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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惊回千里梦 ...

  •   我要你活着……

      “活下来,庭芳,不论怎样都要活下来,哪怕那办法卑鄙令你不耻,也请你一定要活下来。”

      我的死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前世的我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以为薛子谦是我一辈子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可结果我还是轻易就被丢下的那个。这一世终于有了父母,以为际遇会有所不同,至少可以像其他闺阁小姐那样安静的度过童年,然后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下成婚生子,正常的走完一生,没想到终究逃不开命运的玩弄。

      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原因,最终也只能归咎于命,命该如此,命中注定我会被人一次次丢弃。而如今有个人却亲口告诉我,他要我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我活着,他不许我就这样轻易放弃……

      真的很感激他,感激他这样珍惜着我,可我是个福浅之人,承受不起他的这份情谊,要怪就怪我们有缘无分吧,毕竟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啊!

      可就这样放弃挣扎吗?想过,可我不甘心,即使如此卑微我也渴望活下去,不想再像前世那样轻易死掉,我要活下去,活着看看这命运还能对我残忍到何种地步?

      一座华丽巍峨宫殿映入眼帘,汉白玉铺就的地面纤尘不染,几株牡丹在院中摇曳,艳若美人。

      缓缓步至殿前,抬首看了看镀金的门匾,莞尔一笑。

      得允,入内。

      空气中隐约萦绕着玉簪花混着青梅的味儿,钟后素来不喜浓厚熏香,宫内众所周知,为迎合钟后的喜好,各宫嫔妃以及宫女皆养成了燃点淡香的习惯,只因在这后宫里,能主宰我们生死荣辱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在袅袅香烟间,一个冷凝雍容的妇人高高端坐在鸾椅上,不动声色地将我细细打量。

      身姿前倾,俯跪在光洁的大理石地上,我微抿薄唇勾起的浅笑得体而素雅,低垂了墨黑羽睫不敢直视,敛神行礼道:“奴才庭芳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安康。”

      “免了,坐罢。”

      刻意的慈祥令人平生几分恐惧,一丝冷意袭上背脊,不禁打了个战栗:“奴才不敢。”

      “冯宝,赐坐!”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为首的太监年轻而文雅,暗红色的宫服将他衬得熠熠生辉,这便是那个执掌太监印,钟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冯宝吗?

      竟这般年轻……

      那双仿佛历经沧桑的眸子幽幽向我射来,两个小太监低垂着眼睑将一张红木椅子搬到我跟前,左右将我拽起摁坐在上面,却是如坐针毡。

      我使劲一挣扎,屈膝跪倒在地,哀声求道:“太后娘娘,奴才知错了,请您饶过奴才吧。”

      “哦?”她了然的笑了笑,故作意外:“你做错什么了?”

      “奴才、奴才……”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全身而退。

      太后见我半天答不出,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怎么,想不起来了?冯宝,去给她长长记性,让她一会死也死个明白。”

      “喳!来人啊,宣杨贵人进殿。”

      妖娆的粉色身影在我惊恐的目光中缓缓走来,鸦青的发丝被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额前轻点一朵芙蓉花钿,金色的步摇不时摆动,平添几分妩媚风姿,裙摆迤逦,纤纤细步,盈盈福身行礼道:“臣妾参加太后,太后娘娘万福。”

      终究还是没能好好护住她,是我太天真,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对太后言听计从,可见宫内四处定是遍布了太后的眼线,当日那种情况又如何能瞒得住呢?

      “你可知罪?”风韵犹存的容颜一片冰冷,目光慑人,眼角微微的纹路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绿柳一脸桀骜的望着前方,几分固执道:“臣妾不知。”

      四周安静的令人发憷,我轻扯了下她垂落在地的衣摆,提醒她谨慎言词,而她竟恍若不知,瞥都不瞥我一眼。心下焦急不已却又不敢造次,太后震怒,呵斥道:“来人呐,将这贱人拖下去,砍了她的腿,哀家倒要看看她日后还怎么跳舞迷惑皇上。”

      我大惊,伏地求道:“不!不要,太后饶命,恳请太后念在杨贵人年轻不懂事饶过她一回。”

      不知为何,素来还算处事圆滑的绿柳今日竟仿若中了邪似的,直意与太后对抗到底,她似笑非笑,隐隐约约含着藐视之意:“你凭什么砍我双腿?我哪里做错了?我是皇上的女人,进他的寝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况且是皇上亲自领我去的,当日众目睽睽,众位姐妹都可作证……”

      啪——

      她抚着左脸惊异的瞪视我,清晰的五指血印占据了她半张容颜,咬紧牙,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我斥道:“闭嘴,休得胡言乱语。”

      余光瞥见高台之上钟后略微有些吃惊的望着我,而她身旁一直敛眉低垂的年轻太监冯宝此时也抬头向我看来,眸光似有几分跳动,唇边的弧度几不可见,深沉如海。

      我勾起一抹淡笑,玉簪花混合青梅的香味在鼻尖拂动,令我有些微恍惚,深吸了口气,直视钟后愠怒的目光,道:“放了她,我便替您除掉慕容瑾辰。”

      闻言,她忽然大笑起来,语带讽意:“就凭你?”

      别说她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信,可不赌一把又怎么甘心?

      那个人会来吧?桂嬷嬷应该已经把我的话带给他了,如今他的决定是我唯一的筹码,一个可以让钟后信服的筹码。

      我在赌,赌他来或不来,他若来,我和绿柳便能逃过一劫,若不来,前方等着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亦或是赌我在他心底的分量?我对于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突然很想知道他大费周章也要我答应的那个要求到底是什么?

      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凑在冯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听他向钟后禀报道:“禀太后,慕容公子在慈宁宫外。”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钟后震惊的看着我,似没想到我说的是真的,刚想开口却见刚刚那传话小太监去而复返,不知说了些什么,原本平静无澜的冯宝也随之变了脸色,惊异的瞥了瞥我,复才回禀道:“太后,魏将军家的三公子也在门外。”

      子蔺?他怎么知道我在太后这儿?

      “那傻子来作什么?就说哀家乏了,正在休息,将他俩都打发了吧。”钟后沉声令道,似乎一提起魏子蔺她便极不痛快,也许她并非针对他一人,而是对整个魏家的人不痛快吧。毕竟高祖帝曾迷恋过魏子都的母亲赵氏,为了纳其入宫差点弄得她与高祖帝夫妻情分破裂,要彻底释怀谈何容易,况且钟后显然不是那种轻易忘记仇恨的人,否则虞夫人也不会死得那般凄惨了。

      可那一声“傻子”在我听来却是极其刺耳,说他傻,可这后宫里谁又及得上他的纯澈呢?正是因为生活在勾心斗角中,他的这份纯澈才会这般珍贵,珍贵得如此打动人心啊。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太后没有情绪的声音隔着袅袅香雾传来。

      收回心神,我低声答道:“奴才名叫庭芳。”

      “……庭芳,好,如你所说,哀家暂时饶了你二人。”她抬手指了指绿柳,厉声道:“而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哀家旨意将杨绿柳贬为答应,断其一根手指,以警示各宫。”

      身旁一直沉默的粉影宛如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蝶儿,瞬间瘫坐在地上,瞳孔失了焦距,容颜惨白,流泪不止,贝齿紧紧咬住的唇瓣一抹腥红滑落,那模样令我痛心不已。

      思绪有瞬间的空白,当我回神时,只觉一阵十指连心的抽疼,耳畔是绿柳沙哑悲恸的哭喊,模糊的视线里两个少年焦急的向我奔来,我满手淋漓的鲜血惨白了他们精致的容颜。

      这场“断指事件”惊动了整个后宫,一时宫里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再盼着去那个虒祁宫当差了,甚至连我也被当成了万人嫌,平日里共事的宫人们一见到我就远远躲开,弄得我不禁怀疑莫非我其实是得了瘟疫不成?

      孟瑶每日对着我以泪洗面,尤其是吃饭时见我费力的用四根指头夹菜,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着光秃秃的右尾指我并非毫不在乎,虽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可当时那种剜心似的疼痛至今依旧清晰记得,可一根手指换两条性命,怎么想也是值得的。

      所幸经过这次的事情,绿柳终于有所醒悟,如今被贬为答应的她虽少不了遭人奚落嘲讽,却不似从前那般心高气傲,反倒多了份坦然淡定,着实叫我欣慰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那日慈宁宫中我替绿柳断下一指后,太后对我倒是愈发亲近起来,甚至将我从掖庭调到了慈宁宫里当差。就连那起初似乎并不待见我的冯宝,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仿佛像在审视,却又分明带着一丝激赏之意,着实叫我摸不出头绪。

      看着前几日还对我避而远之的宫人们一张张讨好的笑脸,我再次在心底叹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新年将至,宫里开始忙碌起来,就连平日里最为清闲的魏子蔺也许久不曾进宫来看过我,而仁武帝似乎存心与钟后对着干似的,依旧每日让绿柳跟着魏子都练习,虽然钟后并未对此表现出任何愠怒之意,只嘱咐我尽快兑现我当日所承诺之事,可我依旧整日忐忑不安,担心万一哪天惹怒了她老人家,反悔要杀了我们可怎么办是好?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元宵家宴的当晚发生的一件事情导致了一系列重要事件,不仅影响了魏氏一族,就连整个西祁皇朝都为之震动,甚至还间接地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走向。

      庆丰十二年,元宵家宴当晚,就在绿柳与魏子都合舞“百花争艳”后,一刺客伪装成宫女趁众人尚未回神之际,突然挥剑袭向高台之上的钟后。该刺客虽被骑都尉魏子都及时斩杀,但素来多疑的钟后却对此耿耿于怀。

      翌日,因忧思过虑,钟后生了一场重病,为祈求早日康复,仁武帝改年号为庆祥。

      庆祥元年一月,钟后梦见一女鬼索命而来,神似已逝多年的虞夫人,病愈重,以至久不能行,认为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命大理寺卿宋淮因彻查此事。

      三日后,那宋淮因竟在丽妃秦氏所居的椿泽殿内翻出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人,背上赫然写着钟后的生辰八字,并插满了银针。钟后震怒,既不问清缘由也未通知仁武帝,便命人斩杀了丽妃,并连罪其父太傅秦问,秦问经受不住酷刑的折磨,当夜便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同年二月,帝御馨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恍惚间竟见一大青蛇从天而至,蟠于椅上。帝惊倒,左右急救之,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踪影,天空却忽然雷雨交加,夹着冰雹,毁坏房屋无数。

      三月,蜀中北部地牛翻身,又遇百年干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不时传出人吃人之噩耗。

      四月望,雌鸡雄化。

      五月,黑气十余丈,无数蝗虫围绕慈宁宫。

      六月朔,大雪纷飞,冰冻三尺。

      秋九月,有虹现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

      种种不祥,非止一端。帝下诏问群臣以灾异之原由,议郎元世杰上疏,以为雌鸡雄化,乃妇人干政所致,言辞直白,意指钟后霸权。

      十月,在边关驻守的骠骑将军、丽妃之堂兄秦玉宁,假借为伯父堂妹报仇之名,一面私自造黄旗,鼓动手下军士举事,一面暗使殿阁大学士、秦问昔日死对头、皇贵妃甄氏之父甄朗云联合朝中几位开国元老,联名上书逼宫,力主废立九岁姬皇后,改立皇贵妃甄氏为新后。

      为掩人耳目,甄朗云将钟后与帝幽禁于虒祁宫。同月,秦玉宁连夜挥军南下欲偷偷攻入京都,镇国大将军魏玄德暗中命长子、郡主额驸魏子渊调动八千“魏家军”于十日埋伏于九灵山一带,企图攻其不备。不想魏子渊驻守失败,秦率兵乘胜直逼京都昭阳门外,此时京中御林军受制,魏玄德无兵迎敌,万般危难之际,次子魏子都沉着镇定,大开城门,独自在城楼上弹琴高歌。

      秦玉宁疑有埋伏,引兵而去,待得知京都是空城欲回去再战,新疆使节却已率大军赶来解围,最终大败秦玉宁,及时解救了钟后与帝。

      同月十五日,钟后口谕,帝代传诏天下,骠骑将军秦玉宁、殿阁大学士甄朗云、大理寺卿宋淮因、皇贵妃甄氏里应外合,讹言于世,诬陷丽妃,挑起巫蛊之乱,致使天降异灾,民不聊生,又鼓动元老大臣上书逼宫,幽禁帝、后于虒祁宫,意图霍乱朝纲,行大逆不道之举。凡与此事牵连之人一律诛九族,受凌迟。

      皇贵妃甄氏贬为庶人,赐三尺白绫,追封丽妃为丽贵妃,厚葬于皇陵,追封太傅秦问为二等辅国公,同厚葬。

      至此,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变终于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一事件被史学家们称作是“昭阳门之变”亦或“双十之变”,而那个以一出“空城计”击退敌军的魏子都也被记入了史册。一时间他成了百姓心中大英雄的代名词,玉蕊公子之名号四方皆知,无不心悦臣服,远赴而来的门客几乎踏平了魏府的门槛。

      时有人曰“姬氏命数将尽,得天下者,必公子都也”。

      魏氏一族因平定叛乱有功,魏玄德升为宰相,加授一等诚谋英勇公,封其夫人王氏为一品诰命夫人,郡主额驸魏子渊拜安南王,封魏子都一等奉国将军。

      一时间,魏氏一族在朝中更加荣耀无比,人人莫不巴结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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