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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多事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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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秋意凉。
秋风瑟瑟,吹倒梧桐树无数。
哦,不对,是吹落梧桐树叶无数——
我趴在窗口,楼下经过第四十九个丫鬟,搁窗边的盘子里拣了粒花生,对准,“嗖”的一声砸上了她的脑门。
“谁啊?讨厌!”
许久,我才探出头,继续,数,第五十个倒霉鬼。
“白无心,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发觉白无心的眼睛是水做的,稍微眯一下,晶莹剔亮的能滴出水般。
只见他牵起了嘴角,“问吧,笨月。”
“你胸口的蝴蝶图腾,是怎么弄的?”
他当即拉下脸,“你还真爱多管闲事。”
耸耸肩,我投他一个神秘的笑,“我总觉得分外眼熟,随便你信不信,我小的时候见过这个图腾。”
“不可能!”他有些失控的低吼,急急的招来船夫划离了岸。
“喂,我的问题呢?!”
他背过身,双手十指紧扣,艳阳太盛,刺得我睁不开眼。
白无心的背影,如幽灵般,渐渐消失在我努力撑开的视野。
也许,当时,我就该跟白无心一起跑路。
或者,该提议柳庄主把他浸猪笼,陪我受罪。
春去秋来,夏逝冬至,自从我开口要与柳老庄主道别的时候,已经在这个小阁楼里“稍后”了一小半个月了。
我完全肯定,被软禁了。
可能,是门主不放心我一个人到处乱跑,特意关照的。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非常的不好。
如果说整个龙门是个大笼子的话,这里就是个袖珍到空气压抑的小木笼。
思及此,我又懊恼的打翻了那盆花生,门口惊惊兢兢进来个丫头,小莲。
“恋月姑娘,庄主说龙门那边还没回信,暂时只能请你再多待会了。”
她瞥了眼地上的花生,低着头,利索的收拾了起来。
我把手搁窗外,枕着半个脑袋,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柳之云正经过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太过哀怨了,他居然有感应的抬起头。
“恋月,你当心掉出去。”
“我就算摔死了也不会一尸两命的。”伸了伸腰,果然见到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
“我……我是自作孽!”大袖一甩,他狼狈的跑开。
追望着他萧条的身影,扁扁嘴,其实这样一个正气方刚的男子折腾到如此憔悴,燕离的死,恐怕他是最心痛的了。
而另一个所谓的丈夫,柳之镜,想到这个人,我又是一阵云里雾里。
手里捏着那天他临上京前给我留的纸条。
“欲晓个中曲折,不妨一探天山。”
看着他清婉飘渺的字迹,眼前浮现他冷淡圣洁的眉眼,心蓦的给抓紧了般,天山——门主给我的那张纸上也有写到,而此刻,这两个字居然对我有了种归属般的吸引力。
我想去天山,迫切的,偏这柳家老头死活不肯放人!
火死,火死,抬脚踢翻了旁边的桦木凳子,小莲见状,赶紧扶好了凳子跑了出去。
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秋高气爽。
在这种日子里,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泡个澡洗尽铅华,睡上个醉生梦死。
沐浴更衣的时候,门口“扑”的声。
我提着衣服,把脑袋透过镶嵌珍珠的蓝色琉璃屏风,看到小莲倒在了木桶边。
一身黑衣的柳之云,面色冷俊的站在她的身边,衣袖上别着朵白花。
“你非要挑这种时候来拜访我吗?”
低头扫了眼自己白色的亵衣,要不是隔着道屏风,我早喊非礼了。
“当还你个人情。”他吐字缓慢,眼睛空洞,一袭黑发颓废的斜在肩头,“和这个丫鬟换身衣服,我掩护你出庄。”
一个大喘气,原来是来报恩的,看来这柳白痴也不算太坏。
“柳之云,这里是后门么?”
低头跟他急促的小跑着,脚底下,卵石铺成的小道,旁边郁郁葱葱,横长着错综的杂草,看似荒芜许久。
“别废话!”
“哦哦……”我提着当初来柳庄时带的碎花底的小布包,身上挂着小莲那身明显大我一圈的米色布裙,丫鬟的发饰我不会梳,潦草的扎了两个小辫,乱糟糟的。
“以前,”柳之云放缓脚步,“我常带燕离来这里,溜到后山,两个人丢石子……恋月,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我脑袋迅速闪过一个成语。
杀人灭口。
这,这柳白痴不至于吧……我咬紧了牙,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抖咯咯的,“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更不会知道……我看,英明神武的柳三少,我还是不跑路了,柳家庄蛮好的,有吃的有喝的有丫鬟给我使唤……”
正要转身往回跑,一只手冷冰冰的撂上了我的肩头。
“都到这里了,还想跑?”
“谁说要跑了?!”我理直气壮的回他,“我不跑,我没有要跑,是你打昏了我的丫鬟,叫我跑的……”
越说越小声,柳之云的眉头蹙紧,眼睛里还是那样的空洞,空洞的心碎。
“难道又是我会错意?你们女人,为什么都不坦白一点?燕离这样,你也是。我搞不明白,我只不过顺着你们的想法去做而已,为什么连这样都会做错?!”
我朝后退,柳之云的表情太吓人了点。
“燕离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我,呵,她要二哥即使不爱她也忘不了她,为了这个,她不惜践踏我对她的感情……恋月,你也觉得我很白痴是吧?我也不想连累白无心的,只是如果不是他,我一定会被我爹赶出柳庄,到时,我连亲手埋葬燕离都做不到……”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来到柳湖熟悉的码头,这里,我曾经目送着白无心离开过。
岸边靠着一支小船,柳之云朝我手里塞了张银票。
“爱去哪就去哪。”他还是冷冷的语调。
我有些内疚的望望他,“那你呢?”
“我要陪她。”转过身,寂寥的黑衣徐徐走出我的视线。
“船家,船家!”我朝船头招手,小船划近,乌黑的船篷里好象坐了不少人。
“还能挤人吗?”
船夫见到我手里的银票,连忙探进船篷里,问了几句。
似乎感觉到里面有双墨绿色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我,我起了个哆嗦,船夫出来,挥手,喊我赶快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