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章 终负此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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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祥七年七月十五日晚，也就是京都首场赈灾义演的当晚，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正式拉开帷幕。
钟后发出密令，言宫中仁武帝实乃当年宠娈燕国世子慕容瑾辰所易容，而真正的仁武帝早已不知下落。为报社稷之安定，钟后命丰国将军魏子渊及安南王魏子渊用计骗得慕容瑾辰前往北郊凌云峰，打斗中安南王魏子渊当场毙命；慕容瑾辰不慎跌落谷底，尸骨无存。
之后，钟后心腹徐景翰、朱庆元带领数万民众于玄武门请愿呐喊，恳求钟后代理朝政。不想，三日后，裕亲王、沐亲王、荣亲王、睿亲王四王谋定起兵，直驱京都。钟后震怒，欲发兵剿之，谁料宫内外精锐兵马早已被撤出城外，钟后及其挺钟派一筹莫展。
二十日，晨时，钟后殁于馨德殿，享年七十六。
这场持续了五日的叛乱终于以钟后的突然逝世而暂时平息，后史料称之为“四王霍乱”。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国更不容二虎。
就在四王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之际，魏氏一门趁时联合西北乾国一举发兵而上，四王此时正窝里斗，疏于防备，不过两日就整个京都就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四王被困在紫禁城内，粮草尽失，水源被截，不过三日便相继毙命。
庆祥七年八月三日，丰国将军魏子都在全国百姓的高呼声中一步一步走向金銮殿，改国号为东祁，以明年为瑞宝元年，大赦天下。
从此，统治了南方近两百多年的西祁皇室宣告覆灭，除了姬氏一族外，文武百官及百姓对于魏氏一门造反谋位之举此并无异议，可见玉蕊公子贤名在外已久，甚得人心。
瑞宝元年元月五日，姬氏一族成年男子全部斩首，成年女子皆贬庶为奴，十四岁以下者一律流放塞外，永世不得入京。
瑞宝元年二月一日，为表乾国相助之谊，赠万金及珍宝无数。此外，为永固邦交，新帝景贤帝决定与乾国和亲，帝欲命宦官选数十位美人与弩西尔一一斟酌，皆被拒之，言只求景贤帝割爱，将其尚未受封的妻子庭氏赠予。
景帝闻之，面色震怒，沉默半晌，终是挥手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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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宝元年二月末，我独自坐在宽敞华丽的凤栖宫中，静静地等待着圣旨的到来。
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在门外响起：“庭氏接旨！”
我莞尔一笑，理了理微皱的衣摆，缓缓走了出去，杨绿柳高傲地立在汉白玉铺就的院中望着我，明媚的笑如头顶的春日：“庭氏侍奉朕身边多年，温婉贤德，有母仪天下之风范，然至今无所出，朕实觉惋惜。今赐休书一封，命你三日后随弩西尔汗回西北，从此婚嫁迎娶，互不相干！钦此！”
我扯了扯嘴角，好一个互不相欠，好一个温婉贤德，原来这四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姐姐，接旨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波流转处是难以掩饰的得意。我笑了笑，恭敬地接了圣旨，谢了恩，便起身欲离去。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姐姐说。”她侧首逼退众人，随我走了进去。
将圣旨随意地撂在桌上，那明黄的颜色刺得我眼睛涩疼。
“姐姐如此轻待这圣旨，可是在怪皇上狠心？”她站在门口，斜睨着那圣旨问道。
我懒得与她虚伪地周旋，直言道：“那晚的纸条是出自你的主意吧？”
闻言，她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姐姐好聪明。”
“为什么？”我本是猜测，没想到她却干脆地承认了，“你若是对我不满，直接冲着我来便好，为何要牵连王岳骞夫妇？你可知道……瑶儿她死了，她是咱们的妹子啊，你怎这么狠心！”还有，慕容瑾辰，他也是无辜的，可这话我却没有说出口。
她唇边的笑僵了几分，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屋外，一字一句冷彻到极点：“怪不得我，是她自己傻，为了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她活该！”
“你！”我怒瞪着她，她放肆地笑着，连眼泪都出来了：“你们过得都比我好，至少比我自由，偏偏只有我……只有我活得这么痛苦，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她的眼神霎时变得阴沉起来，指着我癫狂说道：“我也要你尝尝被人遗弃的滋味！”说完，她大笑而去，头也不回地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对对错错又如何？终究是再难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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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氏郊外墓园里，一抹颀长的身影半倚着冰凉的墓碑，空酒壶散了一地，他一口一口猛灌着酒，凌乱的发丝覆在脸上，遮住了那双本该温柔的眼眸。胡渣上也沾满了酒渍，衣襟微敞，露出一截沾了血迹的衣料，我抬头望着天空，好半天才忍住翻腾的泪水。
“王大哥。”我走上前，轻声唤道。
听见响声，王岳骞撩开乱发，撑起迷茫的双眼看来，微微有些动容，仅是一瞬间又化为平静，淡淡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啦。”
“嗯。”蹲下身，将他手中的酒壶取走，温声劝道：“别喝了，伤身。”
“还给我！” 没了酒壶，他似突然惊醒一般，发狂地抢了过去，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不住地打着颤。
试了几次欲夺了他的酒壶，他却更加凶猛地灌着，这样颓废失意的王岳骞我从来就不曾看过，他总是温柔包容着身边的人，有时会固执，却终是愿意体贴地妥协……
我痛心不已，狠狠地捶打着他，既是对他的失望，也是发泄着自己心中的痛苦；“一天之内，我失去了姐妹，失去了夫君，还失去了一个用生命爱护我的人，难道连王大哥你我也要失去吗？”
我愤怒地对他吼着，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模糊之中，隐约瞥见他手中的酒壶颓然一松，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若卿还这么小，她需要你。”只他终是听进了我的话，我放心地起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半晌，就在我即将出墓园之际，身后传来王岳骞沙哑的声音：“谢、谢谢，庭芳，保重！”
我没回头，继续走着，转过月洞门时，才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
“人死了，才知道珍惜，何必呢？”天空夕阳如血，似一场庄严的祭奠，“可是你应该会高兴吧，瑶儿？”
回眸，终于向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宫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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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锦绸在风中翻卷着，唢呐锣鼓声满天高亢，这是一场东西祁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和亲。
我坐在雪狐皮铺就的喜轿里，心绪纷乱，我想起了四年前嫁给魏子都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吹吹打打，我端坐在十里红妆前听着沿途百姓善意的祝贺，虽然是怀着目的嫁给他的，可依旧为即将迎来的这段婚姻感到一丝期待。
可如今，他却亲手将我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此生心，终是被负得彻底。
突然，喜轿一阵颤动，外面乱成了一团，只听有人在喊“有刺客”，我心一紧，扯下喜帕，掀开轿帘往外看去，只见一群随行的侍卫将一个黑衣男子紧紧围住，那男子左眼至鼻翼间那条宛如蚯蚓似的刀疤尤其刺眼，不知为何，我顿觉一阵欣喜，急忙喝道：“都退下，我认识他！”
侍卫们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良久，直到停在我左边的轿子里传出一声“放”，众人才退至两旁。
夜疾步向我走来，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难道……难道他还活着？
他走到我跟前，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样东西郑重地交到我手上，那东西被绢帕包着，我疑惑地将它打开，竟是一朵散发着幽光的蓝色花朵。
“是荼蘼花，公子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在新疆附近采得。”夜缓缓地说道，他冷凝的脸上此刻竟有几分哀恸，我心乱如麻，早已不知言语，却听他继续说道：“这花虽可解你身上之毒，但因其乃至寒之物，欲采之必先伤己，公子为了摘它，那一个月里几乎是天天守在附近，寒气入体已深，本就性命堪忧，所以你只当他是因病而亡吧，不要为此而郁郁寡欢。公子半生为你，必不会愿意见你难过。”
“姑娘，保重！”说完，他长袍一抖，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我握着手中的荼蘼花，泣不成声。
庭芳，你自诩聪明，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原来，你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
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起轿！”
队伍依旧前进着，喧嚣又恢复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邻轿的窗帘被轻轻挑起一角，火红的袖口如妖异的罂粟花。
（第二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章 终负此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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