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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四章 怅望何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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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下悬崖的瞬间我以为我们必死无疑,然而谁又料得到崖底竟生有大片竹林,因着缓冲了身体下坠的速度,又有遍地野草做铺垫,故幸使我得以仅受了些皮肉伤。可慕容瑾辰却没我这般幸运了,本来他那一箭就伤得极深,箭尖儿又喂了烈毒,这番折腾下来已是内外伤加俱,命在旦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将他拖到一处山洞里,这时天色已墨黑一片,除了洞口偶尔呼啸而过的阴风,竟是奇异的静默。慕容瑾辰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就像死了一样。
我环视了四壁一眼,仅有绰绰火影跳动着,我突然有些恐惧这样的夜晚。疼痛和不安令我精神异常紧绷,一丝风吹草动都挑动着我敏感的神经,到后来却时醒时睡,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坐在身旁看着我,警觉醒来时却是一切如常。
慕容瑾辰依旧昏睡着,只是面色已近青黑。我看着他冷笑了下,我承认自己故意忽视他的伤势,甚至是想任他自生自灭……
每每想起子蔺死时的惨状和我体内的寻欢,我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又念起他落崖前奋不顾身救我之景,便又心软了。况且我本就并非不知知恩图报之人,乘人之危之事我虽做不来,可总能不管他吧?又没哪条法律规定定要见死救之?!
“火,好烫……庭芳,着火了……”突然,他抓住我的手,青黑的脸上尽是焦急和不安,沙哑干涩的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庭芳……放开我……我要去找庭芳,庭芳……放开……”他并未醒来,口中却大呼我的名字,一遍一遍,满含忧意。
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欲抽开却被握得更紧,就像是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浮木。
“冷,好冷……”见他瑟瑟地蜷缩成一团,我认命地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就当我还你的。”
因他怎么也不肯松手,我无奈地只好以一手配合双脚,将已经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此时我已是汗流浃背,浑身酸痛,却也顾不得喘口气歇息会,便又将他的身子侧翻,用嘴撕开他伤口四周的布料,见那箭伤处已经泛黑,脓血模糊,极其惨烈。
我一咬牙,用嘴吸上伤口,几口黑血吐净后,见终于呈现正常的鲜红血色方才作罢。但我仍不敢大意,幸得我因常年受寻欢折磨,为防万一,子都总令我随身带着几样解毒药丸以应急,今日倒是便宜了他。
上好药又喂了些水于他,弄完这一切我已累得筋疲力尽,浑浑噩噩地就靠着石壁睡了过去。至于慕容瑾辰,对他,我已仁至义尽,能不能活且看他自个儿造化了!
只是,他刚刚到底做了啥倒霉梦?火灾?要不要这么悲惨啊,竟连梦里也不放过我,真是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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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我伸了伸腿,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心一惊,半撑起身子看去,竟是慕容瑾辰的脑袋躺在我腿上。见他脸色比昨夜缓了不少,我倒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了,罢了,许是他命不该绝。
我轻轻将已经麻木的双腿抽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外,晨阳如煦,群鸟在枝头上欢歌,叶隙间泻洒而下的光束迷了我的双眼,我微眯着眼睛,耳畔溪流潺潺声响起,抬眸,见一汪碧波在前,四岸有烂漫桃花林立,风吹拂落满枝绯红,飘于湖面,漾开一圈圈波纹,其中之恬静,如临仙境,叫我不禁沉醉,
深吸口气,扑鼻的花香沁人心脾,蹲下拨了些水漱口、洗脸,感觉头发有些粘腻,记起昨晚流了许多汗,回头见慕容瑾辰依旧睡着,便索性将外衣脱掉,只着肚兜下了水。
冰凉的湖水激得我一个战栗,待适应后方觉浑身凉爽畅快,嫣红的桃花在风中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湖面上,飘飘洒洒,像一场纷飞的细雨,而我置身其中,更像是在享受大自然恩赐的花瓣浴。几只麻雀在半空飞旋着,唧唧喳喳,我恶作剧地用水泼它们,它们扑着翅膀灵活地躲开,然后又向我靠近了一些,几闪几近间,倒成了在我头顶徘徊了。
玩得正欢,一颗石子“砰”地掷入湖中,鸟儿们惊恐地散去,我扭头看去,那个秀美绝伦如天仙儿似的男子不知何时醒了,斜倚着石壁,狭长的凤眸带着几分笑意地盯着我。
我顾不得窘迫,赶紧穿上外衣,有些气恼:“花公子何时醒的?不知非礼勿视吗?”
未免尴尬,我仍是以花溶溶之名称呼他,他听了,乖乖将头转了过去,唇边笑意却不减:“是你自个儿不将衣衫穿好,怎怪得了我看呢?”
这人,我气恼不已,却也自知理亏,懒得与他计较。“看来你是没事了,还知道与我抬杠!”飞快地扣好衣衫,我一边用手理着湿发,一边向洞内走去。
闻言,他突然双眉紧蹙,面露痛苦状,急喘了两口气儿,便一头栽倒在地。“你怎么了?”我大惊失色,赶紧奔了过去,“醒醒,花公子!”
连叫了几声,他都不见苏醒,我心里纳闷这毒怎么如此反复,刚刚见他精神不错,还以为已经无碍了呢,没想到……
如果他死了,我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可为何……竟觉得有些沉重。
“你起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慕容瑾辰。”我使劲摇晃着慕容瑾辰的身体,一下一下,下意识地,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冰凉,还有一丝委屈在蔓延。“你欠我的你以为用死就能还清?!你休想!你害死了子蔺,又让我受寻欢毒害多年,还用花溶溶的身份骗我……你确实该死,可是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我都没有同意,你凭什么去死?你有什么资格去死?!快起来,你给我起来,慕容瑾辰!”
一声沙哑的咳嗽声响起,刚刚还昏死的少年幽幽地转醒,凤眸里闪着泪光:“……庭芳……你……知道了?”
我濒临崩溃的神经顿时松懈,一颗泪水忍不住滑落腮边,瞥见他眼中的深情,我猛然惊醒,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跑出了山洞。
身后,一声怅然的叹息清晰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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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辰的伤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却也无大碍。我虽尽心照料,却并未再与他说过一句话,他几次欲开口,却在我冷如寒霜的态度下噤声,而后便是用欲言又止的眼神注视着我,如影随形。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我们坠下悬崖已是第七日了。
我曾试着寻找通往外界的出口,可奈何这万丈深渊下竟无半点人烟之迹,虽有堪比世外桃源之景,却四面悬崖峭壁,若非飞檐走壁,恐怕只能被困死在这崖底了。除了祈求当日前来救我们的“夜老板”大难不死,或许我与慕容瑾辰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傍晚,从外面回来时,慕容瑾辰还在睡着,我故意放轻了脚步,将码在洞里的干柴搬了些到湖边。然后将刚刚好不容易捉来的两条鲫鱼破肚洗净,用一根尖尖儿的树枝插好,这才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柴火点着,就着火烤起了鱼。
天空疏星点点,远不及眼前火光通明,光影中,我开始想着那日遇袭的种种细节,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翻涌,那日……是两股势力,第一次的刺客针对的目标是我,而第二次显然是针对慕容瑾辰。
真不知该说是我连累了慕容瑾辰,还是他连累了我?竟生出几分同命相连之感,好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略微涩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听来格外清晰,窸窣的脚步声缓缓而来,我没搭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学我席地而坐,挨到我身边:“真香,闻着都饿了。”
见我仍然不理他,他取过我手里的鱼,讨好地笑着:“累了吧,我来帮你。”
一股怒气由心底而生,我横眉冷瞪着他,见他一副打死都要赖在我身边的模样,更觉气恼,腾地起身拍了拍屁股,抬腿就往洞里走去。
他赶紧叫住我,言语间尽是苦涩:“庭芳,你当真如此讨厌我?”
我没回头,只是冷冷一笑,毫不避讳:“是。”
又走了两步,身后的人突然大声又急切地说:“如果我说……如果……”似想解释些什么,却吞吞吐吐字不成句,而我没有耐心等他的自圆其说:“没有如果,已经错了便无法更改。”
再未停留。事到如今,我与他之间还能说些什么?是朋友还是敌人?连我自己也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