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杨戬哪吒）凡尘旧事》柳暝烟

3、第 3 章

　　及至身后城墙上鸣金之声大作，哪吒仍似身在梦中。
　　被亲兵拉扯着后退时，他在想，真不该借火尖枪给他，不然，他就无甚理由与自己抢这先锋的位子，或许也就看不见那只怪物扯开肉身时的一道血光。
　　又想，怎么会？那人打马而入，在魔家兄弟合围之中，刺出的第一枪，气势如虹，就算对面的是自己，恐怕也得惊出一身冷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单看那气势也不像是无能之辈，怎么会？
　　懊悔与不解，究竟是哪种感觉更重些，时间太短，他分辨不清，就连座上姜师叔，身旁师兄弟们惊疑不定的脸色，都叫哪吒觉得有些恍惚。
　　“看杨道兄身手，魔家四将在他身上只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就是那只花狐貂，想必是杨道兄不曾防备，才着了他们的道。”
　　“我怎么听说，玉鼎师叔身怀玄功绝技，玉虚门下独领风骚，他的弟子哪里会如此不济？”
　　一旁讨论之声，哪吒统没听清，只是低了眼帘，在心里盘算。
　　师父曾经教过，玉虚门下，都是一家，任谁都不能吃亏，若是吃了亏，必定得讨回来。
　　那么，害杨戬吃亏的魔家四将自然是罪魁祸首。不过，前因后果也得想明，细细数算，免得漏了仇人。
　　玉鼎师伯教徒无方，还打发来送死，也是不能放过，最少也要把他山后茶园中的茶树全部砍光。
　　想来，师祖也有责任，要不是他一定要赶姜师叔到这里来受罪，也不会害得他们纷纷跑来。只是师祖山后树木繁盛，若真要一一砍来，须得费不少时日，记得师父曾说，师祖好把那些宝贝都藏在同一处洞中，不然哪天去给他偷光，再沿着山路丢满山，叫师祖自己慢慢捡去。看他还会不会闲来无事，就找这些徒孙们麻烦。
　　哪吒正在心里默默盘算复仇之计，全然没有听到姜师叔已然唤他几声。金吒感觉不对，赶紧伸手戳他两下，见他茫然抬头，想必这神走得太远。
　　“师叔叫你。”金吒低声道。
　　“师叔？”哪吒疑惑地看着子牙。
　　子牙叹一声，想必眼见道兄受难，真是受了不小打击，柔声道：“今夜你来值守，当心些。”
　　“弟子明白！”哪吒点头答应。
　　三更，书房之中烛火燃过一半，姜尚支手扶额，闭目深思，眉头紧锁。哪吒自门前往来几回，见他姿势未曾改变，看上去全无平日道骨仙风，只是一位垂暮老者。哪吒心下生出几分不舍，轻手轻脚进去，低声道：“师叔，夜深了，去休息吧。”
　　姜尚似是如梦初醒，抬眼看见是他，笑道：“你才巡夜回来么？”
　　“弟子已上城墙查看，商营并无动静，想是今天阵上获胜，有些得意吧？师叔明日我再去叫阵，倒要看看，他们能得意到几时？”哪吒冷笑一声。
　　“哪吒，两军对阵，总是互有胜败，无论顺境逆境，都需冷静，莫要被对手气势所扰。出战之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姜尚话音才落，就见守门士兵，匆匆进来，满脸紧张，道：“相爷，那位……那位杨道长，不知怎的又回来了！”
　　“什么？！”姜尚自座上起身，却见哪吒早已一步窜出门去。
　　月色朦胧，杨戬立于门庭正中，手上柱着火尖枪，见哪吒出来，一笑，上前一步，将他的火尖枪双手奉上。
　　杨戬还不及开口，对面那人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脸上。
　　“哪吒，你这是……”杨戬问道。
　　“师傅说，鬼没有下巴。”哪吒答他。
　　杨戬再忍不住，将今日白天忍下的一并笑了出来。
　　“我有下巴，显见不是鬼。”
　　“可我明明瞧见你叫那怪物吃了。”
　　“我有九转元功护体，怎能那么容易就叫它吃了？”
　　“难不成，你是趁它睡着，从它肚里又爬出来了不成？”
　　“难道我就不能撑破它的肚肠自己出来不成？”
　　“那你怎么会没叫那魔礼寿发现？”
　　“我难道不能变成他那花狐貂的模样？”
　　“你会变化之术？”
　　杨戬不再答话，将身一摇，真的变成了花狐貂地模样，在院中四五下乱跳。哪吒看得直笑，心道，师父骗人，怎么说玉鼎师伯不如他呢？就是这变化之术，就比他不晓得强了多少！
　　拉着杨戬去见师叔，将来龙去脉讲述一回，姜尚紧皱多日的眉头才有所缓解，笑道：“果然是玉鼎师兄的得意高徒，有你在商营，对破敌大有禆益。”
　　“杨大哥，魔家四将没什么厉害，就只那几件宝物厉害，不如，你将他们宝贝一锅端掉。”金吒笑道。
　　哪吒将手一挥，道：“何必费事，我自兵器库里替你借把短刀，你趁他们睡着，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岂不方便？”
　　武吉南宫适等人，见他一脸天真样，似是在与杨戬谈论天气般平常，忍不住摇头叹息。
　　幸好杨戬也摇头，笑道：“趁人睡时下手，岂不胜之不武？”
　　哪吒点头，道：“要不，就在他们床上放些毛虫，叫他们睡也不得安生？”
　　“捉虫也颇辛苦啊。”杨戬继续摇头。
　　这下连李家兄弟都要扶额，除杀人之外，三弟对待敌人的手段就是放虫，这究竟是单纯或傻，怎么说得清呢？
　　幸而，姜师叔将话题牵了回来，吩咐杨戬回商营做为内应，若机会合适，能盗出他们的宝贝来更好，若是不能打听些行兵布阵消息也是好的。殷殷嘱咐之后，亲自将他送出厅堂。
　　兄弟们也只是送到相府门外，也就各回各家，唯有哪吒打着横竖都要巡城这旗号，与杨戬一道慢悠悠往城门晃荡。
　　“杨大哥，你那变化之术，究竟都能变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规矩，只要这世上有的，皆能变化。”
　　“当真么？”
　　“你怎么总不信人？”
　　“师父说过，人生在世，就连父母兄弟都不可轻信，凡事须得眼见为实。”
　　杨戬无奈，心道，太乙师叔这样教徒之方真的好么？难道是因为徒弟生的太天真无邪，怕给人拐了去么？啧，这也是种病哟！
　　“既然凡事眼见为实，你就随便指个什么，我变给你看。”
　　“也好，只是不知要指些什么？”哪吒皱眉，似是挺犯愁。
　　“你此时最想看见什么？”杨戬笑着启发道。
　　“啊！我此时最想看见师父，不如，你变个师父来看看。”
　　杨戬张张嘴，却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大概这就是与被自己师父每日反复抱怨的太乙氏恋徒症相类似的病症——恋师症！
　　“怎么？不能变么？”哪吒看他，眼光中明显是“果然是在骗我”的意思。
　　杨戬笑道：“只是许久未见太乙师叔，对他的样子有些模糊。这样吧，改日若有闲暇，你带我往乾元山一趟，拜见太乙师叔，到时，我就照着他的样子，再变给你看，好不好？”
　　“也好，只是，你看我师父时，千万要看仔细，万一变得不像，白白费了许多法力，还不如我自去看看师父来得容易。”哪吒点头，认真道。
　　杨戬忍不住伸手拍拍他头，心道，果然是得小心，这孩子真能给人拐走也说不准。可是这话，此时显然不能说。只好笑道：“送我至此，你就回去吧。”
　　“总归还要巡城，就送你到城门口。”
　　“我不从城门出去，省得许多麻烦。今夜，你大可不必巡城了，我能保证今夜平安无事。”
　　“你难道还会占卜之术？”
　　杨戬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哪吒，太乙师叔与我师父向来交好，难道，从未向你提过，我师父的本领不成？”
　　“玉鼎师伯难道不是又懒又傻，武艺不精，法术平平，整日游手好闲么？”哪吒将自己师父的原话转述了一遍。
　　杨戬再度无言，他现在突然觉得，就是师父对太乙师叔一直以来的纵容忍让态度，才结出了今天这种恶果。只是不知道现在后悔投错了师门是不是还来得及啊？
　　哪吒看着杨戬摇身变回花狐貂的模样儿飞远，倒也听话，径自转回相府睡觉。才踏进门，猛然想起，假如自己带了杨戬往乾元山去，不就亲眼见到师父了么？那还要他变来做甚？万一变得极像，他一时不查，认错了人，岂不麻烦。还是想一想，让他变个别人好了，变成姜师叔如何？
　　且说商营这厢，魔礼寿在帐中等得天明将至，才见花狐貂姗姗来迟，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吃过人的，见了主人也不理会，径自钻进豹皮囊中睡觉去了。
　　魔礼寿疑惑地直挠头，自从阵上吃了人回来，他这花狐貂就不太对头，难道是吃得多了，有些消化不良，思前想去，还是去了军医帐中，准备找些泻药来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