真正知晓他形貌的人极少。此时数千对眼光尽向他射去,其中有鄙夷、憎恨,却也有不少惊讶、疑惑。不少人心中却想道:「瞧他年纪轻轻,好眉好貌,竟是江湖中恶名昭彰的淫贼。」但随之看向左冷禅的眼神中,却也多了不少怀疑之意。
      左冷禅哈哈而笑,大声道:「岳兄,上月你从前的高足令狐世兄在恒山接任掌门之际,这位田君恰在现场。那时他当了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及各位英雄之面,自陈已洗心革面,投入恒山门下。恒山弟子,那可算不上奸邪之徒罢?他亲口指证是岳兄杀死两位师太。岳兄如问心无愧,该当在天下英雄之前与他对质,自证清白。若是一意推诿,嘿嘿,莫非是做贼心虚不成?」
      岳不群负手身后,微笑道:「岳某行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江湖上朋友们素知的。想要混淆黑白,含血喷人,却也没这么容易。」他目光扫过田伯光,却定在令狐冲面上,淡淡道:「令狐掌门,现今你门下弟子,一口咬定我乃杀害两位师太的真凶。这也是你恒山上下一体无二的意思?」
      令狐冲心中一片混乱,他凝目注视田伯光,对方也不躲不避回视着他,那双眼瞳深黑似不透光、不见底,竟看不出一丝情绪。他脑海中剎时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当日田伯光上恒山来向自己说起少林寺中两位师太殒身之事,说并未目睹凶手真容,此时却极力指证是两人是岳不群所害。
      「他为何说谎?……难道说……难道说……」他喉头干渴,好似立足之地正在分崩离析。看一眼岳不群,只见他神情颇有责难之意;再看左冷禅,却见他嘴角含笑,眼中流露出又是讥嘲、又是兴奋的神色。他曾见弃于自己最亲近最信赖之人,一瞬间,那气堵胸口,伤恸愤激充塞胸臆的感觉尽皆重临,胸口一阵火焚继之以一阵冰冷:「左冷禅一早就伏下了这着棋子。此时叫他出来指证,一则要师父不能与他争这掌门之位,二则离间我华山与恒山两派。」他手指颤抖,脑中微微晕眩,只听铿然一声清响,长剑已然离鞘在手。
      剑光闪动,直指田伯光,他却动也不动,也不知是不避,还是避不开。令狐冲这一剑却刺不下去,剑尖凝在距他心口约有半尺之处。剑锋一清如水,反着日光,照得那个人眉睫历历分明,正如不知多久以前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跟他,并肩站在天之下云之上,好似大荒万劫里只得他们两个人,那么近又那么远,又是生分又是熟悉,像共过了他生、此世,却只有立谈对饮的片时缘法……像落在襟前的一片雪,转眼,就归于消灭。
      剑锋如水,却非止水。
      岳不群从容悦耳的声音缓缓道:「是了,你第一次当面违逆我的意思,便是为了维护这恶贼。」他微微叹息,续道:「此时你一念可牵动天下苍生气运,切莫一再自误。」
      左冷禅冷冷道:「岳兄用的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令狐世兄,你既执掌恒山门户,理当追究杀害两位师太的真凶,岂可偏听偏信,将本门弟子的死活置之度外?」
      岳不群长眉一轩,道:「正邪不两立,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如他混进恒山门下,本也是不怀好意,别有居心。难道剃了头发、换件衣服,就能将他犯下的累累罪孽一笔勾销?」
      令狐冲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这念头也曾在他心底隐隐浮现,但总是一转念便被压下,如今听来,却似在心头被刺了一刀。他忍不住再看田伯光,却见他唇角微微上挑,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忽地开声道:「在下只求在天下英雄面前,问一个人一句话。」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静了几分。左冷禅即道:「你要问谁?」
      田伯光却不看他,只望向方证大师,道:「方证大师,当日你说过,若有人一心向善,便当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现下小子命在旦夕,只因不愿两位师太殒身的真相湮灭,故此冒死指证这位岳先生。」
      方证大师合十道:「善哉,阿弥陀佛!」
      左冷禅暗自皱眉,方证大师位尊望高、性子慈和,他生恐节外生枝,截道:「你不必担心。事情未曾水落石出,谁也不能取你性命。」
      田伯光不去理他,目光在场内转了一圈,停在一个人脸上。令狐冲退了一步,手中长剑指地。众人面面相觑,只听田伯光大声道:「我只要问华山派岳掌门的夫人宁女侠一句话。」
      岳夫人满面诧异,她性子刚烈,若由得她心思,说不定早将这恶名素着、更指证自己夫婿的淫贼斩于剑下,谁知他竟要问自己一句话。她踏前一步,手按剑柄,道:「什麽?」
      田伯光正色望定她,道:「宁女侠,当日少林寺中,各位来援的正派高手尽在一处。然而那天,岳先生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不在你身边,你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对不对?」
      岳夫人秀眉一挑,道:「你问这是何用意?我二人虽是夫妇,也未见得每时每刻都在一处。纵然他曾有半个时辰不在,时隔多日,我也记不起了。」
      田伯光摇头道:「不,接下来我提醒你一件事,你便一定记得起来。岳先生有半个时辰不知去向,随后你再看到他时,他却换了一件衣服。」
      岳夫人惊噫一声,失声道:「你怎知道……」她以手掩口,心中顿生无数疑团。此事极细,她早已忘怀;但因甚为突兀,在脑中却留下了印象。经他一提,当日的情形果然涌上心头。她站在当地,既惊且疑。
      众人哗然。田伯光提高了声音,一字字道:「只因在那半个时辰中,岳先生回至少林寺内偏殿,杀了定逸师太,又杀定闲师太,自己却也伤在定闲师太剑下。因此他撕衣裹伤。这全是在下目睹亲见。他本来……」
      他话音未尽,场中人只觉眼前一花,似有个影子闪过,随即锵的一声。接着场中人影憧憧,尽是绵密无比的金铁交击之音。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伦,竟是无人看得清楚。
      田伯光脸露微笑,胸口却鲜血狂涌。他倒下去时,不似重创,倒像如释重负,像尘埃里是他命定的归宿。
      但他并没跌在地上,而是跌入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田伯光并不觉得利剑透胸而过的痛楚,只感觉血自喉头奔涌而出,他想推开那个人一点——只因不想弄脏了他。但他抱得那么紧,好似要碾碎他每一根骨头,再揉进自己胸膛里。
      他很想叹气,但每一次呼吸都呛出更多鲜血。痉挛的手指陷进对方的衣服,他用尽全部气力同那阵烧灼着胸口的窒息拮抗,因为有些话他必须要说出口,而暮色将至,他已经看不太清身周的一切,除了他。
      最后他挣扎出口的只是寥寥几个字:「我……死不足……惜,不过我……没骗……你。」
      似乎很不足够,但最后一个字出口时,他终于心安。
      令狐冲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但过长头发遮住了他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有点担心他在哭,只因他实在不希望这是映在他眼里他最后的表情。
      身周一切皆归于沉寂,他只听得见令狐冲的声音。他正说道:「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死……你不要死。」
      他说了好些遍,像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甚么,又似用尽心魂意念,在念一个咒,一个求恳诸天神佛的魔咒,哪怕为此神魂俱灭也在所不惜。
      在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中,他终于看到了令狐冲的眼睛,分明泛着水光,却又亮得像要烧起来,好似有把铺天盖地的野火,正融融烧蚀天地。
      于是他只能说道:「好……我不死。」
      黑暗于焉降临。

      [本节完]

      二○一一年六月十七日
      1:10:55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破局(已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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