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四十八章 看花心意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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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阿浅你快看，庭芳她醒过来了！”
昏昏沉沉中，我想努力撑起眼皮，奈何好像有千斤重量压住，只能勉强睁开一丝细缝，飘忽而明亮的烛光里有个人坐在身边瞅着我，看不清具体的面貌，只能依稀从轮廓里辨出是个女子。
许是见我睁了眼睛，她惊喜地回头冲门外喊道。
不久，只听一阵急切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室的暖意被他身上沾染的寒冷打散了些，女子已经起身让位，感觉床畔的位子比刚才凹陷的更深了，紧接着听到一个有点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声焦急地问道：“庭芳，你中了寻欢，又受了些轻伤，我和兰心已经替你喂了解药，现在可感觉好点了？”
这声音……是仁武帝姬浅？！
我心中惊奇莫名，艰难地转动着干涩的眼珠，直到瞥见视线里那张渐渐清晰的熟悉面容时，说不出的喜悦之情顿时溢出略微苍白的唇角。
“皇、皇上……”我颤声唤道。
想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温笑道：“世上早已没了西祁，而我也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个一心想着陪伴心爱的女子浪迹天涯的平凡男子罢了。”
他伸手揽过身旁站立的女子，那女子长得明艳而动人，虽然只穿了件极其简单平常的粗布裙衫，但眉目间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掩盖不住的。
“倾颜殿……淑妃娘娘……慕容兰心？！”
我震惊地望着她，不太敢将其与数年前倾颜殿内那个满身伤痕交错，被钟后折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的淑妃联想在一起。
可她却用力点了点头，急切地应道：“对，是我，我就是慕容兰心！”
闻言，我顿时激动地忍不住眼眶都湿润了，“真的是你们，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如果我没记错，庆祥三年九月的那场大火里，眼前的这两人应该已经葬身火海了吧……是了，就连慕容瑾辰都能死而复生，他们会活下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慕容兰心那双明媚清澈的瞳孔不争气地泛了红，上前握住我的手，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庭芳，当年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如今还在倾颜殿里，却是委屈瑾辰一人了……”
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她话中之意，但微微一沉思，一个大胆而荒谬的猜想渐渐浮了出来。
许是见我神色中有几分猜测和怀疑，姬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笑，叹息道：“你应该已经猜到几分了吧，没错，庆祥三年的那场火确实是我和瑾辰共同谋划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兰心，让她与我一同远走高飞。”
他停顿了后面的话，似乎有点忐忑又有点懊悔的表情，将我刚刚才升起的重逢之喜瞬间打散，我盯着他的双眼，冷冷一笑：“我想你应该对我还有别的交代吧？”
慕容兰心瞧我突然之间变得冷淡起来，想要开口，却被姬浅以眼神制止。
安抚了心爱的女子，姬浅又将目光移回我身上，比往昔略见健康的肤色令他看上去愈发成熟而内敛，坦言道：“你体内的寻欢也是我命人下的……”
“你们给我滚！”
我怒吼道，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你听我说完庭芳，我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他急切地想要解释。
一旁的慕容兰心也红着眼眶说道：“是啊，庭芳，阿浅他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他、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要怪你就怪我吧！”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愤恨的目光瞪着姬浅。
“不关兰心的事，都是我做的错事，任打任骂都随你。”他怜惜不已地拥着慕容兰心，深怕她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情意，怒意顿时消减了不少，良久，长叹了口气，淡淡地对他说道：“我要听事实，从头至尾一字也不许漏。”
他怔了怔，与慕容兰心对视一眼后，轻声应道：“好，我都告诉你。”
他开始讲述起那段封尘已久的往事，温沉轻缓的嗓音在这安静的雪夜里听来格外飘渺……
原来，当年传说的沸沸扬扬的仁武帝姬浅与燕国世子慕容瑾辰相恋一事，只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刻意营造出的舆论噱头。事实上，仁武帝心中一直想娶回西祁皇宫的人是慕容瑾辰的姐姐，慕容兰心。然而，善妒的钟后即便在做了皇太后依然不知收敛，为了让仁武帝与九岁姬皇后生下子嗣，她暗中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与仁武帝亲近的嫔妃。为了保护慕容兰心在宫中的安全，姬浅与慕容瑾辰决定以一桩惊世骇俗的断袖之情混淆钟太后的眼线。果然，没多久，为了保住皇家颜面，钟太后竟主动册封慕容兰心为淑妃。
起初，因为有慕容瑾辰做掩护，姬浅和慕容兰心这对小鸳鸯日子过得还算舒服。然而，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很快钟太后就察觉出他们三人之间的异样。
于是，慕容兰心成了钟太后的眼中钉，她故意制造出慕容兰心落水溺亡的假象，又毁了慕容兰心曾经居住的倾颜殿，让那里成为了人人口中的禁地，叫所有人都猜不到原来慕容兰心就被囚禁在倾颜殿里。
不过，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姬浅和慕容瑾辰最终也发现了实情，慕容瑾辰本来是要立刻戳破钟太后的谎言，救出姐姐兰心，却被姬浅制止了，因为他觉得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完全保证以后慕容兰心在宫里安然无颜，他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决定放弃皇位，等救出慕容兰心就与她逃出宫外生活，而皇位则交由慕容瑾辰暂时代理。
慕容瑾辰被他感动了，答应竭尽全力为他实现这一计划。然而，许是长期以来受了钟太后的胁迫，姬浅养成了多疑的性格，对于慕容瑾辰口头上的保证他还是不能心安，并且他也害怕日后自己逃出宫外的消息泄露而遭到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希望手中能够掌控住慕容瑾辰的弱点。
“后来……我终于发现了他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你，庭芳！”他目光盈盈地注视着我，嘴角处露出了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未出声，思绪略微有些凌乱。
他继续说道：“我本想借你来拉拢瑾辰，只要我帮他得到了他心爱的女子，那么他一定会对我心存感激。
那日，你在荷花池畔躲懒之时，我早已命人将寻欢的药粉洒在了花中，风一吹，药粉便会入鼻，只是我千算万算，却终究没能算到魏子都竟会出现在那里……”
说完，他轻笑了起来，有点无奈，又很懊悔：“离宫前，寻欢的解药我本是打算给瑾辰的，可却被母后的眼线泄了风声，解药被全数毁了个干净。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兰心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么多年在外一直都没有放弃研制寻欢的解药。”
他顿了顿，一旁的慕容兰心替他接着说道：“后来，瑾辰不知从哪里听说新疆附近有盛开一种荼蘼花能够解百毒，他便连夜前往新疆寻找，而我和阿浅在宫外走访了许多名医后，终于得到了寻欢的解药配方，本想寻个机会回西祁将配方交给瑾辰，可惜那时西祁却发生了宫变……”
她低声叹了口气，似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而有点伤感起来。
“后来呢，你们怎么会救了我？”我此刻心中百味陈杂，说不清是悲还是喜，只觉得自己真真是这世上最愚蠢之人，更为那个一直被我误会、曲解、责骂而选择默默隐忍和包容的蓝眸少年感到不值。
喜欢上我的他，该是有多累啊，况且还坚持不懈了这么多年……
慕容兰心听我提起救援一事，明艳的小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忐忑，不自觉地朝身旁的姬浅看了看，姬浅只是淡笑着并不吱声，她却好似受了鼓励般，抿唇对我柔柔一笑，缓慢地说道：
“一开始我们听说瑾辰遇难了，我伤心得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后来夜找到了我们，他说瑾辰被谷底一对隐世的师徒所救，已经平安回到了燕国，于是我和阿浅便连夜打算返回燕国，可中途的时候，却接到夜的传信说瑾辰临时改去了乾国，说是要去那里接一位叫方芳的女子，我和阿浅起初都猜测那个女子是你，心里惊喜万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却在乾国行宫外围见到了一群行迹古怪的黑衣人，好在阿浅敏锐，他闻出了你身上与生俱来的香气，便立刻尾随在了那伙黑衣人后面，寻了个合适的机会才救了你。”
我尚陷在对瑾辰的种种误会中而懊悔不已，因而并未察觉到她眼神中的不安，只是苦笑道：“看来我还得感谢我娘赐给我的这一身奇香啊。”
姬浅和慕容兰心俱是一笑。
“庭芳，刚才我已经让兰心为你服下了寻欢的解药，但你这病根已深，还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才可彻底恢复，切记不要过分忧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姿不凡的男人，那双曾经萎靡而空洞的眼眸，此刻盈满了平静而满足的幸福感。虽然只是身处在这破旧的小屋里，但因为有了身旁心爱的女子相伴，他也好似拥有了这世上一切的美好。
看着相偕而去的两人，我羡慕的目光渐渐变成了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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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之后，我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了，解了寻欢的毒后，本来虚软的身体也好似越发有了精力。
大雪已经停了两日了，此刻暗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呈现了一丝蔚蓝，纯净的好似纤尘不染的天空上白云如锦簇的花朵，一眼望去，皑皑白雪在阳光下反射出闪亮的光芒，美得叫人不忍心踩踏。
“庭芳，既然你不想继续待在乾国了，那就与我们一同回燕国吧。”
一大早，慕容兰心和姬浅就来与我商量下一步的打算，许是看出我无意留在乾国的想法，她一脸期待地提议道。
姬浅也赞同道：“兰心说的不错，如今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又无可以依靠的亲人，还是与我们一同去燕国有个照应的好。”
我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笑道：“好，我和你们一起去，但我只是想去求证一件事情罢了。”
慕容兰心疑惑道：“求证一件事情？”
“我想知道瑾辰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了，若是努力过了，他还是宁愿选择那位方芳姑娘，那么到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轻声说道，目光却坚定而决绝。
“庭芳……”
她欲言又止，瞥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心疼，最后只能发出一声低叹。
一旁沉默多时的姬浅忽然说道：“既然已经商议好，那么待会收拾一下，我们就上路吧，趁着眼下天气还算好，天黑前得赶到前面的镇上，否则晚上要是起雪就不好了。”
我和慕容兰心一听甚是赞同，也不再拖沓，赶紧麻利地收拾起包袱，我因为本就没什么东西，三两下就收拾妥当了。
半个时辰后，我们三个便翻身上马朝着北方而行。
一路疾驰，太阳西下时分，我们已经赶到了四十里外的雁棠镇。明天就是瑞宝二年的第一天了，集市上正出售着各种新年物品，六七米宽的街道被清扫了积雪，露出了它原本的青石板面。
由于傍晚将至，气温正在逐渐下降，集市上流连的人不多，都穿着厚厚的兽皮大衣，头上也带着毛帽，一个个裹得跟肉球似的。
我和姬浅、兰心三人选了一处酒楼暖身，坐的位置在二楼，单独的一间小屋，里面烧了火盆，我闻不来那浓烈的炭焦味儿，一边捂住鼻口，一边将只留了一小道缝隙的窗帘全拉开。
“你坐窗边不怕冷吗，要不我和你换个位子吧？”姬浅担忧地问道。
兰心也赞同道：“是啊，你身体刚恢复，还是注意些好。”
我轻笑了下，摇头坚持道：“不用了，我就喜欢靠窗的位子。”
说完，执起酒杯抿了小口，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流进胃里，身体立刻发热了。
他俩见我如此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勉强。
“……瑾辰你快点，快点过来，外面起风了，好冷，咱们去喝杯酒暖暖身吧？”
寒风中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爽朗中透着一丝撒娇的味道，那一声“瑾辰”令我们三人都变了颜色。
我探身朝窗外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方芳的身影，她立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高挑而纤瘦的身上穿着件雪白的大袄，别致的剪裁和精湛的做工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缓步而来的黑貂男子，被冻得有点乌红的厚唇便噙着灿烂而明媚的笑容，那满得快要溢出的情意任谁都看得明白。
“庭芳……你、你别多想，他们没什么的……”兰心有些担忧地望了望我，想要解释，却发现有些词穷。
可我的目光始终只是停留在男子的身上，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从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可以知道，他此刻心情是极好的，至少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好像还从未露出过这样放松而纯粹的笑容……
“方芳，你别走太快了，小心滑倒。”
我听到他用柔和而宠溺的声音这样说道，这时，他也已经走到了台阶处，正好与我的方向相对，我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轻轻揽住方芳的肩，将她护在身旁，然后才带着她一起走进酒楼。
“阿弟！”
突然，兰心对着下面大声喊道，我惊讶不已。
“阿姐？！”正要进酒楼里的瑾辰听见姐姐的喊声，脚步顿时停住，退后几步，抬头望了过来，而后那双幽蓝的凤眸里瞬间绽放出喜悦而激动的光芒，大声喊道：“阿姐！真的是你吗？”
然后，在不经意间瞥见我时，那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他冲着我抱了抱拳，说道：“原来芳可敦也同阿姐在一起，幸会。”
一阵苦苦涩涩的感觉自心底升起，我就这样与他对视着，但笑不语，因为面对此情此景我实在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才算合适。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四十八章 看花心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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