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缇觞》古杏花

6、第14～16章

　　第十四章莲笙

　　圣陀花，一种生长在峭壁上的黑色小花，以花磨出的汁液可以代替墨写字作画，但一个时辰后就隐去颜色，惟有阴阳人的血能让它显形。
　　而那幅卷轴上，画有一幅地图，是用圣陀花汁画成，而棋爻是知道卷轴之谜的少数人之一，而这幅地图的终点在哪，棋爻的目的是什么，棘青完全不知道。
　　他们离开了贺兰山之后，一路向北走，现已初秋，天气渐渐转凉，经过连日的赶路，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了，只是那时他们正在一个大森林里，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只好在原地扎起了帐篷。
　　深夜。
　　昆虫的天然音乐从树丛中传来，不远处一条小河上，一只只萤火虫飞来飞去，荧荧绿光穿梭在河边的芦苇间。今晚的月亮很圆，让人有一种伸手去摘的欲望，一片枯叶落在了平静的河面上，返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寐歌。”棘青走到河边，望着河对面的寐歌。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他浅笑道。
　　“面对我的时候，你不需要强颜欢笑。”棘青平静地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是要看穿他的心。
　　空气十分清新，一阵淡淡的草香随风而来，一只萤火虫落在了寐歌的肩上，像是被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吸引了，久久不愿离开。
　　“你在说什么？”他隐去笑意，脸上是猜不透的神色。
　　“我知道你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寐歌问道，此时棘青终于看清他的神态，他在生气，非常生气！
　　“因为，在品神宫中，我不了解聿灵杰，不了解娉安，不了解棋爻，但我却了解你。”
　　“哦，是吗？”他的眼中多了一丝不屑。
　　“你只不过是一个把心事藏起来，再用一张笑脸遮住一切的人，一个喜欢逃避的人。”棘青声音轻却清晰，一字一句透着坚定，让人有一种错觉，她正在说着再正确不过的真理。
　　寐歌听了后，完全怔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了解他，他以为……自己一直是一个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平静地问道，漆黑的双瞳在夜间异常明亮。
　　“因为，我和你是同类。”说完这一句话，棘青转身离开，却被寐歌叫住了，“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很简单，因为你是我朋友。”棘青笑了，那个笑容温柔得似乎能把万丈冰雪融化。
　　“朋友？！我喜欢宫主，我可是你的情敌。”
　　提到了棋爻，棘青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其实，你和我都很清楚，永远没有人能够得到他的心。”

　　根据地图所示，棋爻要找的东西，就在天山之上。天山上常年积雪，气候寒冷。传说，世间存在六界五灵。六界，分别指人界、魔界、妖界、冥界、仙界和神界；而五灵是五种非人的生物，守护除人界之外的其他五界，他们分别有魔尊狼尘，妖王慕刹，冥后兰姬，仙子莲笙，神帝玉皇。
　　而天山是很高的一座山，曾有人说过，只要能登上天山之颠，便可看见仙神。
　　棋爻领着众人不断向上走，在雪地行走十分艰难，而且爬得越高，气温越低，幸好恕琪带了御寒的丹药，所以一路上棘青还是可以忍受的。
　　听恕琪说，棋爻这次出远门是为了一本秘笈，《莩冥》。这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武功秘笈，分为两部分，一本是内功心法，一本是武术招式。武功招式那一本已经在棋爻手中，为了能成为天下第一，他就决定一定要找到另一本，练成《莩冥》。
　　为了天下第一，为了称霸武林？
　　棘青怎么也想不到，棋爻竟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贪图名利的人！
　　按照地图一直走，终于来到了终点，但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白雪一片，根本找不到一处可能藏有《莩冥》的地方。棘青望了一下棋爻，他面无表情，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你们给我挖，直到找到《莩冥》为止。”
　　“挖？宫主，山上天气寒冷，积雪极深，怎么挖？”娉安说道。
　　听了这句话，棋爻脸上出现一丝阴霾，与他俊逸清雅的容貌气质极不相符，“谁不愿意挖我就杀谁。”他平静地说着，语气却比那刺骨的寒风更令人悚然。
　　众人开始用自己的武器挖着雪地，而恕琪、寐歌等地位在宫内较高的都不需动手。但娉安却二话不说地加入了挖掘行列，其实，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需自己动手，因此，看到了这一幕后，棘青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
　　但依旧什么也找不到。
　　突然，一阵悦耳空灵的声音响起：“你们在找什么？”
　　大家都转过头，发现一个身穿藕色罗裙，稚气未脱的十七岁少女站在不远处。
　　“小姑娘，这里没有你的事，快走吧。”娉安冷冷地道。但棘青知道，她是怕棋爻杀害无辜，所以才催促那女孩离开是非之地。
　　“我才不是小姑娘呢！”少女紧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请问姑娘是住在天山上的人吗？”棋爻问道。
　　“不是。”少女摇了摇头。
　　“那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问。
　　“因为我住在这里啊！”少女答得理所当然。
　　“……姑娘，你是在戏弄在下吗？”棋爻脸上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才没有戏弄你呢……”突然，少女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一座冰雕，棘青回头看了一眼手掌悬在半空中的棋爻，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咧咧作响。
　　“你……杀了她？！”棘青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道。
　　“放心，我死不去。”棘青闻声，迅速望向那女孩，她正完好无缺地站着，仿佛刚才棋爻那一掌并未击中她。
　　“你是什么人？”棋爻厉声问道，心中却十分吃惊，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受了他一掌竟然毫无损伤？！
　　“我不是人。”话一出口，全场皆惊。
　　“什么意思？”棋爻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他脸上的怒容是棘青从未见过的。
　　“我是五灵之一，仙界之首，莲笙。”少女微笑道：“你们应该是想找人间秘宝，《莩冥》。每个人来天山都为了这个，最后还不是被我施了点法，‘啾’的一声回了家。不过，我可以将《莩冥》送给她。”说完，便指了指棘青。

　　第十五章自私

　　棋爻一干人等待在了一座布置秀雅的屋子中，房子一带被莲笙施下结界，气候暖和，树木丛生，落英缤纷，与结界外的天山截然不同。
　　“不知道秋棘青会不会出事？”恕琪担心地道。
　　此刻，棋爻、寐歌以及恕琪都坐在了花园之中，一只只长有翅膀，小得跟蝴蝶似的小花精穿梭在牡丹花丛中。
　　“莲笙是仙，绝对不会伤害小青儿的。”寐歌蹲在花丛中，俯身闻了一下开得正艳的花，几丝秀发从肩上滑落，那绝美的容颜令百花瞬间失色。
　　“寐歌，你怎么可以这么镇定？！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无端端将《莩冥》 双手奉送，那个什么莲肯定有阴谋！”
　　“人家仙女姐姐芳名莲笙。”寐歌缓缓起身，回首对着恕琪浅笑道。而恕琪可顾不得这回眸一笑的倾城绝色，不满地大喊道：“你还叫她仙女姐姐？！”
　　“闭嘴。”一直保持沉默的棋爻冷然道。
　　花园中终于恢复平静。

　　“莲笙仙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棘青踏着一地厚厚的积雪，，紧跟在莲笙后面。
　　“去了你就知道。”莲笙浅笑道。
　　渐渐地，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面前，洞内繁花似锦，看样子是被莲笙施了结界，果然，一进入洞中，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花香沁人心脾，跟着莲笙一直走着，一拐弯，又是另一番天地，一个巨大的湖呈现在棘青眼前，而在湖面上，悬着许多会动的石头，就像被赋予了生命，在湖上来回飞动。
　　周围有着点点莹蓝色的火光，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湖对面有一张石桌，桌上铺着一片金丝嫣红的柔软桌布，桌上放着一本书，书旁还有一只高脚四瓣的青铜酒觞，酒觞在阴暗的环境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显得神秘而又华丽。
　　“这个湖名曰：无情，凡是无情之人无法接触此湖；而那些石头，名曰：辨真，每踏上一块石头，就得回答一个问题，如答案是错的，就会立刻丧命。因此，要取得《莩冥》，必须是重情诚实的人。”莲笙开口说道。
　　“若是我取得《莩冥》，可以将它给别人吗？”棘青问道。
　　“当然可以。”
　　听了这句话，棘青踩上了一块较低的辨真石，这时，一阵动听却虚无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取得《莩冥》？”
　　“我要将它给我爱的人。”棘青平静地答道。接着，另一块石头飘近，她纵身一跃，落在了那块石头上。
　　“你是真心爱这个人吗？”声音再次响起。
　　“是。”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又跳上了第三块石头。
　　“你为什么会爱他呢？他只不过是一个冷血的人。”
　　“没有原因，或许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到了对的人吧？爱情，就是这么奇怪。”
　　第四块石头。
　　“如果，你和他必须有一个会死，你希望是他死呢？还是你死？”
　　“他死。”棘青毫不犹豫地说道，站在湖边的莲笙不禁一惊，只听她继续道：“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依旧悲伤。我宁愿痛苦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可是他若不爱你呢？即使你死了，他也不会伤心。”
　　“无论怎样，只要痛苦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就够了。”
　　第五块石头，距离那张石桌——只差一步！
　　“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伟大吗？”
　　“不是，这不是伟大。”棘青摇了摇头，轻声笑道：“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伤害、欺骗哪怕是与自己最亲的亲人，最好的朋友！这不是伟大，这是自私。”

　　第十六章酒觞

　　“她们回来了。”恕琪看向花园的入口，说道。
　　“棘青。”寐歌浅浅地笑望着棘青，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里面应该就是棋爻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
　　“棋爻，这是你要的东西。”棘青走近那个坐在小亭中，闭目品茶的优雅男子，他微微张开眼，取过那个包袱，什么话也没讲，就越过她向房间走去。
　　“他连一句谢谢也不说就走了？！”待棋爻走远，莲笙才反应过来，“他比我这个仙还要无情！他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了他，冒了多大的生命危险！！”
　　“算了吧，莲笙。”棘青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步出花园。那雪色的身影在繁花中更显单薄，这就是她的命，追逐那人一生，终究落得一场空。

　　深夜。
　　棘青走在了这别致的宅子里，晚风由于结界而十分温暖，花香草香清新甜美，走了一会儿，竟听到了水声潺潺，循声向前走着，看见一个山洞。
　　莫非在山上，所以洞也特别多？
　　进了山洞，一条天然的小瀑布从高处的石缝中倾泻而下，落入了一个水池中，池边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袍，负手而立，正是棋爻。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口问道。
　　“那些花精说，这里有一潭泉水，水清甜而甘凉，对身体十分有益，我打算装一壶用来泡茶。”他回头望着她，柔声说道，清雅淡定的笑让周围的一切美景迅速淡了下来。
　　“那本书，你看了吗？”她问。
　　“大致看了一遍。”他将白玉壶往地上一放，向她走近，伸手轻轻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青儿，你做得很好。”
　　棘青漠然地别过头，说道：“我不是你的下属，请你不要和我说这种话。”
　　“青儿，是不是我太久没有碰你了，所以生气？”棋爻以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调笑道。
　　棘青甩开了他的手，愤然地望着他。
　　“我也不是你的侍寝，不稀罕和你发生任何关系！”
　　“哦？是吗？”他嘴上浮现出深不可测的笑意。
　　“我要走了。”棘青转身，正欲离开。
　　突然，一双纤瘦却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棘青甚至可以感觉到手臂的主人在瑟瑟发抖。
　　“青儿，你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好吗？”棘青怔住了，她从未听过棋爻用这么低声下气、近乎乞求的语气说过话。
　　“……好。”她的大脑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她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棋爻在她的背后闷声开口道：“青儿，你听说过枯缇觞吗？”
　　“是在那本书旁的那个酒杯吗？”棘青印象深刻地记得，那个雕工华美的酒觞。
　　“对，那个青铜酒觞，名叫枯缇觞，那你知道，那个杯子有什么用吗？”
　　“不是用来装酒吗？”她说道，这时，她可以感觉得到棋爻抱她抱得更紧了些，“不是的，青儿。”
　　“那有什么用？”
　　“青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棋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棘青也不好再问，于是点头道：“你说。”
　　棋爻将她扳了过来，直视着她蓝得似墨的双眼。
　　“鹿和豹，并非天生的敌人。在很久之前，它们是相爱的，只是豹为了保护鹿，于是想要变成强者。豹做到了，他是森林里跑得最快的动物，却因为这样，大大缩短了他的寿命，这时，智者猫头鹰告诉他，只要吃下鹿的血肉，便会没事。”棋爻低头望着棘青，声音轻微地发颤，“青儿，你明白了吗？豹最初要保护的，终究成了他要杀害的……你说天意……是不是很残忍……”
　　“别说了！”她抬手，按着他单薄苍白的嘴唇，心疼地道。
　　“没事，我只是随意编的，你别当真。”棋爻微微一笑，恢复了以往的优雅淡然，他搂着棘青往外走，早已忘了那来到这里的初衷的玉壶。
　　“你带我去哪？”她问道。
　　“我房间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说了故事给你听，你当然要以身相许。”
　　哪有这样的道理？
　　棘青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他推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