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13、买单

　　安平饭庄的后门近来特别拥挤，其实来来去去就停了两辆马车，偏偏每辆都载着宽大
　　无比的车厢，每辆都配置着高大威武的西域马。罩灰布那辆是某天半夜到的，车上
　　下来三个高大无比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是眼睛蒙着布的瞎子，另外两个，让人过目就
　　就忘，完全记不得长相；罩蓝布那辆是某天晚上到的，乘客只有两人，一个异族少
　　年，一个戴斗笠的白胡子老头。现在，马厩里，左边黑车，右边蓝车，马儿们悠闲
　　的吃着草；阁楼上，左边萨丁人，右边漠北人，男人们居心叵测的喝着茶。

　　安平饭庄的阁楼只有一间，阁楼里只有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里飘着清悠的茶香，
　　大部分人的心情却跟品茶时的淡然宁静搭不上关系。

　　“碧玉，照你的话来说，从缇公子初遇安小凤，再到擂台上比武招保镖，全都是安
　　飞斧把缇公子诱到漠北去的手段？”白胡子老头问道。

　　阿德兰就坐在老头旁边，老头自然是漠北人。不仅是地道的漠北人，还是当今漠北
　　阿土巴最倚重的军师，名字叫阿济德。

　　“我说的都是真的，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其它的，安小海比我更清楚。”

　　“安小海呢？”

　　“这个。。。我。。。不。。。不知道。”碧玉声音越说越小，眼睛悄悄往缇素方
　　向瞟。

　　缇素缓缓放下手上茶盏，淡道：“安小海运气不太好，不小心被阿德兰小朋友的大
　　蛇给吃了。”

　　阿德兰瞟了眼缇素，不敢接腔，心头却清楚得很，如果不是缇素要借刀杀人，有他
　　守在旁边，再加条黑蟒也动不了安小海。该问的他早问了，该知道的他也早知道了，
　　怪不得事事都在他的算计中。

　　白胡子老头沉吟半晌，对碧玉挥挥手，“小姑娘，先下去吧。”

　　一直站在缇素身后的黑衣人忽然走过去拦在碧玉面前，“姑娘，走错了，这边。”

　　碧玉只好掉转头来，惶惶不安的跟黑衣人走了。

　　“缇公子，碧玉在安小凤身边潜伏十年，只为下毒养珠，着实心狠手辣，况且此人
　　知道太多，留不得。”

　　“阿济德先生，碧玉是个丫环，以前失职，不代表以后也会。将来，她会比你那匹
　　忠心的西域马还要听话，放心。”

　　阿济德垂着眼皮理胡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惊。马厩里的那匹西域马确
　　实是他的，并且是两年前阿土巴在诞辰宴上赏给他的，这些缇素居然都知道，萨丁
　　人到底在漠北有多少探子？

　　漠北近年来内忧外患。阿土巴曾经英雄风光，如今人到老年，忽然英雄气短，一心
　　追求长生不老，自从得到几乎失传的太乙金经，即便只有上卷，不老不死的可能
　　性也让阿巴图精神上走火入魔。为了炼出经书里记载的流玉丹，十余年前派人走遍
　　大江南北，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据说适合养丹的极阴女体，在其体内种了药，尚在
　　褓裆中就送到中原的堂弟安飞斧家寄养，只为了有朝一日，流玉丹成熟，就可以取
　　长生不老之丹。两年前，好不容易在一阵腥风血雨后得到太乙金经下卷，才发现要
　　杀人取丹并不是容易事，除了必须到漠北这样充满阳气之地，还必须要极纯的真阳
　　功力。阿土巴再没有第二个十年等待第二次长生不老的机会，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只好把眼光放到萨丁岛的大祭司缇素身上，在阿巴图看来，如果有了缇素相助，他
　　也无法取出流玉丹，那就是该知天命，死而无憾。可惜萨丁人不是朋友，十年前双
　　方为了争夺南方一座岛屿，甚至兵戎相见。漠北败了，阿土巴败得心服口服之际，
　　也更加坚定信念，流玉丹非萨丁岛缇素不取。于是阿土巴费劲心思，找到了萨丁岛
　　失传上百年之久的圣物，轻水毒花，机关算尽，将缇素引上了前往漠北的征途。

　　在阿土巴看来，以取丹这样的举手之劳换萨丁圣物，缇素是不会拒绝的。可惜，天
　　意另有安排，漠北内部由来已久的危机终于在这时候爆发，阿土巴不久前忽然立大
　　公子为王子。向来野心勃勃，受众人拥戴的小公子阿德兰终于造反，决定冒天下之
　　大险，杀萨丁岛缇素，一来断阿巴土长生不老之心以示报复，二来杀能者为自己将
　　来当王立威。阿德兰背著一众幕僚，展开他的屠首计划。初出茅庐的少年有心无力，
　　不仅毫无意外的被风云已久的萨丁人击败，还失去了漠北唯一可以跟萨丁谈条件的
　　先机，轻水花。

　　阿济德贵为阿土巴最信任的幕僚，其实常年暗中支持小公子阿德兰。阿德兰因鲁莽
　　导致的失败，对阿济德来说不下于惊天霹雳，养兵千日，不能毁在一时。这次从漠
　　北连夜赶来边境安平饭庄，是为年轻人的冲动买单。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缇素，十年
　　前，他远远见过缇素一次。不是在茶香缭绕的阁楼里，是在浴血千里的沙场上；不
　　是像现在这样手握白玉杯，雍容坐在雅致的檀木椅上，那时候的缇素立马横刀，身
　　上的盔甲闪著和刀剑一样锋利的耀眼银光。战鼓响过之后的细节，红色的地，红色
　　的天，他不愿意回想，更不想描述，他一直庆幸到今天，他只是一名军师，而不是
　　一名战士，特别是面对萨丁人的战士。

　　所以即使是现在，事隔多年后再见缇素，他依然心有余悸。缇素很平静，也很和善，
　　优雅的端著茶杯对他说，“阿济德，阿巴图从黑风寨的首领成为今天漠北的大王，
　　你该领大功，我向来欣赏你，所以跟你坦白。我对漠北那块一毛不拔的地方没指望，
　　更对你们的窝里反没兴趣，但我可以帮你的阿德兰登上王位，条件是漠北玉络秋平
　　地的开采权。”

　　“开采权？曾经从地下喷出火来的玉络秋？那根本是一片死地！”阿济德对缇素提
　　出来的条件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阿济德，你还记得我是做什么的？”

　　“缇公子是萨丁岛的祭司。”

　　“对啊，就是一个神棍。”

　　一旁的阿德兰脸颊微微鼓起，努力憋笑。

　　“阿济德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缇素摸了摸蒙在黑丝带下的眼皮，一本正经道：“我接到神的致意，玉络秋平地里
　　的某些土壤，需要运到萨丁岛，那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所以，那是我唯一需要从漠
　　北得到的，仅此而已。”

　　阿济德刚要开口，之前送走碧玉的黑衣人从后厅进来，走到缇素耳边，动了动嘴唇。

　　阿德兰看不到缇素的眼睛，却看到缇素向来四平八稳的脸上，居然皱了一下眉头。

　　接著，萨丁人把茶杯放到桌上，对他们有礼道，“对不起，我有些累了。关于之前
　　的提议，请仔细考虑，明天给我回覆。两位请慢用。”

　　说完，缇素就抬脚走了，走得不急，却让人隐隐感到有些匆忙。

　　大厅里终于只剩两个漠北人。

　　阿济德看着缇素消失的门口半晌，喝口茶，叹口气：“难不成萨丁岛真的有神，他
　　看起来居然还是那么年轻。”

　　阿德兰揉著下巴道，“没闻到他一身香气吗？也不知道那张脸皮上涂了几层厚粉。
　　父王学学他，就不用丧心病狂的去找什么劳什子丹了。”

　　“阿济德，猜个谜语吧！”

　　“我给你买单买得手软，你就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你猜缇素匆匆忙忙上哪儿去了？”

　　“上厕所。”

　　“错！他是急著泡小妞去了。”

　　“什么？”

　　“安小凤，缇素跟安小凤肯定有一腿。”

　　同一时间，安平饭庄某厢房里，气氛热烈火爆。女人站在床边，双手高举插著妖艳
　　红花的青瓷花瓶，威胁道：“让开，否则我就砸过来了。”

　　对面的黑衣人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话嘀咕著：“你砸吧，快点砸过来！”黑衣人张开
　　双臂，已经做好了完美的扑救姿势。

　　缇素刚好跨进门槛，对身旁的黑衣人低声道：“左，出去，看紧那两个人。”

　　叫左的黑衣人刚走，缇素把门关上，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丝带，坐到桌边，有些疲惫
　　的揉着眼皮。

　　女人神色冰冷的瞪缇素，依然手举花瓶作女神状。

　　没了那该死的破布条，总算舒服很多。缇素靠在桌上，单手撑著下巴，“安小凤，
　　我发现你挺能折腾的啊。”

　　“你竟然找人软禁我，不让我出门！”

　　“你不好好在床上养伤，打算耷拉著肩膀出去晒太阳啊？”

　　他这样一说，她才条件反射,觉得左肩其实早已疼痛无比，背上早已冷汗淋淋.她没用，
　　忍不住呻吟出声。

　　“安小凤，”缇素脸色沉了下来，“上床去老实躺著！”

　　她的手臂松了些，嘴巴仍是紧得很，“你为什么让人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
　　阁楼里跟阿德兰喝茶！”

　　缇素环顾四周，碧玉那死丫头早溜了。对面女人的脸色开始发白，肩膀上隐隐透红，
　　缇素声音稍微缓了些，“我哪有闲心跟他喝茶，我只是跟他谈判。”

　　安小凤终于支撑不住，手臂发软，将花瓶重重放在桌面上，一脸灰白，有气无力道：
　　“你怎么也会犯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阿德兰是阿土巴的儿子，他要害你，你居
　　然还去跟他谈判喝茶！”

　　缇素愣了愣，走到安小凤旁边，低声道：“你放心，刚才那些黑衣人是我请的江湖
　　朋友，有他们在，阿德兰不会伤害我的。你难道就不能偶尔听说，安静的在床上躺
　　著，否则将来就算伤好了，骨头也会一边高一边低，那多难看啊！”

　　安小凤抹了抹汗，坐到床边，“你这人看似精明，其实老干蠢事，我不替你操心，
　　谁替你操心？你。。。跟阿德兰都谈些什么，他答应帮你恢复眼睛了么？”

　　安小凤抬起头，缇素暗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她，会一门
　　心思的为他操心了。

　　“缇素？”安小凤努力抬起右手在缇素眼前晃了晃。

　　缇素忽然低下头，把安小凤移到床上，开始给她脱鞋。

　　安小凤赶紧把脚缩起来。她的脚像年画娃娃的脚一样肥，她不想他看到啦！

　　“把脚给我！”

　　“我自己脱。”

　　缇素没吭声，抓过她的脚踝，眨眼间的就把粉红缎面的绣鞋抽走,扔在床边。

　　安小凤涨红著脸缩在床上，仿佛脚背上还残留着被他大手握住的火热触感。

　　脚也摸了，身子也看了，连嘴唇也被他轻薄去了，她跟他，到底是什么？还
　　是小姐和保镖？难道真要被他吃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