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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灯火阑珊处 ...

  •   月华如水,夜静谧。

      “姑姑,要不要我和红玉送您回去?”两张稚嫩的小脸恭敬地望着我,那眼中的胆怯、纯澈一如当年的我们。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今个儿谢谢你们了。”

      “能帮姑姑的忙是我和红玉的荣幸,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姑姑也请早点回吧。”

      夜色中相携而去的一双背影是那般美好,这个年纪本就应该远离勾心斗角,安安乐乐的享受童年,可惜一入宫一切都是惘然,只愿岁月变迁,那份纯澈不会被磨灭。

      ……

      树影绰绰,夜幕下的繁华退下了白日的喧嚣,换上了淡淡的清泠,却愈发动人心魄。

      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倾颜殿外,远处红墙绿瓦的外壳依旧完好如初,又有多少人知那里面的破败?

      慕容兰心,你后悔吗?你恨吗?

      ……可是我恨他。

      “庭芳,可愿与我回燕国,让我好好照顾你。”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我自会让你跟我回去。”

      呵呵,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思量间,一声轻叹隔空传来。红墙内,月光泻洒处,是仁武帝姬浅静静伫立的身影,一丝隐忍挣扎在那微红的眼眸中流动,填满了往日的那份空洞。来不及回避,他已转身向我走来。

      “皇上……”

      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我后知后觉的行礼,我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院中花香沉沉,清风倏止,一如我俩之间冗长的沉默。

      良久,绣着金线龙纹的靴子终于移动了,擦身而过时,留下一丝惆怅的低语:“庭芳,不要恨他,那比杀了他更痛苦……”

      我似懂非懂地抬头,却被那月光下落寞的背影怔住,今夜的仁武帝与往日不同,似卸下了伪装和防备,任由最真实的感情肆意流泻。

      那扇紧闭的门里,真的只是囚禁了慕容兰心一人吗?

      葳蕤的柳叶从馨雅小筑的高墙内伸出,清风中徐徐拂动,淡然而温柔。

      调到慈宁宫后,钟后本欲替我重新安排居所,但经不住我一再的恳求而作罢,虽然这里破旧,却因为有孟瑶在而温暖,最后依照太后的旨意还是重新将这儿翻修了一遍,如今这间曾经的小破屋已经正式命名为“馨雅小筑”。

      从前,每天忙完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为孟瑶煎药,哄她多吃几口饭,讲笑话让她解闷……那窗内的烛火总是静静地亮着,无言地等待着我归来,所以不论多累都舍不得丢下她,日子久了就成了一种牵挂,一种习惯。

      如今她出宫了,这种忙完后的无所事事我却不太适应,想到从今以后晚上回来再也看不到那盏为我而亮的烛火就不由怯步了。

      踌躇了许久,终是在一声叹息后推门而入,却为眼中的景象失了神。

      一盏盏明亮的花灯悬挂于院中的槐树枝叶间,随风摇曳的姿态绚烂得如同画卷,照亮了我心底最深最黯淡的那一角。

      灯火阑珊处,是红衣少年款款而来的身影,琥珀似的眸子柔光湛湛,如一轮皓月,纯澈、淡透……且专注。

      “庭芳……”他幽幽地唤着我的名儿,轻柔如水。

      心,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在院子里挂上几盏花灯,你回来的时候就不会怕黑了,我做的可对?”他痴痴的笑着,那一脸等着被表扬的孩子样令我忍俊不禁,这个傻瓜,还真是懂我的心呢。

      “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闻言,他俊颜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羞涩,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那、那个……因为我也怕黑,每晚不点灯的话我就彻夜难眠。呃,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千万不许对别人讲,尤其是老二那家伙绝对不能知道,否则肯定会笑话死我。”

      我不解:“为何你这么讨厌二爷?你们不是亲兄弟吗?”

      “哼,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他骗了。”他提起魏子都时似极为不屑,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叫我猜想他俩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听他自言自语道:“该死的白毛鬼,有胆偷我的玉佩却没胆承认,真是个伪君子!”

      “白毛鬼?玉佩?”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道:“难道不觉得我形容的很贴切吗?那块玉佩是我出生时就戴着的,我爹说它可以保我一辈子安乐无忧,可惜三年前却丢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却没想到去年家里的仆人告诉我曾在老二那屋见过玉佩。”

      “会不会只是形状相似罢了?或是忘记还给你了?”

      俊容忽然向我凑近了些,近在咫尺的星目里有一丝愠怒,嘟唇委屈道:“庭芳……你为何一直帮着白毛鬼说话?莫不是喜欢上那家伙了?”

      我微怔,见他一副眼巴巴瞅着我,似乎我只要敢点头答是,他会便立马哭给我看的架势,心下既气恼又好笑,顿时化作一汪柔水,悠悠长叹一声,走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轻声道:“不知何时起,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那个人有时精明,有时痴傻,会为了我连续几个晚上祈福,我生病了会整日守在床边,知道我怕黑会帮我点灯,因为心里装着这个人,别的人即使再好也终究只会成为过客,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懵懵懂懂的望着我,好半天方才转过弯来,欣喜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打了几个转,咯咯笑道:“庭芳,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表白,我太开心了!”

      我面上一红,耍赖道:“谁说我在对你告白了?谁说的,谁说的?”

      “我说的”,他紧紧的搂着我,四目相视,我一脸羞涩,他一脸笃定,对我挑眉狡黠地笑道:“你呀,别想耍赖,我两只耳朵可都听见了。”

      “又没人作证,即使我说了也是可以反悔的。”

      他指了指天上,说道:“有它作证呢。”我顺着望去,只见一轮明月静静悬挂于夜空,似亘古不变的淡然超脱。

      “子蔺,你会永远都对我一个人好吗?”我仰望着那皓白的月,下意识的问道。

      “会。”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某天忘了我也不许喜欢上别人,好吗?因为我可能会吃醋。”闻言,红衣少年挠头想了想,乖乖答道:“好。”却又憋不住心中的疑惑,不耻下问道:“庭芳,什么叫‘吃醋’?你为何要吃醋?那东西很好吃吗?改明儿也给我尝尝。”

      “……”

      半晌,我实在忍不住,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声抽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

      “因为你很好笑啊……”

      风中传来少年故作气恼的威胁:“不许笑,我叫你不许笑!”

      天际,一道流星划过,绚烂却也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慈宁宫暖阁里,金纹熏炉内云烟袅袅,玉簪花清雅的香味弥漫了一室。钟后斜倚在卧榻上,神色憔悴,手上转着一串佛珠,嘴里默默念着经文。

      自从去年元宵家宴遭遇刺客袭击后,钟后便每日噩梦连连,总说有鬼要来害她,太医们一个个都来看过却也寻不出原因,其实但凡有脑子的人基本都能猜出钟后口中的那个鬼就是虞夫人,钟后的病不过是心病罢了,根本无药可医,太医们为求自保自是不会戳破它。

      如今的钟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每日除了念诵经文,几乎是足不出户,朝堂上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起来。

      似乎经过那一场宫变后,实权倒顺水推舟回到了仁武帝的手里,若非亲眼目睹其过程,或许我会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被设计好的戏罢了。

      冯宝的清泠的声音从暖阁外传来:“娘娘,皇上刚派人来问送去新疆和亲的公主是不是有人选了?”

      “哼!他还来问哀家做什么,如今他可是西祁的一国之君,哀家这老太婆可不敢再瞎掺和了,免得又惹得那帮大臣联名上奏扣哀家一顶霸权的大帽子。”憔悴的容颜因为震怒而染上几分红润,钟后素来多疑,之前的异灾和一帮大臣的联名上奏叫她相当不快,甚至对仁武帝也产生了间隙。

      “娘娘息怒,请保重玉体。只是以微臣之见,皇上此举或许是想试探您也未可知。”

      我暗自惊心,这冯宝今日怎么如此怪异?他的这番话表面上听着言词恳切,似乎对钟后忠心耿耿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挑拨着太后与皇上的母子关系,尤其是在其母子关系微妙的当下,任何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论都有可能被钟后曲解成另一种意思。若他真的对钟后衷心,又怎会犯这样的错?

      除非,他是在替别人办事?到底是谁呢?难道真正的宫变还未开始不成?

      胡思乱想之际,钟后一脸笑意地拉住我的手,目光和蔼:“庭芳啊,你猜若是哀家让你去和亲,那慕容瑾辰会如何?”

      暗自苦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俯身道:“奴才一切听从太后懿旨。”

      “好、好,还是你最得哀家心意。那就这么办吧,冯宝,回皇上的话去,说哀家决定派庭芳去和亲。”

      “这……”门外之人似有几分犹豫,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其实,说与不说又能如何?都是做奴才的,不论在宫里多受宠,能做的也只有乖乖遵命,少说话,恃宠而骄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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