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江户月光（年下）》叶霜镜

40、【番外】见返柳，衣纹坂-4

　　“你半年前去过仙道家吧，在西园桔梗厅铁子太夫献唱的时候，你吹奏尺八的。”有些意外自己居然没有被认出来，仙道心里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就算不曾认出他是那一晚的主人家，吉原出了名的风流才子仙道彰在吉原居然会有人不认识。仙道没法回避自己心里悄悄涌上的一丝涩意。

　　更别说他已经找了他整整半年了。

　　要说是有多在意，其实也没有。

　　一开始只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清新明快的尺八声音，再之后则是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把过分缠人的醉酒客人扔出去那干脆利索的动作和这种完全不像风月业的人会做得出来的大胆举动。

　　真正有些在意的是一直找不到他吧。尤其是在霜娥楼偶尔能听到客人打听他的很多。霜娥楼的人却一直语焉不详。也多亏了他们这种保持神秘感的欲迎还拒，仙道很快就肯定了那孩子确实是在这里没错。

　　只是没料到他完全不认识自己。

　　“仙道家……”当然有去过，而且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洋平没料到仙道能认出自己来而且如此直接肯定的下了断言。即使是洋平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搪塞的话来。

　　不能直承其事。姑且不说霜娥楼还要靠【蓝衫新造】的噱头来吸引客人，洋平自己也不愿意被卷入到更多的麻烦里去了。

　　要承认吗？要否认吗？洋平也不是很认真的思索着。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客人。

　　花楼特有的经过特殊设计的灯火暧昧难定的光在他身后，脸貌看不太清楚。但逆光能更清楚的明晰他身影的轮廓。

　　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

　　是那天晚上洋平被醉酒的客人调戏时过来帮他解围的那个人。虽然自己早一刻的出手没能给他表现的机会。不过，应该是个好人吧。

　　“您是仙道家的……”洋平思索了一下这么开口才不会显得太奇怪。

　　仙道家的二公子在吉原可是名动一时的有名人。鉴于他的兄长从不到风月场所来的缘故，大家也就直接称呼他仙道公子了。总之这种时候问名字也好闲聊天气也好迎合着这位花花公子的口味谈论女人也好就是千万不能把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

　　“我是仙道彰。”从善其流的报上大名，仙道并没有因为对方不认识自己而生气，俊秀的脸上甚至好脾气的保持着一个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你的名字呢？”

　　“诶？”对方并不跟洋平多做纠缠，甚至没在意所谓礼节，这样单刀直入的方式更让洋平有些难以招架，“小的只是个仆役……”

　　“你想多了。”看着洋平温和无害的笑容下黑眸里毫不松懈的戒备神色，仙道几乎忍不住快笑了起来。还真是只皮毛美丽爪牙锋利的小猫呢。“我向你报上名的时候并不是以仙道家公子的身份向吉原的仆役通报身份，只是告诉你自己的名字罢了。礼尚往来你也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吧。”

　　“呃……”似乎不是做小伏低就能糊弄过去的类型啊。洋平扯扯嘴角，心里涌上一丝久违的挫败感。这么被人牵着走还是第一次，“水户洋平。”

　　“水户啊……”倒是仙道多少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江户时代的庶民（更不用说是从事风月业的贱民）是没有姓氏的，这孩子居然有姓氏，而且是德川家分支【水户】这样的大姓。

　　怎么看也像另有隐情的样子。但看他毫不在乎的说起，似乎又并不是什么他自己非常介意的事。

　　“还是洋平好听些。”仙道自作主张的下了定论。

　　“这样不太好吧，仙道少爷。”太超过了。不管对方是什么用意，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的人就亲昵到这种地步，在洋平的记忆里也只有对花道做到过这种程度。

　　更别说那还是因为自己先摸了他的钱包（虽然里头已经没有几文钱了）才会答应那小子如此乱来。

　　“有什么不好的？”忽然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仙道重新坐了下来，“初次见面，一起喝一杯吧，洋平。”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之后在一方的坚持下成了“友人”的二人，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多了莫名其妙的朋友而有什么改变。

　　仙道彰仍然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闲适懒散悠游自在的大众情人。洋平也仍然是霜娥楼花魁铁子太夫的贴身侍童，偶尔客串在重要的演出上吹奏尺八，只不过吸取教训再不会做打眼的装扮。

　　仙道还是常常到吉原过夜，遇到洋平之后他反而不会只去霜娥楼而是到处闲逛。不过现在再去的时候多半会叫洋平作陪喝上一杯。

　　“都说了这里可不是男V娼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洋平有些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熟门熟路的过去坐在仙道对面开始准备茶具。

　　仙道的邀约洋平也曾经抗V议过，可惜的是他的主人铁子似乎并不在意，仙道一请，只要她身边没什么事多半会打发洋平过去。

　　结果时间长了洋平也就很无奈的习惯了。

　　“真是的，洋平可真会说些伤人心的话。”仙道懒懒散散的笑着靠在垫子上看着洋平一边抱怨一边细致的做着复杂的煎茶。很久以前洋平就发现了，仙道在自己的面前十分懒散，不会去维持什么形象问题，完全不设防的模样。“一直以来我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吧。”

　　就是没有了，洋平把一句话扣在嘴里没说出来。

　　要是他有过什么动作还有不再继续接触的借口，偏偏这家伙除了开头结识的时候手段强势之外，一直都很斯文有礼。

　　仙道对他很感兴趣，这一点洋平当然知道。

　　他不是花道那种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野间和高宫曾经吐糟过，要是花道身上少长了一个心眼儿，一准就是长在洋平身上了。

　　江户时代民间风气开放，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在江户屯所做捕快的樱木花道是江户若众道*圈子里出了名的“脾气暴烈的红发美人”。花柳之地的吉原也有各式各样的男VV娼馆来供应这样的市场。洋平自己当然也常遇到这样的事，早已经可以纯熟老练的打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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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众道，也称“众道”，日本江户时期的BL，类似我们的龙阳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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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在洋平看来仙道也就是这种人其中的一个。仙道眼睛里对他毫不掩饰的兴趣洋平当然不可能看不懂。

　　做行院的不能得罪客人，何况是仙道公子这样的客人。就算是果真被他做出什么动作来，就算是被轻薄了，也得隐忍。除非不想在吉原再做下去。

　　原本无论在什么地方身执何业都能活下去的洋平，在江户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羁绊。开始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高宫野间大楠，后来是花道，现在还有铁子。都是对洋平很重要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轻易离弃。

　　必须留在江户，必须留在吉原。所以洋平也只能忍耐着隐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