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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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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
有一样东西是与酒窝如影随形的,那就是笑容。
Arthur很少笑,而且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社交性的虚假微笑。像现在这样。
早在1862年,就已经有科学家揭开了笑容的真假之谜。此后几百年,心理学家们通过重复实验不断验证了这一观点。所以Cobb很容易分辨它们——眼轮匝肌绷紧,眉毛下拉,眼角皱纹出现,真的;只有颧大肌收缩,拉动嘴角扬起,假的。
当然Arthur同样清楚这种区分方式,所以有时候,在他希望对方认为自己真诚的时候,会刻意用眼睛微笑,以制造那些眼角纹。但这骗不了Cobb。
Cobb总能轻易分辨Arthur是否真的高兴,他把这归功于长期的心理学研究。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Arthur很少真正开心。
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没有问过对方这个问题,它有点过于刺探隐私了。他的意思是,如果Arthur有什么需要向他倾诉的问题,他会主动提起的不是吗?事实上Arthur从来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他不是Eames,高兴不高兴都能洋洋洒洒说上一堆,更不是Ari,喜怒哀乐明显得根本不用去观察表情。他总能独立地处理好自己的一切,似乎根本不需要谁来帮忙。作为搭档,Cobb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信赖Arthur,甚至有时候依赖他,但Arthur对他却没有同样的诉求。
说实话,Cobb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疏离,尽管Cobb多多少少有点这方面的怀疑。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来,Arthur在他面前还是真心笑过挺多次的,而且是笑到露出酒窝的那种,虽然平均到每年、每月、每周,这个数字就少得可怜了。
他上一次见到Arthur那样笑是什么时候呢?Cobb端着红酒杯,看着搭档与他们的工作对象天南海北地闲聊,不时露出那种社交专用笑容,有点心不在焉地想道。
最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飞机上的那个微笑。当他从limbo里醒来,Arthur露出的那个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笑容。那时候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大脑还停留在limbo与现实的灰色交界地带,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寻找Arthur的脸,那张能让他安心的脸——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他知道自己依赖Arthur,也许Mal对他的精神影响有多大,他对Arthur的依赖就有多深。
而这是不对的。
Cobb知道自己必须从这种不正常的心理依存关系中解脱出来。Arthur没有义务做他溺水时紧抓不放的那块浮板,他根本不该向他索取那么多。他猜想自己应该能办到这一点。Mal的阴影已经消失了,他克服了自己最大的弱点和心魔,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他会慢慢融入自己的家庭,而Arthur呢?Arthur不必再做他的保姆——是的,某种意义上,Arthur这两年一直是他的保姆——他可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经常和老朋友们见见面、聊聊天,或者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和机场、咖啡厅、酒吧里的女孩们搭讪调情,或者与某个人认真地约会交往;甚至会和某个女孩结婚,买下一幢漂亮的房子,养一只狗,生几个孩子,周末的时候他们两家人可以一起举办烧烤Party。也许那个时候,Arthur开心的次数会远比现在多。
Cobb郁闷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远景,不管是烧烤Party,还是家庭,或者女朋友,甚至新朋友。他对Arthur的心理依赖可能远比他以为的要深,这真是他妈的见鬼!
但是,还有更见鬼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番胡思乱想的影响,他现在远比刚入场时心浮气躁。一切都不顺眼,装模作样的客人,更装模作样的侍者,连酒杯和点心碟看起来都无比装模作样。最不顺眼的当然是他们面前的这位以P开头的随便姓什么的工作对象。因为Arthur刚才又对他笑了一下,Cobb敢用脑袋打赌,这可不是什么社交性微笑。而那家伙不过是表现出他对泰国手工艺品略有研究而已。
“Pope先生,”当这个男人停下一段关于泰国漆器的长篇大论之后,他插嘴道,“说到泰国,您认为东南亚目前的政治形势会影响到中东和日本之间的石油贸易吗?”
Arthur意外地看了他一眼,Cobb假装没有看见这个眼神。
在中东投资了大笔石油生意的Pope先生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当然,艺术怎么比得上赚钱重要。
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得到Arthur的垂青的,Cobb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明朗了起来。
他突然想吹口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