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四十五章 百感醉中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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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南海夜明珠一颗，玉如意一对！”
“赐白银五千两，锦缎五十匹，珠宝玉器一箱！”
“赐御兴记上等胭脂水粉两盒，红狐毛披风一件！”
“赐随侍男女各三名……”
“……”
这几日琉璃宫中尤其热闹，几乎每天从吃完早饭起，前来传达和送赏赐的宫人就进进出出，不曾间断过。
“芳可敦，你瞧，大汗对您多好，这么多赏赐，一辈子都用不完啊！”吉娜兴奋地查看着堆得满屋子的奇珍异宝，那眉眼俱笑的模样令我不禁又想起了已逝的怜若。
我微微扯了下嘴角，问道：“喜欢？全都送你了！”
闻言，吉娜震住，将抓在手上的玉枕小心搁回盒子里，匆匆跪下，“芳可敦恕罪！”
我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扶起，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恕什么罪？我没开玩笑，你要是喜欢什么，就都拿去，反正我也用不着！”
“奴才不敢！”她低垂着眼答道，“这是大汗的心意，若是知道您随意送给了奴才，大汗会难过的！”
我一怔，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不禁想起前两日子蔺说过的话，他说，让我忘了那五年，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他不会再让我失望……
他确实努力地想要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赏赐送得越来越多，不论忙到多晚，每晚也都会从五百里外的乾国王宫赶来行宫休息。
我明白，他在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我。我不是铁石心肠，毫无感觉，只是有点累了，提不起劲去为什么而努力了，在西祁皇宫做宫人的时候，只是想着有天能与心爱的人白首偕老，后来和子都成亲了，我以为这个梦实现了，甚至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愿意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可到头来又算什么呢，终是被丢下了……
连慕容瑾辰也决定先遗忘我……
自私的男人们，随意地决定来，也随意地决定走，而我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唯有被动地接受罢了。
凭什么，凭什么……在打乱了我的生活后，又先丢下我？
那个该死的混账男人，无法原谅！
“吉娜，去取我的琴来，我要去花园坐坐。”推开门，寒风雪沙呼啸而过，我拨开贴在眼睛上的乱发，淡淡地吩咐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这样的雪季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花园里除了几棵松柏依然青翠，再无什么别致的景色，胡杨木搭建的亭子四周挂上了棉帘子，随后匆匆赶来的吉娜一手抱着古琴，一手为我挑起帘角，我对她感激地笑了笑，俯身走了进去，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扑鼻而来，令我顿时失了神。
“是大汗特意吩咐奴才们每日点上的，说这里面空气太闷了，怕您待着不舒服！”将琴小心搁在青案上，吉娜看出我的失神解释道。
闻言，我不禁苦笑，他和王岳骞还真是相像，一样不知珍惜眼前人，明明身边放着最好的人，却偏偏要留恋得不到，或已错过的人。
掀起衣摆，入座，指尖轻轻拨动，一曲长相思娓娓而来，凄清心哀，如泣如诉。
“夫君，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长相思。”
“夫君，我要学这首曲子，你教我，教我嘛！”
“那你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
记忆被缓缓开启，那年兰花树下，白衣胜雪的少年手把手地教我弹着这首长相思，偶尔有花瓣打在他的脸上，带起一阵芬芳的气息，我趁他分神调皮地吻上他红润的唇，他既好笑又无奈，长臂一伸，在我还未反应之时霸道地拥住我狠狠加深那个吻。
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我只能在回忆里偶尔想起的人。
曲调渐入佳境，我指尖快速拨动着，音符如流水般泻洒而出，却依然清晰地抓住了空气中瞬间的震动。
“吉娜，你回去帮我取笔和纸来，我想做一幅画。”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我侧首对吉娜笑着吩咐道。
吉娜有些犹豫，但终是没多想，只说道：“是，芳可敦千万不要出去，奴才去去马上就来！”福了福身，便迅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我端起手边的温酒浅饮了一口，往亭子顶上瞥了瞥，淡淡地说道：“下来吧，她已经走远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飘到我面前，脸上的刀疤赫然醒目，他深沉晦暗地盯着我，像是在琢磨，又像是在审视。
“我一直在等你呢，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我放下酒杯，抬眸缓缓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不是吗？”
他似乎怔了怔，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本蓝皮册子搁到桌上，册子上写有“上古秘史”四字，然后在我疑惑的目光下，突然抱拳跪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惊疑，眼前这个叫夜的男人纵然与我见面次数不多，但他还从未对我有过如此恭敬的态度，我隐隐感觉到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心里一阵慌乱。
他抱拳低垂着头，恳切地说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你被送来乾国和亲的那天公子便清醒了，他是被住在崖底的方芳姑娘和她师傅所救，若非如此，即使我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回公子。公子昏迷中一直唤着你的小名，可当他清醒时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反复叫着‘芳芳’，那位方芳姑娘对公子存了爱慕，每日在身边照料起居，公子以为她就是自己心中惦记之人，答应等回燕国安排好一切就去接她，谁知耽搁的时间太长，方芳姑娘着急之下便出谷来寻公子，不想遇上了卓颜，再后来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么呢？知道你竟如此厌烦我与你家公子在一起吗？”我苦笑着缓缓站起身，怨怒地端起桌上的酒仰头猛灌下肚，温热的酒水沿着嘴角洒了一身，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
我抿唇瞪着眼前一直低垂着头的男人，“说吧，你为什么要隐瞒实情！”
他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我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缓缓瞥向桌上的那本蓝皮册子，认真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公子来说更好，忘了你，他才能真正解脱，如果你一定知道理由，那就请你仔细看看那本史册吧，是我从燕国的密室里翻出来的，那里面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据说是上古时代上神凤冉帝君之女凤妍上仙，模样与你极为相似。公子从第一眼见到那副画像便喜欢上了画中之人，我曾为此疑惑过，尤其是当我在西祁皇宫见偶然见到你时，你知道吗，我有多后悔如果当时没有告诉公子，在西祁皇宫里有一个长得与画中的凤妍上仙一模一样的女子，也许他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他原本狰狞的脸上此刻因为懊悔而显得有几分温和，连声音里都透着颤意。
胸口一阵刺疼，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我匆匆扫过桌上的册子，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深渊之中，眼前一团迷雾，但渐渐露出了一丝曙光，只要我再往前走几步，再走那么一点点，就能解开一切。
“当我读完这本册子后，我终于明白一切本就是冥冥中注定的，既然上天重新给了公子一次逃离宿命的机会，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即便你恨我也罢。”说完，他起身抱拳，郑重地说了声“保重”，便又如来时一般瞬间消失。
门外这时也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吉娜拿着笔和一叠画纸满头大汗地钻了进来，我对她幽幽一笑，将桌上的册子迅速藏进衣袖里，歉意地说道：“吉娜，我有些乏了，想回去睡会儿，叫你白跑了一趟。”
吉娜摇头柔柔一笑：“没事的，奴才扶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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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乏了，遣走了所有侍候的宫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夜给我的那本《上古秘史》被放在身侧，我侧首瞥了瞥微皱的书面，指尖轻轻抚了上去，胸口的疼意突然加剧，像是有一把生了锈的刀在一寸一寸缓慢地割划着我的血肉。
看，或不看，只在一念之间。
天人交战中，眼前金光乍现，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注入我的体内，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伸向那本书册，我想收回手，但奇怪的是大脑竟一点不受我自己控制，我恐惧着这诡异的一切，开始怀疑这是梦还是现实，我扯开嗓子想喊吉娜，奈何刚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指尖碰触上书面的瞬间，一切变得更加不可思议，那书册里竟出现一个女孩的面容，那女孩一声水袖紫裙，眉目艳丽，她骑在一头似虎似豹的巨型野兽身上，穿梭在云层里，女孩抓着巨兽棕色的毛发，欢快地喊道：“浮汐，再飞快点，再快点！”
我惊讶的望着那张与我模样极其相似的容颜，蓦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梦中也见过这样的情景，当时我还奇怪为何自己会梦到浮汐的往事，原来……这个女孩竟是我吗？
“鬼族霍乱，不得不除，我等虽有心而力不足，唯有恳请凤冉帝君、折岚上神、堇元天尊、幽谷上仙、天神陆吾出马，与我等一起阻止这场浩劫！”
“请凤冉帝君出战！请凤冉帝君出战！”
“……”
几百名天兵天将围在凤冉帝君府邸外，一声高过一声的请战令躺在病床上的凤冉帝君愁白了头，就在他为难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各位如此看重我凤族，凤妍实感欣喜，但父君正在病重，即使勉强出战也只会拖累大家，若不嫌弃，凤妍愿意代表父君参战，各位意下如何？”
“好，只要凤族愿意出力相助，我等自是不甚感激！”
……
“傻孩子，凭你那点本事怎么对付的了鬼君？万一……哎，叫我怎么是好？”凤冉帝君忧心忡忡地说道。
凤妍坐在床边，抱着父君撒娇道：“就让我去嘛，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其他几位仙家也会帮我的。”
“你呀就是贪玩罢了。”凤冉帝君无奈地摇摇头，戳破她的鬼话，瞥见一旁担忧地望着凤妍的浮汐兽，笑着说道：“就让浮汐与你一同前去吧，它跟了我几百万年了，参加的战役也不少，有它陪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凤妍一听，欢呼雀跃地抱住凤冉帝君：“谢谢父君！”
忽然，书册翻过几页，眼前出现一大片汪洋火海，昆仑上被无数鬼影占据，鬼君冥湮嗜血地砍杀着前来阻止他恶行的天界仙神，凤妍骑在浮汐背上，跟着折岚上仙、天神陆吾等一同向鬼君逼近，可惜凤妍经验不住，很快就败下阵来，一团黑雾中鬼君如幻影般飘至她背后，眼看就要被击中，而浮汐正被鬼群紧追不舍，根本无力救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折岚上仙突然冲了过来将凤妍带走，而鬼君那一击却恰好打到了折岚上仙的额间。
折岚上仙将凤妍交给浮汐后，又立马冲进战场，他拼着最后精力与其他众仙山合力将鬼君冥湮重新关进了东皇钟内。鬼君的那一掌在折岚上仙的额间种下了封印，为解开封印，他自愿下界历劫。
书页继续翻动，热闹的集市上，薄纱覆面的凤妍将发间的一支玉簪放到折岚上仙的手上，她说：“公子，以后我的发都由你来绾可好？”
折岚上仙点点头，笑得温柔风雅：“好。”
当他轻轻将那支玉簪插入凤妍的法中时，谁也没有想到他回归天界之日将至。
玉兰花树下，凤妍飞快地奔跑在飘渺的貉绒宫中，她推开门时，以为能见到折岚上仙温和的笑颜，却不想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你来做什么？”
“我、我等了你好多天了，你都没来接我，你不会是忘了……”
“忘了！我忘了，你也应该忘掉，明明知道是错的，何苦还来纠缠？”
凤妍被他绝情的话语打蒙了，呐呐自语道：“错了吗？是我纠缠的？”
“如果不是你偷跑下界，我又何至于铸成大错！”
……
诛仙台上，一抹紫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儿，折岚上仙面容清冷，他撇开眼，淡淡地说道：“即便你跳下去我也不会违背天道娶你，你若想通了，就立马下来！”
凤妍仰天长笑，血红的眼睛里夹杂着恨意，她讥讽地看着他，几近癫狂地喊道：“好一个天道，你既有选择，我也不会强逼你娶我，只是这天界我待烦待腻了，倒不如人间来的有滋有味，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永世陌路！”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上演着，我看着那个叫凤妍的女子历经一世又一世的情节，而最后都被那折岚上仙的转世所抛弃，我虽会因此而感到心疼，却也觉得她实在很傻、很笨，因为她从来都不曾注意，在她与那折岚上仙的转世纠缠之时，身后总会有一双幽蓝的眼睛宠溺地望着她，为她的喜悦而喜悦，为她的心痛而心痛……
眼前又出现当年在地府的情景，而这一次，当浮汐扼住我的脖子，说他已经厌烦跟着我生生世世地轮回时，我竟开始慌乱了起来。
难道，他之所以想不起我，是因为他累了吗？
难道，这是他对我整整七世忽视他的情意而给出的报复吗？
当书册翻过最后一页时，出现了这样一段话：
“浮汐兽，上古神兽，雄性，蓝眸棕毛，身形矫健，似虎似豹，生有透明羽翼一对，能幻化成人形。乃至情至性之灵物，通人语，性洒脱，好美酒。因其善卷潮，又有呼风唤雨，平踏汐潮之能，故唤名浮汐。其原为凤冉帝君坐骑，曾经历两次众神之乱，因其守护天界有功，被天帝封为赤焰战神。一千三百万年前，鬼族霍乱，赤水汹涌，烈焰绵延。凤冉帝不幸染病，无力参战，其女凤妍上仙自愿代父出征，凤冉帝遂将浮汐兽赠予，以助其一臂之力，此后既为其女坐骑。”
这……就是真相吗？
我是凤妍上仙，魏子都是折岚上仙？难怪这一世在天下与我之间，他又选择了放弃我！
我凄然地笑着，眼前的金光渐渐幻化成五彩斑斓的光束，刚刚还在书中的凤妍上仙竟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她浮在半空对我浅浅一笑，我震惊地望着她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像是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哀伤，眼眶不禁一热。
“别哭，看了这些你还不明白应该怎么做吗？”
“我、我不知道。”
“庭芳，你虽是我的转世，但你比我聪明，我相信你！记住，这已经是第七世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怔住，有些急切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问问你自己的心吧！它会告诉你。”随着话音落下，她已在五彩光束中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四十五章 百感醉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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