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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见面 ...

  •   十月,天气正热,纵使一身凉衫,路走多了也是大汗淋淋,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便加快脚步地走向了山脚下的小茶馆,才坐下。“公子,这山野小店,水不净,待到灵香寺饮一杯清澈的山泉吧。”说话的人虽是奴才的语气,可一身锦缎的袍子,英姿容发面貌,如何看也是一世家公子。“客官这么说小的就不爱听了,我这虽是小本生意,水可都是纯净的山泉,刚刚打回来的。还凉着呢。”男子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小厮见小二如此说,道“大胆,你可知。。。。”
      “小初子退下。”月色衣衫的男子道“去取茶,二哥也坐吧。”华服男子应声坐下。久在京城已经多年没来游历山水了,华服男子道“不知,容若是否还在山上。”
      “他向来好净,自妻子离世,有一大半时间都耗在了这灵香寺,听说还收了个小徒弟。日子过得还算得上惬意。”男子摇着扇子。虽不过是几句闲谈之语,可却还挂着与生俱来的气势。
      华服公子不觉望向远处。曾几何时,她也想出宫廷,游历这大江山水,可现在只能天各一方,他叹了口气,无语的看着身边人。如若他不是帝王,他也不是王爷,阿玛也不曾看她为鄂妃,那事情便不会如此了。即使不曾想见,也不能天人相隔。
      小初子端上茶,为皇上斟了一杯,也为福全斟了一杯。后又取了一壶送到了外面,才见叶展白也跟着上了山。
      汗和身上的燥热降了下来。他们便动身上山。这一行人才走。黝黑的小马车便奔到了山脚。
      “小姐,天气热,前面有间茶寮。歇一歇吧。”
      依兰掀开帘子向外望去。火辣的太阳,地皮都干裂了,纵使她受得了,这马。。。。“歇歇吧。落了汗再上山。”
      马夫知道依兰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饮茶,便取了凉茶送到了车里,依兰便也没有出去,这么热的日子也不知道子安怎样了。
      那先生向来古怪,看样子,有那小子的苦吃了。

      灵香寺位在京城北面,依山傍水,景色堪称奇秀,山上的香火也很盛,主持静圆师傅是京城有名的佛者。不仅佛理讲的透彻,佛性更是奇善。这几日京城大旱,可灵香寺却靠着三眼清泉。独占了京城的一抹青绿。
      “静圆师傅。。。今天为什么还这么热?”坐在佛堂前的子安问这身边白发白须的老者。
      静圆捻着佛珠道“冷热各自,风云不定,全为自然之理,所谓人不胜天,以常人之力变不了天命。”
      子安划弄着地上刚刚小沙弥洒的清水,又问道“那为什么世上的人又分好人和坏人呢?”
      静圆笑眯眯的道“施主觉得好人好,还是坏人好?”
      “不知道。”
      “下雨的时候好人和坏人同走在路上,可好人淋得雨会比坏人淋得多。”
      “为什么?”子安不解。
      “因为坏人把好人的伞偷走了。”话说完,静圆笑眯眯的离开了。
      静圆才离开,山门前,小沙弥便引进了三位施主,说是三位,其实是六位,不过另外三个看不见,子安见了本想躲开去偏房,可小沙弥见到了忙叫住他“子安,这是找纳兰施主的。”
      子安停住了脚步,大大的眼睛看着来人。看到子安那一刻,福全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样清透的眉眼,透着一种熟悉,一种陌生。不觉念叨了一声“这孩子真像公子。”
      “是么,我倒觉得他与。。。。”没有再往下说,三人已知那要出口的名字。
      康熙收了手里的扇子,走到子安面前,问道“你是纳兰的徒弟?”
      “嗯,先生没说今天会有客人呀。”子安对来人的感觉很好,总觉得不是什么坏人。
      福全也走上前问道“你是这寺里的小沙弥么?叫什么?”
      子安望着他们,大大的眼睛充满无知。“我是师傅带进寺里的。你们叫什么?”
      福全道“我们姓艾。你呢?”
      姓,自小姑姑娘都叫他子安,姓什么呢?姑姑姓康。那他也姓康了。想到了便笑着说“我姓康。叫康子安。”
      康。。。。康子安。小初子听了道“这孩子的名字寓意很好呢,康子安康。”话一出才觉得像是说错话了。
      福全无语。康熙却笑道“这孩子与朕有缘。”
      “我带你们去见先生吧。”
      随即便癫癫的跑在前面。福全看着那身影不觉道“这孩子与她还真是像,只是这性情。”
      “这么多年了,别总是念叨她,她既已逃了便是累了,别再打扰她了。”话虽这样说,可他又几时可曾忘记过,如若忘了,长春宫为何七年都不曾有过人烟,赫舍里离开,胤缇出生,那一刻他竟然想的是如若依兰还在,现下躺在这里的会是谁。。。。
      到了偏房门口,子安入屋,纳兰容若听了子安的话,大概也猜出来人是谁,忙出门迎接。
      才想拜见,便被康熙一把扶起。“不在宫内,这些礼数就不必遵循了。”
      容若应了声是,便把二人引进了屋,小初子留在了门外。子安和容若一起学习,自然知道了礼数。
      便出门请小沙弥备茶。

      这时,依兰也刚好跟着车夫进了山门,好久不爬山,这么热的天真是热的快要死了,不过汗一出心理倒是舒畅了不少。
      “小姐,老奴就在门外侯着了。”
      依兰点了点头便入了内,这山上的寺庙就是清爽,一身桃粉的纱衣被风吹起,几抹挂着汗珠的发丝,被吹得乱舞,霎是凉爽。相比外面的酷热,这里清静多了。
      静圆方丈本在内室诵经,但听到小沙弥禀告,寺里来了女客,还是起身出来迎见。
      “方丈。”依兰合手拜见。
      “施主,自上次来本寺已有一载了,今日来。。。。。”老僧话还没没说完。便听见远处。子安的叫声“姑姑,姑姑。”
      依兰道“慢点,别摔着。”
      子安扑到依兰怀里,依兰见他一头汗忙掏出帕子给他擦。静圆道“今日寺里贵客颇多,还请女施主珍重。”
      “谢谢大师提点,这些是添香火的。”
      静圆接过看都没看就递给了身边的小沙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回了内室。
      子安则带着依兰去了偏房,静圆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呢“善恶终有,因果报应。”

      “姑姑,怎么上山了,娘说姑姑身体不好,不能来看子安的。”子安紧紧地拉着依兰的手。自小他自有记忆以来姑姑带他最好,有时候他竟想要姑姑做娘。
      依兰低头望了子安一眼笑道“姑姑身体好得很,念着你,就来看你了。”
      子安呵呵笑道“今天先生有客人,子安能随姑姑回家了。”
      “小人精,想娘了吧。”她何时能有子安这么一个活泼的孩子。。。。。怕是永不能了。“先生有客人,那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子安道“没事的,先生不在乎这些,我拿了东西就和姑姑回家了。”
      依兰笑着说好。

      那身装束,多年不变,依旧如八年前一样淡静的双眸,就连衣着也是那样的素雅,不觉手中的茶松了手。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
      福全推门来看,小初子空着手可却还是端茶的动作,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随着那眼神望去。那一刻,怕是一辈子也在没有比那更为吃惊的了。
      记忆的坑中被埋的深邃的东西,一点点地刨出,以为永远不会再有勇气去触摸的东西被看在眼里。。。。。手里牵着那孩子,曾经在宫中相守八年却从未看到的欢笑。。是她么。是么?

      康熙见两人都愣住了,亲自出门相见,容若也跟了出来。
      “姑姑到了。”
      依兰抬头,那双凌厉的眼眸直愣愣的看着她,仿佛那双眼睛再也容不下他人,那一刻依兰也愣住了,从未想过再见,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再见。那是福全,那是小初子,那是他么?这么大了。越发的飒爽了起来。
      眼神挂上了一抹雾,子安见姑姑愣了神。忙扯了扯依兰的袖子。
      依兰突然笑了,面如桃花一般,笑道“各位都是来教习子安的么?”这样的笑能否掩盖住那痛,不能掩住也要笑下去,七年,整整七年,都过去了,这一刻又有什么忍不了的呢?
      连声音都不曾变过还是那样的清透,福全无语,他看不出眼前这个不曾变过半分的女子是不是她。。。。是她么?如若是她为何要躲七年。
      容若曾与依兰有过一面之缘道“康姑娘,今日子安的课已结束,带回去吧。”他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渊源,皇家的事端他向来不多加过问。
      依兰道“小女子不知先生有客人,冒犯了,子安向众位赔礼。”
      子安还没开口,就听一极大的声音贯穿了四周“瓜尔佳。依兰。”随着那声音,是已经发红的双眸。七年,整整七年,换来的就是这样不在乎的笑,仿佛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到底要干什么。。。。
      依兰一振,那声音还在耳边,到底为什么还要见面,为什么。
      福全看着依兰,康熙看着依兰,所有人都看着她。。。可她不是瓜尔佳。依兰,瓜尔佳。依兰在七年前死在了那个夜里,死了。带着少年帝王残存的体温死在了那茫茫雪中。被那冰碴的水冻死了。
      是该笑还是该哭?心中淌满了掩不住的辛酸,他这样到底是还念着她,还是恨着她。这七年,他以为她好过么?
      “告辞。”她拉着子安转身,那一刻,泪流出来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泪水。而这泪到底是在为谁流,是为她还是为了他。为他值得么?
      “康子安。。。。”子安回头。那沁红的双眸近乎颤抖的声音念着那名字。那是他的孩子么。一时的冲动带来了这七年的离别,这孩子。。。。。。。
      依兰一怔,手紧紧的拉住了子安。“子安。。我们走。。。”
      “他是朕的儿子么。七年前那夜你带走的孩子么?”凄厉的声音,在耳边。仿佛刀一样割着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孩子,这里没有你的孩子,他死了。。。那个夜里被一碗毒药,一张张的息纸送走了。。。没有。她紧紧地拉着子安,眼前纵使是一片黑,可却从未停过。
      “康子安。。。。。。康子安康。他是朕的儿子,是不是。”康熙拉住了离去的依兰。很紧很紧,白盏的手臂上是一道道青紫的痕迹。他顾不了这么多,他不想再上她离开,七年的等待,他一切都明白了,他放不下她。
      依兰无奈笑道“七年前你也抓得这么紧,该有多好。”想要甩开康熙的手,可他拉得更紧了。
      子安征住了,看着那个满是怒气,眼神却带着无限欣喜留恋的男人。
      康熙摸着子安的脸,看着他,越发觉得他与自己很相似,他姓康。。康。依兰从未忘记过他。“子安。。。。”他叫着子安。子安没有答应抬头看着依兰。
      “放手,拿开你的手,不是。。。不是。。。他不是你儿子。。。不是。。。。”终于她在也忍不住了,大声嘶喊了起来。“你滚。。。滚开。子安,我们走。。。”
      子安看着康熙,问道“姑姑,他是谁?”
      “子安。。。我们走,你不认识他。永远不要认识。”满脸的绝情,她怕,她怕知道她还活着,还会回宫,怕把子安卷进这是非。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她。。
      甩开康熙的手,顾不得自己疼,依兰一步步的离去,快得不能再快。
      “依兰。。。。”声音不大。却聚满了这七年的等待。可脚步却从未停过。她不能留在这,不能。她不知道自己留在这下一步要踏进多大的一个陷阱。不知道。她不能把子安带进去。
      福全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七年了,她还活着,活着,活着就好,那真的是她的孩子么?这么大了。
      眼前一片黑。炽热的阳光下,依兰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拉着子安的手却从未放松过一刻。一步步她探寻着,可终究还是倒下了。。。她不想睡。她要把子安送走。可她真得很累。从没这么累过。仿佛十五年的过往都压在了心头。
      倒地的那一刻,有人抱住了她。。。。难道老天注定要她在陷入宫廷。。。可子安要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你放开姑姑。放开。。。”子安推打着康熙。康熙没有躲,细小的拳头一下下捶进了心里。七年,她恨他到如此。
      他是个讨厌的人,是他把姑姑弄哭,是他让姑姑病发。“别碰姑姑,姑姑有病。”子安护住了依兰。看着康熙的眼睛充满了敌意。
      “把姑姑抱进去姑姑才能好。”“不许你碰姑姑。”子安再次把康熙的手从依兰身上拿下。一群人看着,如若往常哪有人敢如此对待皇上。可这样的情况众人都不好插手。
      一直站在一旁的容若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见皇上一心想把那女子抱进屋。便劝了子安几句。
      子安见太阳毒,姑姑的脸越发的苍白。可他却不愿意让他抱姑姑。便对福全说“你能把姑姑抱进去么?姑姑晒不了大太阳的。”
      福全一愣。望了康熙一眼,康熙无奈点头,当年她就是为了二哥才。。。现在连他的儿子也。。。
      福全把依兰抱起。展白带着众侍卫也到了偏房门口。福全看着那满是泪痕的脸,轻声道“你还是那么轻。”当年那个雪夜他也是这么把她抱回去的。
      “姑姑。。。”子安摸着姑姑的脸。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一般。
      “她有什么病。”看着床上那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康熙问的无力。
      “姑姑怕冷。”子安跳下床。小初子大概也猜出了子安的身份,毕竟当年那夜皇上醒来的时候,收拾床铺时的落红,他还是见得的。那夜除了姑娘乾清宫不说宫女,连个太监都没有。“小公子去那?”子安没有理会的跑了出去。
      容若见了道“这寺里医术最高的就是静圆方丈,他定是去请方丈了。”
      康熙坐在床边,看着那张脸,手指扶动着那沾着泪的发丝。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她真的还能再回来。真的是她么?他还是不敢相信,七年的苦苦寻找没见到她半分身影,今日竟然如此巧合。。。。天都怜他的痴等么。
      “容若,那孩子?”福全问道。
      纳兰容若道“臣是一年前收下子安的,平日里来接子安的是一个妇人,年岁也不大,子安称那人为娘,这女子只来过两次。子安却与她更亲些。她是?”容若望向福全,除皇后归天,他还从未见皇上如此失态,这女子应不是常人。
      福全带容若出屋才开口道“八年前,宫中平白消失一个人,皇上大怒,责令刑部昭告天下寻人,可整整一年全无线索。这个你可知道。”
      容若点头。福全又道“后皇上又要为一方帕子办丧,就是寻到了那方帕子,皇上才撤了天下的告示。封了长春宫的门。责令永世不得有人入内。”
      “她就是七年前,世祖在时便被宫人称为姑娘的人?”容若有些惊讶,当年传闻是狐妖的女子,原来是这样清秀,这样年轻。按常理算世祖在时到现在已经有十五载了,这女子容貌如此娟秀。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世祖在时便只有四岁。。。
      福全无奈一笑。
      看向远处。子安拉着静圆方丈已经向偏房走来。
      “王爷。那真的是姑娘?”展白有些不敢相信,那容貌像是从未改变过。。。虽说在宫中四年姑娘也从未改变,可七年了,为何还是那样?展白有些难以置信。
      子安拉着静圆穿过旁人,进了屋。
      见康熙坐在床边,子安忙把他拉了下来“姑姑不喜欢你。”
      静圆方丈看到康熙双手一合,轻声念道“善恶终有结果,世事都是业报。不得强求,施主既有雄心何苦牵绊在这红颜之中。弃了都好。”
      康熙苦笑无语心道“七年了,纵使能弃,又可曾弃过。善恶,业报。当年他伤了依兰,今日就要注定被依兰所伤。这就是因果报应。”
      静圆坐在椅上为依兰沓脉。手指拂动间,那丝脉弱的很,脾脏之地仿佛断了线一般。脉象都有了凉意。放了手,静圆问子安“子安,女施主可曾有过大病?”
      “婆婆说,姑姑进小院的时候全都冻僵了,大夫说姑姑活不了了,可娘坚持养了姑姑一年,姑姑竟然醒了,可姑姑每年冬天都不出屋。她怕冷。”
      静圆道“这便对了。姑娘寒入脾脏,纵使回天乏力也不能驱寒了。”
      康熙道“那她现在?”
      “气血攻心,内里堵着一口血,如若,没有人施针放血,过不了晚,寒气死脾脏皆无。施主如若想要救人,万不要过晚。”话说完便告退了。
      子安趴在床上拉着依兰的手。那手很凉,凉到了骨子里。他不觉抬头看像康熙,问道“姑姑能好么?你救救姑姑。”灵动的眼睛带着恳求,康熙从没觉得他对任何人有对子安一样的亏欠,连胤礽都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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