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泪》樱落·忧燃

28、第二十八章

　　刚消停了几天，公共租界的工部局，也就是和法租界公董局同样作用的一个机构举办了一个舞会，名义就是促进租界友谊，说白了就是狼狈之间的友谊呗！
　　一边换着衣服的苏曼一边心里嘀咕着，都是蛇鼠一窝的人，搞在一起准没有什么好图谋，白姨太果然是上海滩上的交际名人，这样的大规模的宴会自然是拉不下她，请柬一早就送到家里来了，虽然指明是要苏老爷携家属前去赴约，可少了白姨太苏老爷怕也是玩不转这样的场合。苏怡最近忙着考试自然是被留在家里温书，家庭老师老早就来了等在苏怡单独的书房里，苏曼无疑又是陪同出席的角色。
　　“小姐，今天穿这个好不好？”春喜拿出了一件裙角缝满了蕾丝的藕荷色西式洋装连衣裙，这还是上次白姨太给自己挑的众多衣服中的一件，苏曼最近总是闷在家里，平时都是一身常服也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件衣服。
　　“恩，就它吧！”苏曼看了看，颜色素气的很，再平常不过的款式了，这次一定不会给自己惹多大的祸，想起上次那个尤三姐，苏曼就从脊柱开始网上冒凉气。
　　已经经历几次宴会，苏曼那股对于旧上海社交圈的新鲜劲早就被磨得荡然无存了，有了上次的事情，苏老爷这次也是亦步亦趋的都看着苏曼，生怕一个离眼有了什么闪失，毕竟这宴会虽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也是这有头有脸的人物里也是分得出三六九等的，就好比说上次的尤三。
　　“呦！老苏啊！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柳老爷看着迎面来的苏老爷笑着忙上前招呼。
　　“孟洋啊！可不是么，这听说绪茹回来了，今天没跟着来？”苏老爷打量着柳老爷的身后，并不见绪茹的身影。
　　绪茹？听着名字有点耳熟，苏曼乖巧的跟在苏老爷身后，并不是自己愿意乖巧，而是这样的场合自己疲于应付，不带脑子是最好的，见到人跟着叫就可以了，反正花瓶的作用就是装饰不是么？
　　“在那边和卫老爷子家的孙女腻着呢！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好。这不回来了么也没个事情做，整天两个人黏在一起，也没见得她和家里小的这么亲。”
　　“对了，曼儿叫人，这是你柳伯伯。”说了半天，聊到了各自女儿，苏老爷赶紧让苏曼打招呼。
　　“柳伯伯好。”苏曼低眉顺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些，这些个人把女儿都带来把会场搞得都快成了女儿国了，弄得跟选美似的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人嘛都有攀比心理，都有所成就的人难免就拿下一代来比较，记得以前爸爸妈妈学校里的老师就是，谁家的孩子如何如何，这个清华那个北大，稍差点都是政法科技之类的大学。那时自己还庆幸爸妈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不曾被这攀比风殃及无辜。可是当自己第一次被那些老师冷嘲热讽的时候却也难受了好久，那时才知道在父母眼里是宝的她在别人眼里连根草都不如。
　　来了这里自然是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了，所以苏曼在这种大场合总是处处小心，生怕做错了一处。虽然自己不够优秀可是只要凡事不掉了步子总不会无故招人冷嘲热讽吧！
　　“这是曼儿？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老爷这一连串的问句问的让苏曼只能微笑的看着苏老爷，由他来解答这个问题。不过看着柳老爷问话，估计对那个苏曼也是略知一二的。
　　“病了大半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不时局也乱，我想想还是接回来吧！”
　　“恩！该接回来了，凡如要是知道孩子出落得这样好……”
　　气氛竟然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凡如是苏曼的母亲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苏老爷提起过，想到这里苏曼不觉得又想到了那天学舞时，听到打麻将的那些太太们说的话，下意识的回头去找白姨太的身影，只见她和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在交谈，时而低眉凝重时而掩嘴开怀大笑。
　　“曼儿，你去找芷新她们玩吧！我和你柳伯伯说说话。”苏老爷开口把苏曼支开，仿佛不想让她听到什么话一般。
　　点了点头，苏曼总觉得自己算是解脱了，一晚上像是被拴在苏老爷的身边似的，让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整个人累得已经是一身的汗了。

　　“曼曼，你也来了啊！”见到苏曼的芷新赶紧从那一拨女孩子中迎过来，拉着苏曼的手就往那边带。
　　走进打量了一圈，直到和那个女孩子对视，苏曼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觉得耳熟的名字，说的就是她。
　　毕竟有过一面之缘，苏曼礼貌性的点头示意。
　　“曼曼，我们又见面了。”柳绪茹笑着走过来，那语气和笑容仿佛和苏曼已经相熟很久了，全然不同于那日的感觉，让苏曼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们认识？”芷新疑惑的看着苏曼。
　　“又见面了，你好。”苏曼听到芷新的话，才知道自己有些失礼，赶紧笑着回应来自柳绪茹的问候。
　　“我们去花园里聊吧！这里有点吵。”柳绪茹亲密的拉起苏曼的手，让苏曼不知如何拒绝，就任着柳绪茹拉着自己，心里却别扭极了，只因为两人并不熟悉。和周围其他的人点头笑了笑，苏曼转身跟着芷新她离开了确实有些闷热和吵杂的公馆大厅。
　　芷新倒是乐得见，本来以为需要自己引荐，没想到两个人早就打了照面，可是芷新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最近听爷爷话中意思估计是要把七年前没有促成的亲事促成，柳家老爷虽然没表态，可是绪茹的态度倒是很积极，最近没事就往四叔的洋行跑，虽然是拉着自己作陪，可芷新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幸好当初四叔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名川知道，不然今天这局面定然是要尴尬的。

　　“这天真是热，太阳都落山了暑气还这么重。”坐在庭院的凉棚里，芷新不停地用手扇着周围弥漫的一股散不开的闷热。
　　“你看你出门也不带个帕子，哪里像个姑娘家。”绪茹递出自己的帕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带着这个干吗？”
　　苏曼笑了笑，芷新就是这样什么都那么的随性，看着绪茹镶着耀眼钻石的手包，那火彩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什么都是那么的精致，很符合千金小姐的做派，倒是自己和芷新大大咧咧的这些行头从来都不上心。
　　接下来的沉默让苏曼有些局促，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女人，身上透着十足的江南婉约的气息，一举一动都是有节有制，仿佛什么都是已经制定好了的一般，就是这样的有节制让苏曼面对她总是有些拘谨。
　　“听说你和名川要订婚了？”绪茹的问话打破了这仿佛冰冻般的沉默。
　　“嗯！”苏曼点了点头。
　　“真是羡慕你们啊！”绪茹叹了口气，那语气里的无奈让苏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芷新此刻知道自己说话也该小心，不然要是说漏了一句半句，就是给大家找了不痛快，也只能跟着干干笑着。
　　三个人各怀心事，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天太热了，我去拿点喝的。”这样的沉默确实让人不知所措，绪茹率先起身离开。
　　待绪茹走远，苏曼和芷新算是松了口气。
　　“你们很熟？”苏曼看着绪茹离开的方向，悄声的问道。
　　“我，绪茹，四叔和名川，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是这些年大家都各忙各的又加上四叔和绪茹出国，鲜少联系了。”
　　这就怪不得了，这过去世家相交就仿佛一个集团一般，小辈之间的友谊也是从小建立的。那天绪茹见了名川那股热络劲就合情合理了，可是两次见到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让苏曼心中不停地犯嘀咕，难道这个绪茹喜欢赖名川？
　　“绪茹和名川很要好？”
　　“恩，小时候总是名川带着绪茹玩，我小叔叔小时候最讨厌女孩子了。”芷新继续用手扇着让人烦闷的暑期，仿佛这样就凉快些。
　　“哦！”苏曼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
　　看着苏曼沉默不语，芷新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让人误会。
　　“其实名川在我们四个里最像哥哥了，对我们都很好，什么事都是名川出头，名川待我也挺好的，就是我太像男孩子不太需要别人照顾嘿嘿！”芷新补了一句，却总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好像是欲盖弥彰越抹越黑。

　　“你看好了？是哪个？”
　　“就是外面亭子里坐着的，那个穿着裙子有花边的那个。”
　　取了饮料经过两个人身边，他们那鬼鬼祟祟的深情让绪茹不觉得放轻脚步，似乎是漫不经心无意经过一般，却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顺着两人的目光向外看去，院子凉亭里只有芷新和苏曼两个人，而穿了裙子的就只是苏曼而已，芷新向来很少穿裙子的。
　　“做的干净点，上头可是交代了，公共租界这地头想不到我们头上，动作要快。”
　　“这成么？在这里动手，都是有头有脸的。”
　　“说你笨就是笨，这姓苏的小门小户的，后头也没什么人罩着，出了事那些人谁会管，等要是管怕人也到了老大手里了。留下的麻烦就给英租这头的人扛着吧！”两人专心忙着自己的对话全然没有察觉徘徊在他们身后的绪茹。
　　听到这些绪茹更确定这两个人针对的人一定是苏曼，放下手里的杯子，绪茹赶紧走向院子里。即使是乔装打扮了，可大小就和在父亲身旁的绪茹也是见过世面的，认得那人小臂隐约露出的纹身，今天没见的有帮会的人到场，这两个人怎么混进来的自己是不知道。

　　“绪茹喝的呢？你去了半天怎么什么都没拿回来？”看着两手空空的绪茹芷新问道。
　　“芷新我的戒指不见了，就刚才还在手上。”绪茹在走过来的路上把指上的戒指摘下塞到手包里，这会伸出残留痕迹的手指伸给芷新看。
　　“就是你刚给我看那个柳伯伯给你买的南非粉钻钻戒？”芷新刚才确实看到绪茹戴着戒指，那成色和纯度还有那火彩是难得一见的上乘货色，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快帮我找找吧！就你见过，帮我看看是不是掉哪里了。”不停打量身后，绪茹看着身后渐渐往这边走来的两人。
　　“不是掉这里了？”芷新听了赶紧起身，苏曼也不好意思坐着，虽然自己不能帮忙做什么，可是若无其事的坐着总是不好。
　　“可能是掉屋里了，咱们去看看。”绪茹像是急了赶紧拉着芷新的手往屋里走。
　　“苏曼一起去帮忙找找吧！”芷新转身就准备拉着苏曼的手。
　　“苏曼也没见过，让苏曼先在这里风凉会！快点不然被人捡了去，这里人多手杂的。”不带芷新拉住苏曼，绪茹急忙拉着芷新往大厅方向走去。
　　看着绪茹着急的样子，芷新也没反应过来，就被绪茹拉着走了去。
　　苏曼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心想反正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硬是跟过去只会耽误她们，与其在一旁碍手碍脚的不如在这里讨个自在，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绪茹拉的太紧，芷新也只是跟着她，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两人撞了个过肩。
　　两人神色匆匆也不曾道歉与芷新擦肩而过。
　　“哎！怎么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芷新刚要回头，绪茹紧紧的拉了她一把。
　　“再不找就找不到了。”
　　芷新也顾不得只能随着绪茹加紧脚步。

　　“干什么你们，放手，救……”苏曼还没把救命喊出口，就被两人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嘴，说时迟那时快驾着人就往院子里停车的地方走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芷新转过头，待反应过来苏曼人已经被两人带出去有些距离，扯开绪茹的手芷新赶紧追了过去。
　　“怎么办，后头跟了个丫头。”牙子一看芷新跟了来有些急了冲着海生喊道。
　　“快。”也顾不得太多，两人扛起苏曼加快脚下的步子，三两下就窜到了车前，怕是这样的事干多了，两人动作倒是利落，扛着人的牙子把苏曼塞进了车里，转身就跳上了车。海生早就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拦着人，快拦住车。”芷新一面追一面冲着门口守卫的越南守卫喊道，可越南人哪里听得懂这话，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开出了公馆大门。
　　情急的芷新即使再加快脚步也耐不住跑不过四个轱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带着苏曼的车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转过身芷新拼了命的就往公馆大厅奔去。
　　“快，绪茹，苏曼不知道被什么人绑走了，快去告诉苏伯伯。”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芷新，拉住刚刚跑上来的绪茹，气喘吁吁的说道。
　　“好好！我这就去。”转过头，绪茹一路小跑的奔向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