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四十九章 无赖挂人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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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飞扬轻旋的洁白迷蒙了我的双眼，也适时地挡住了我嘴角苦涩的笑意。那一句“芳可敦”听起来真是令我深感刺耳，尤其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从瑾辰口中说出来。倘若仍是从前未对他上心时，我自是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偏偏对他上了心，所以哪怕他只是出于礼节而称呼我一声“芳可敦”也叫我难受万分。
我依稀明白，且不论瑾辰他到底有没有失忆，他想要与我划清界线的意思却是真真的。
帘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见店小二引着慕容瑾辰与方芳一同进来，店小二许是见慕容瑾辰蓝哞潋滟，虽戴着一张狰狞面具，但穿着姿态皆有几分难掩的华贵不凡，故而忙前跑后地笑得极其谄媚。
他二人甫一入座，慕容兰心就热络地拉着瑾辰凑在一起聊着彼此的近况，亲昵的模样隔绝了一旁企图插话的方芳，方芳见被慕容兰心当了空气般忽视，心中虽有愤意，面上却丝毫未曾显露，只是一改适才的活跃兴奋，安静而略显局促地站在瑾辰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却似乎是有意躲开我探寻的目光。
“咦，阿弟，你身后的这位姑娘是何人？”好半晌，慕容兰心才似察觉一旁静候多时的方芳，略微诧异地问道。
我与对坐的姬浅不经意交换了下眼神，对于慕容兰心的小伎俩彼此心照不宣，心知她这是故意在给方芳发难，打压方芳的威风，而个中缘由自是不言而喻。我心中对慕容兰心不由生出几分感激，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从容淡漠，将目光重新调回窗外，悠闲地抿着杯中的清酒，好似个局外之人，实则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在意那个人此刻瞧我的目光。
“阿姐，她是方芳，当日便是她与其师傅出手相救，弟弟我方才能侥幸逃过一劫！”瑾辰清悠的声音缓缓传来，虽言词平静，句句皆为陈述事实，可于我而言却偏偏听出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寒风呼啸而过，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阿姐，等回燕国，我想娶方芳为妻！”
风雪漫卷而来，冰冷如利刃，割破血肉，锥心的刺疼，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腥甜涌入喉口，我死死的咬紧牙关，周遭仿佛瞬间凝止，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他清冷决绝的话语……他要娶妻了，他要娶方芳为妻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口中的腥甜不断从喉口溢出，牙关被我咬得微微打颤，手中的酒杯不堪盈握，应声而碎。一屋子的人全都噤了声，皆向我投来或关切，或气恼，或清冷的目光。
我抿了抿唇，压下喉间的腥甜，笑得勉强而尴尬，直到触及瑾辰眼中的冷情才僵住笑意。
这是自打瑾辰进来后他第一次拿正眼瞧了我，可那目光寒冷地好似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卸下面具后那双紧蹙的眉是如此清楚地表达着他此刻对我的不耐。
我本来心中尚有几分尴尬，可不知为何，此时见着他眉间那一抹不耐之色，心中那一点点尴尬顿时被抛之脑后，竟是缓缓站起来，对着众人悠然一笑，而后朝着方芳俯身一鞠，颇为歉意而诚恳地说道：“方姑娘，对不住了，瑾辰他恐怕是没法娶你了，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我掷地有声，言辞凿凿，说完更状似无意地轻抚了抚小腹，尽管那里平坦如初，看不出任何怀胎的迹象，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果不其然，方芳那艳丽的容颜瞬间变得黯然，震惊、不甘、愤恨、怨怒……种种情绪交织在眉眼之间，最终皆只化作一声委屈万分的低泣。
“这是真的吗？瑾辰？”她凝眉侧首看向身旁脸色铁青的男子，柔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轻颤，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惜。
瑾辰却没立刻回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幽蓝的眼眸寒光冽冽，似是恨不得冲上来将我狠狠痛打一顿。
我见他这骇人的模样，胸口不禁突突一跳，可蓦地想起我与他这七生七世的纠缠，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说斩断就能斩断得了的？想到过往的种种，不论他是地府的浮汐，是儿时相伴的杜容九，或是西祁宫中声名狼藉的娈童，亦或是京都名角花溶溶，我唯一肯定和敢拿来赌的不过只是他对我的一点点不忍心。
方芳见瑾辰并不出声辩解，只是沉默地望着我，心情更加跌到了谷底，眼眶一时红得更加厉害了，泪眼迷蒙地弱弱唤了一声“瑾辰”，方才将瑾辰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我见瑾辰收了目光，低首揽过佳人入怀，似乎刚要张口解释一番，却不想被自己阿姐抢了话去。
慕容兰心眉眼俱笑地拉住我的手，忙不迭得调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昨日阿浅替你诊脉他的脸色有些古怪，我只当是你体内余毒难清，却不想竟是有了喜脉！”说完，她又嗔怪地睨了姬浅一眼：“好啊阿浅，你如今也会瞒着我了！”
姬浅毕竟曾为帝王，怎会不知兰心之意，当即十分配合地认了错：“娘子说的是，为夫确实做错了。”言毕，他又将我手中适才重新斟满的酒杯夺了去，摆出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劝道：“孕妇不宜沾酒，伤身。”
我嘴角狠狠一抽，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不过，原本尴尬悲怆的气氛被他二人这样一搅和，倒是舒畅了些。
况且，有了慕容兰心如此明白的支持，我心中的郁愤也消散不少，更有一丝窃喜和得意，冲着脸色不佳的瑾辰扬了扬眉，笑得狡黠而踌躇满志。
瑾辰被我这样一挑衅，脸色愈发难看了，瞪着我的目光里仿佛夹杂着刀光剑影。我背脊瑟瑟一凉，面上依旧笑得趾高气昂，反正我已抱定了死缠烂打之心，此刻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芳可敦真真乃奇女子，慕容今日真真是领教了。”许久，他将脸上的怒气收起，嘴角微挑，那弧度清冷如秋月的薄凉，俊美雅致的容颜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我身子微微一颤，直直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何意？”
“芳可敦是在故意装傻吗？”他斜斜的睨着我，语气里尽是嘲讽：“乾国弩西尔汗侧可敦前日夜里被塔木里部首领卓颜劫持，卓颜串通外敌里应外合，妄图一石二鸟，以这侧可敦之性命要挟弩西尔汗与东祁景贤帝。尽管卓颜之计并未得逞，且已被弩西尔汗以通敌卖国之罪缉捕，可这侧可敦的下落却成了谜，如今且不说整个乾国乱成何种模样，只怕那东祁皇宫里的某个人早已按捺不住，据说那人听闻弩西尔汗的侧可敦被劫持一事，当下竟恍恍惚惚地从龙椅上栽了下去，连夜就撇下朝堂，匆匆赶来乾国欲主动赴卓颜之约。”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只是在听别人之事般的漠然，然而，放在桌下双膝上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指尖深陷入皮肉，因为只有这般才能克制胸口剜心的疼痛。
“芳可敦果真是魅力无穷，竟引得两国帝王皆为你疯魔，可你呢？此刻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悠哉，慕容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是天生无情还是自认多情？你惹了那二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痴缠着我，做出一副赖定我，非我不嫁的坚贞模样，你这样的自以为是，这样的任性妄为，我真真是受够了！”
他嘴角一张一合的吐着毫不留情面的讥讽，我见过他愤怒可怖的模样，也见过他温柔深情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充满鄙夷，仿佛是在看污秽之物的模样。
我恍惚地站了起来，纵然眼眶已湿，却固执得不肯掉落，只是视线被雾气模糊，依稀瞧见了方芳脸上难掩的喜色，一时间我竟怒极反笑。
“庭芳……”慕容兰心极是担忧地拉住我，欲言又止。
我未理她，只是哧哧地笑着，笑着笑着最后脸颊都湿了，许是见我有些狼狈，瑾辰看我的目光里似乎有了一丝不忍。
“慕容瑾辰，你给我一字一句都听好”，我忽然止住了笑，挺身而立，双目骄傲坦荡地直视着他：“我且不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如此伤我不外乎心中对我有怨，我心中亦是对你有愧，且我现在喜欢你，所以不论你如何伤我，厌我，恼我，我都会一一承受。慕容瑾辰，我庭芳就是爱上你了，就是赖定你了，你是赶不走我的！”
我挑眉朝他灿烂一笑，极尽霸道而又无赖。
屋子里一时彻底安静了，唯有微敞的窗间不断飞扬进来的风雪，火盆里的炭火被吹拂得忽明忽暗，火焰映在瑾辰那双粼光幽蓝的双眸里，竟驱散了不少寒意。
我认真而动情地瞅着他，等着他或斥责或恼怒地继续嗤笑我恬不知耻，可也不知是我的目光太过热切，还是炭火的温度过高，沉默中的瑾辰那张冰冷的容颜上竟渐渐爬上一丝薄薄的红晕。
我既疑惑又惊喜，正欲探究，他却忽然恼怒得狠狠瞪了我一眼，起身戴上适才摘下的狰狞面具，恨恨地骂了我句“疯子”，方才掀帘而去。
他走的匆忙，若不是心知他如今厌弃我，我倒深以为那此番动作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不过，我却觉得他估计是拿我这无赖的行径无可奈何，懒得搭理我罢了。可是那又怎样，此番他没再对我继续恶言相向，便是默许了我跟着他们一同回燕国，我虽还不得知他到底失忆了多少，但隐隐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些隐情。
我轻轻扯了扯唇，如吃了黄莲似的苦涩，庭芳啊庭芳，曾几何时你也落得这般境地，当年瑾辰一次次问你可愿随他回燕国，你偏偏看不清自己的心，如今却是反过来死缠烂打着要去燕国，真真是愚蠢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四十九章 无赖挂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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