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四章 怅然忆远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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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了起来，飘飘洒洒地，以凄美的姿态缓缓坠落，染白了脚下刚刚被扫净的黄土地，像是在祭奠着我那匆匆流逝的韶华。
望着眼前四目相笑的两人，我恐惧了，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一点一点流逝着，以至于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试着抓住，却终是晚了一步。
“大雪将至，在下等就此告辞，芳可敦留步，后会有期！”
“……”
就这样走了吗？真的走了吗？
模糊的视线里面那个马上意气风发的蓝眸少年唇畔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衣袂飘然如乘风而去。
“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会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你会儿孙满堂……然后，请你忘了我。”
在跨越了生与死之后，好不容易重逢，他又要丢下我了吗？
他要我忘了他，我没能做到，却不想到头来却是他先忘了我……
欢快的笑声从风中传来，那么刺耳，绝望到极致竟连眼泪都干涸了。
“哎呀，芳可敦，你去哪里？”吉娜惊慌失措地呼喊着，我惨淡地笑了笑，毅然决然地跳上了卡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晃晃悠悠地向对岸划去。
“等、等等……”
“瑾辰，停下，求你停下……”
我卖力地划动着双桨，奈何却始终在原地打转，我心急如焚地看着慕容瑾辰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在河中央，起身就要追，身体一倾，眼看就要再次掉入河中，手腕上突然一紧，天旋地转间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定神时才发现自己竟在半空飞行着，一回头，撞上幽蓝的目光，心里所有的疑惑和惊呼顿时化为乌有。
我认真仔细地用目光临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既熟悉又陌生。西祁皇宫里的那些年，慕容瑾辰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背负了世俗嘲讽的娈童；后来发现他就是地府的浮汐后，对他有些惧意；他霸道地说要照顾我，在被我拒绝后欲杀我时，我甚至有些厌恶他，我说过，我嫌他脏……
子蔺遇难的时候，我开始恨他。
后来的后来，恨已模糊，他为了保护我而跳下山崖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年着实过得可笑，就像一场美丽的梦终究醒了，而那个真正用生命呵护我的人，却在我懵懵懂懂之时，决定放手了。
他忘了我……
他叫我芳可敦……
他说后会有期……
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往昔的点滴，他的坏，他的好，忽然如被风吹过的纸张，飞快地在眼前翻过。
“芳可敦，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说了，怎么就这样过来了……”方芳着急地查看着，确定我丝毫无损后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我勉强地笑了笑，抽出手，直视着慕容瑾辰：“我想与慕容公子借一步说话。”
慕容瑾辰眸光一闪，疑惑地看着我，却也并未搭话。
“这……”方芳的视线在我和慕容瑾辰之间来回移动，有些犹豫。
“夜，先带她上路，我随后就到。”良久，就在我以为会被拒绝之时，他终于开口了，话音刚落，一抹黑影便如鬼魅一般落在眼前，那道宛如蚯蚓似的刀疤刺目而骇人，深邃的目光匆匆瞥了我一眼便垂了下去，像是在刻意逃避。
“……公子为了摘它，那一个月里几乎是天天守在附近，寒气入体已深，本就性命堪忧，所以你只当他是因病而亡吧……”
“……公子半生为你，必不会愿意见你难过。”
那时，这个男人说的那样真切，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我就那样相信了他的话……
怎么会呢，他是在骗我吗？为什么要骗我？
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跟我来。”沉思间，夜已经领着方芳走远，方芳几乎是一步一回头，浅褐色的瞳孔里有毫不掩饰的紧张，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我回眼看着正向胡杨树林中走去的颀长身影，突然开始犹豫起来，如果真相是残忍而绝望的，我宁愿……不，即使是那样，我也要明明白白，这样我才能劝自己放手。
拍打了两下脸颊，调整好表情，我才跟上他。
几十棵胡杨树光秃秃地挺立在风雪中，像是在为远方迷途的牧羊人指引方向。风雪弥漫，模糊了少年脸上的表情。
“芳可敦想问在下何事，不妨直说。”他傲然伫立在三步之外，唇边的笑很是醉人，蓝眸里莹光熠熠，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愣住，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不曾看过他真实的面目，他曾经也是用这样温柔而蛊惑的表情逼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终于还是决定问个明白，不想再与他错过了，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携手相伴，浪迹天涯。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似乎是在确定我话中的意思，然后低头想了会儿，才似恍然大悟地说道：“自然记得。”
闻言，我蓦地一喜，激动地差点落泪，却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打回现实，他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们是在西祁皇宫里认识的，那时你很厌烦我，还嫌我脏……后来你嫁给了魏子都，为了帮魏子都夺得天下，你用计帮他擒住我，我不堪受辱自愿坠崖，好在终是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在下说的可对，芳可敦？”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眼里却寒光一闪，尚未反应之时我已经被他噙住了脖子。
他蓝眸陡然一暗，如瞬间冰封，直直摄入我的心底，“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那得多亏方芳，是她救了我。噢，对了，我又想起来了，好像我曾经说过要你跟我回燕国是吧？你不会是当真了，所以来求我带你回去吧？”
他指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皱了皱眉，强忍住痛苦，这一幕多么熟悉，此时此刻，眼前的他早已不是那个目光追随在我身上的少年，而像是地府的浮汐战神终于冲破了封印，陌生的令我无措。
“我不过一句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不成？”
只是一句玩笑吗？
真的，只是玩笑？
犹如当头一棒被喝醒，刺骨的寒意渐渐袭入周身，我咯咯一笑，喘着气艰难地答道：“说、说的真好。”
他双眸半眯斜睨着我，似懂非懂，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手，我已心灰意冷，连站稳的精力都使不出来，脚一软，任由自己如飘零的残叶向雪地坠落。
“你对她做了什么？”下坠中感觉腰间一紧，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平静地望着子蔺紧绷的脸，听着耳中刀剑相撞的声音，一时间分不清是醒是梦。
“庭芳，忘掉那五年，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良久，当世界归于平静，子蔺将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喘着粗气承诺道。
我没搭话，侧首瞥着苍茫的雪原上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以及天与地的交合处，那如画一般恣意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
即使在他说了狠话后，我也不想放手了。
失去意识前，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答应我，你会儿孙满堂……然后请你忘了我。”
忘了你，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四章 怅然忆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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