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麻花

3、锋芒

　　章三
　　齐佩林接到刘新杰升处长的信的时候，正和人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位姓虞的小姐，陪着她来的是她哥哥，一张扑克面，腰板挺得笔直，说话行动间透着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没说几句话，齐佩林就探清了来人的底细：将门虎子，位高权不重，也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齐佩林本行是做情报的，骨子里总是对上前线的军爷们存着几分钦佩。倒是那位虞将军对着齐佩林硬邦邦来硬邦邦去，齐佩林自己也纳闷到底是哪里招了人忌讳，话不投机半句多，坐了一会，也就散了。

　　等到齐佩林送了那两位，孙大浦这才施施然的从另一辆车下来，亲自迎了齐佩林上车，照例对齐佩林再一次相亲失败表示慰问，齐佩林瞥他一眼，敲敲大浦的肚子：“委员长可说了啊，校官腰围标准二尺四，你看看你，都升处长了，多少也要为局里注意点形象。”

　　孙大浦满不在乎：“形象再不好，咱也拖家带口了“齐佩林哼了一声，孙大浦赶紧挪了挪屁股，挨了齐佩林的身边：“嘿，我说老齐，你猜这次还有谁升了？”齐佩林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小胡子，再看看孙大浦一脸赶紧赶让我来替你解开这个谜题的模样，真是不好意思打击他，只得假惺惺的装着诚恳的样子接着问"这还要请孙处长赐教了”

　　一声孙处长喊的大浦浑身舒坦眯缝着眼睛牙都笑出来了：“还能有谁，刘新杰呗，坐了总务处的位置，你是没看到，那任命状一下来，有些人嘿嘿嘿嘿嘿。。”说完像想到什么一样，大脑袋蹭的一下凑近了齐佩林死命的瞅着，齐佩林让大浦的肚子卡在那动弹不得：“混小子你干嘛！”孙大浦动了动身子，换了表情正襟危坐：“我见齐处长你驴脸桃花相映红，没有红眼的危险”齐佩林哭笑不得，啪的一声抬手敲在孙大浦腿上，大怒：“你他妈才驴脸衬桃花，有见过这么俊的驴没？！”骂完就闭着眼睛叼了烟，任由孙大浦讨好卖乖再也不去理睬了。

　　齐佩林到了局里正准备回办公室，路上遇到刘新杰，一身军装，肩膀上三朵银色梅花衬的人分外精神。齐佩林刚想和他打个招呼，就见那小子一脸惋惜的凑过来挨着咬耳朵：“没事，过了这村还有店呢，齐处您可千万别难过”说完就拍拍他肩膀，朝他怀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就走了。齐佩林一低头，手里一瓶风油精，还是龙虎牌的。嘿，这臭小子什么意思？齐佩林哭笑不得的揣着瓶风油精戳走道边上，李伯涵正好走过来，看看齐佩林，再看看齐佩林手里的东西，然后带着一副大家都是过来人我表示理解的模样冲着齐佩林点头致意，齐佩林这才回过神：个王八蛋的刘新杰，你他妈才要龙虎精神呢！

　　其实齐佩林一直都觉得自己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就不知道怎么的这事情就像个小钉子给扎在心尖尖里头了，后来有回和大浦还有刘新杰三人聚一起，喝着酒就着花生米聊着聊着一个不小心又把这茬给掀了起来，正巧刘新杰喝的快醉了，齐佩林碰巧也喝的有点高，旧事重提又让哥几个笑了一顿，齐佩林酒劲上来，顺手就抹了点风油精给那小子涂在眼皮上了，刚开始也是玩笑，可看着他眼红通通被激的在那骂娘的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过了。忙不迭的就给他递毛巾擦，闹腾了半天，刘新杰倒是好了，一回头一看换齐佩林他自己捂着脸不坑声了，大浦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和刘新杰俩人强掰了他的手一看，得，眼泪糊了一脸，齐佩林拽着毛巾捂着脸别说骂娘了，连骂爹的力气都没了。

　　事后，三个人倒在沙发上，刘新杰问孙大浦：“我怎么觉得老齐娘们唧唧的记挂点小事？”大浦点头说是，齐佩林喷了口烟圈，一脚踹在大浦肚子上，简单扼要的送了一个字：“滚”
　　孙大浦挺委屈：“嘿，我又没说，你踹我干吗？说你娘唧唧的是新杰又不是我”随即像悟了什么拉着调子冲着齐佩林抱怨：“嘿，我说老齐我算发现了，你怎么老是护着刘新杰啊？他小子送你什么好了，你跟个护鸡崽的一样”
　　齐佩林答的挺坦然：“新杰是总务处长，我不拍他马屁，他东西能给我批那么顺么？对吧，刘处长？来来”齐佩林起身倒了杯酒递给刘新杰：“代表弟兄们敬下我们的刘处长，都说总务处又闲又肥，但没新杰在后面照应着，兄弟们出门也不安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一晃一晃，刘新杰看看齐佩林，见他一脸认真，也敛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口闷了下去，大浦也倒了酒敬了过去，刘新杰也是一口闷了。这酒，是刘新杰应得的。

　　当初刘新杰刚坐上处长位置的时候，局里的闲言碎语并不少，起因很简单，他虽说是上头指来的，但明眼的人都看的出他和局长的关系非浅，但更重要的是总务处长这个位置是多少人眼巴着的好位置，平白的让个看上去只有个后台的小伙子说占就占了，于是当时说各种话的都有，来找齐佩林试态度的也不是没有，齐佩林碰上这样的人一概都水磨圆滑的给挡回去，倒不是说他想在一边看好戏，而是他根本没想趟这混水，因为在齐佩林看来，这根本是铁板定钉的事情，信不过旁人，总是信的及局长的眼光，再则，刘新杰是什么人物？阎王殿里报过道又让跑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齐佩林叼着烟斗冷笑一声，傻子才他妈会去惹刘新杰。

　　齐佩林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就有一想不开的主就真拿刘新杰当猫惹了。这倒霉蛋是局里机要室的主任，局里刚建的时候就在，平时也没多少能耐，上面也多少有点关系，刚进来那会以为自己可以捞个总务处长当当，结果总务处长让局长自己兼了，自己闹了半天还只是个主任，这么多年眼瞧着其他和他一起进的人升的升，涨的涨，自己还是个主任，原本觉得自己当不了总务处的，别人也当不了，谁知道来个人就轻轻松松的顶了那位置，心里能有多酸就有多酸。齐佩林知道也没当回事，由着他去酸吧，管天管地，也管不来人家怎么想，反正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来。

　　齐佩林事多，有时候一忙起来就把这茬给忘记了。等到事情闹大的时候，齐佩林才发现这男人酸起来可真不输女儿家，其实事情挺简单，只要是刘新杰那儿要文件，那人非得按着规定一条条的办，有时候要的急，那人越给你磨的时间长，有回局长和上海站的几个头头开会，正巧要看一份东西，就让刘新杰去拿个机要件，刘新杰怕人去误了事，亲自去拿，结果他倒好，说是整理文件中，要稍等下，这一稍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拿了文件回去，还拿错了，还好老谭还记得点内容，七扯八绕的就给圆了回去。散了会之后，老谭的脸都青了，劈头盖脸的冲着刘新杰就是一顿好训，刘新杰倒是被骂的挺坦然，就说自己耳朵背没听清，态度百年难遇的诚恳，闹的老谭自己不好意思继续说了。

　　老谭训人这事传到齐佩林耳朵里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午的当口，齐佩林不是傻瓜，听完事情经过心里就有了结论，正要把那主任叫来让他别闹的太过，结果刘新杰就找上门来了，他是来送单子的，齐佩林接过一看，是上午送过去要报的东西，上面不光批了，而且还颇为人性化的多添置了几样。

　　齐佩林捏着单子笑的胡子都快要飞出来了：“哎哟，新杰，这可要多谢谢你了”

　　“哪的话，有的东西该添就添，抠抠飕飕的误了事情”刘新杰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

　　齐佩林意领神会的接了话头：“有事？”

　　刘新杰笑笑，伸了一个指头：“我想问齐处租你个人”
　　“谁？”
　　“钱宇”
　　“行！”
　　这下刘新杰倒是不好意思了：“应这么爽快你也不问问我要他干什么事情”

　　“我不信你信谁？”齐佩林替刘新杰点了烟，随即从桌里又翻出一张东西递过去，刘新杰接过去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儿：“你这是信的我还是信的这个啊？”齐佩林赶紧把笔递上，刘新杰签完，齐佩林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摸摸胸口，冲着刘新杰咧嘴直乐：“都信，都信”

　　前脚把钱宇卖给刘新杰，后脚齐佩林就搭着车陪着老谭去南京开会去了。会不长，长的是开会时候的应酬，期间倒还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刘新杰打来的，也没说什么，云山雾绕的扯了点杂七杂八的事情，还都挑老谭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回去的一路上齐佩林都在琢磨刘新杰到底在搞什么鬼，等回到局里让局长叫到办公室，面前放着审讯报告的时候，齐佩林这才终于明白了这刘新杰在搞什么。刘新杰搞的就是那位机要室主任郜奉。

　　案子其实挺简单的，郜奉不光做着机要室主任的活还干着情报贩子的事，按说照他那位置也接触不到什么特别重要的文件，可他就有能耐把经手的文件资料整理汇总然后抽出有用的情报按照情报的轻重缓急分类一份份的卖出去，大部分卖给了中统的人，也有小部分卖给了情报中间商。做的不得不说很谨慎，但是也让人摸出了马脚，摸他马脚的不是旁人正是刘新杰。齐佩林翻了翻报告，上面详细的纪录了刘新杰是如何配合齐佩林放长线掉大鱼的捉住了这人过程，齐佩林正挖空心思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的谭忠恕敲着桌子说了四个字：“深藏不露”

　　这事情结束的很快也很漂亮，郜奉被判刑入狱，齐佩林做为此次行动的策划者接受嘉奖，而刘新杰则是做稳了总务处长的位置。至于钱宇…………

　　“他妈的老齐你报那么多外勤费，就算满世界都是共产（土星共同体）党，你的人漫天遍野的捉也用不了那么多吧？！你他妈通共啊！”
　　“新杰，我这人本来就少，兄弟们辛苦多报点又不是不可以。”
　　“操，人少，我就知道你他妈还惦记着钱宇那事，我他妈不早和你说了么，不是我不还，那小子不肯回来这你也赖我？！”
　　“混小子我不赖你我找谁？！本来能用的就不多又让你说拐就拐了，收你点租金你还委屈了你！”

　　孙大浦在一边抱着茶杯默默看向窗外，恩，天一热，人心就燥，吵架，这一点都不好，来杯茉莉花茶，配块奶油曲奇，这才是美好的下午茶时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