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zaq

4、背影

　　Cobb又乱来了。Arthur站在窗沿下，远远地看着在露台上与他们的工作对象相谈甚欢的Cobb，感觉相当无力。
　　他们的原计划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至少二十分钟以前，Arthur还以为他们的计划是，他通过艺术品投资这方面的话题引起这位Pope先生的兴趣，之后他们会为Pope设计一个拍卖会的梦境，他在拍卖会上将和这位先生来一个惊喜重逢。他差不多已经成功了，Pope绝对记住了他的脸。然后，他的搭档突然用一句“您认为东南亚目前的政治形势会影响到中东和日本之间的石油贸易吗”毁了他们的全部计划。他之前的全部努力全都白费了，而且回去之后，还得重新设计一个能源商人的交际酒会之类的玩意儿。
　　Cobb很擅长这个，用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把所有人突然推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plan B。这种情况有一段时间严重到如果有一次他们的任务从头到尾都按原计划完成，Arthur会掏出骰子来扔几把。
　　随着年纪的增长，Cobb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收敛而已。Arthur仍然时刻做好Cobb突然关上他面前的门，然后指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窗户说“嘿，从这里走吧”的准备。
　　今年是他与Cobb搭档的第十个年头。Arthur已经很清楚该怎么对付搭档的突发奇想。感谢Cobb，这些年来，他的应变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但这绝不代表他喜欢Cobb的乱来。
　　他真的不喜欢这个。
　　Arthur叹了口气，把目光从搭档的背影上移开，转而观察酒会现场的各种细节。如果他们真的需要构建类似的梦境，今天的观察会是非常有裨益的。
　　“我以为和Pope交谈的人该是你。”酒会的主人，他们的雇主，伦敦有名的交际高手Jolley夫人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Arthur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们的计划有了一点小变动。”
　　“是突然有了一点小变动。”Jolley夫人啜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然后纠正道，“你们在干什么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Cobb觉得能源交易是一个更好的切入点。”
　　年过五旬仍然风韵犹存的女人抛给他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他是突然改变主意的，对不对？”
　　“我们事先准备了不止一个计划，夫人。”
　　“我有眼睛，Arthur。而且不自夸地说，我有超出常人的观察能力。Cobb开口的时候，你的表情僵了一下。他让你措手不及。”
　　Arthur耸了下肩膀，“没错，我们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但这不会对事情的进展有什么影响，如果您担心的话。”
　　“我们。”Jolley夫人用一种调笑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有令人吃惊的忠诚。”
　　Arthur想要反驳，但夫人用竖起的食指阻止了他，“我了解你这样的人，古板，喜欢按部就班，讨厌事情脱离轨道。这让我觉得有趣极了。Cobb不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类搭档，他不稳定，不可控。但你们搭档了多久？十年？除了忠诚，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感情会让你在他身边待这么久。要知道，伦敦60%的人第一任婚姻都维持不了七年。”
　　“夫人，搭档是一种比夫妻更容易维持的关系。”
　　“哦，得了吧，亲爱的男孩。成为搭档可不需要在神前发誓。而且，你敢说这十年中，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离他而去？”
　　“我想这和您的工作没什么关系。”
　　“我可以把这当作一句‘不’。”Jolley夫人摇晃了一下酒杯，Arthur怀疑她有点喝多了，才会缠住他说这些。但事情也许没这么简单，这只交际场上的老狐狸相当擅长借酒装疯。
　　“你想过要离开他，但最终没有。Arthur，这就是忠诚，不管那个人有多让你受不了，你却无法转身就走。”
　　“我只是习惯和Cobb搭档而已，夫人。”
　　“别骗自己，”Jolley夫人挑了一下眉，“那没什么好处。”
　　Arthur抬头看了一眼仍然背对着他的Cobb。
　　他并不认为自己玩过什么自我欺骗的把戏。
　　那真的只是习惯而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Cobb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Cobb身后做他最可靠的后援。
　　那真的只是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