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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地狱之门(下) ...

  •   严城是座有五万人口的大港口,城民安乐富足到家家粮仓里堆着头年吃不完剩下的大
      米。严城地理位置优越,东临漠北界限碑,西向中原广袤大地,且背靠南海。那时
      候人们所知道的最大的海就是南海,南海的尽头,居住着传说中神的子民,萨丁。

      中原连续两朝皇帝,包括漠北的阿土巴,及阿土巴之父商顿,都曾经御驾亲征严城。
      最后都折翅而回。区区五万人的一方港口,却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长生莲,虽让人
      垂涎,却只能远观,而无法亵玩。城外人都说,城里住着一位庇护平安康乐的神仙。
      城里人都知道,这位神仙其实不是神仙,只不过是一位白胡子飘飘,喜欢带着只像
      小鸡一样温顺的老鹰在海边晒太阳的老先生。

      老先生人称冬老鹰,字高桐。

      冬老鹰今天难得没有出去吹风晒太阳。

      冬老鹰的书房虽大却少人气。今天,书房里除了冬老鹰外,多了三个高大的黑袍人,
      一屋子过剩的阳气。

      冬老鹰一边端着茶盅,一边对一个黑袍人道:“厉先生,神殿近来一切都好吧?”

      被称作厉先生的人跟其它而位黑袍一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外面露着对湖水一样
      绿的眼睛,“各州部没有任何异常,一切都在严密掌控中。御长老有的只是资历,
      在萨丁还翻不起风浪。”

      另一个黑袍人开口道:“因为几年前何氏姐妹一事,缇主对岛内形势更小心谨慎,
      御英毕竟是跟随缇主多年的元老,这时候叛变,我们各部加强戒备是应该的。”

      最后一个黑袍人道:“这时候,或许我们更应该担心缇主的安危。我派去漠北的人
      仍然迟了一步,去到锦官驿时,那位安姓小姐。。。”

      “老七,叫夫人。” 冬老鹰纠正。

      “一天没在岛上举行入膏仪式,就不是夫人。”被称作老七的黑袍人固执的坚持己
      见,然后继续道:“安小姐已经跟御英一起消失,右还没断气,虽然少了条胳膊。”

      厉先生道:“五个时辰前,五千赤军已经分五队往漠北人和殿去了。”

      老七有些不耐的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冬老鹰旁边,“虽说是赤军,但区区五千人,
      想想当年我们打北方岛,跟漠北人交锋时用了多少人?”

      “北方岛是两军对垒,在战场上正面交锋,现在是去等缇主命令,伺机而动,你当
      是去铲平人和殿啊?”冬老鹰道。

      厉先生道:“其实单为了漠北地下那些黑水,缇主也是迟早要把漠北灭了的,否则
      轻水花固然重要,却也不值得缇主千里迢迢从萨丁过来,亲身犯险。”

      话最少的黑袍人开口道:“老鹰老七不用争了,厉先生说的不错,北平漠北,西征
      中原是缇主一直的心愿,也是萨丁长久的必行之路。这么多年,一切都在按咱们的
      大构想慢慢实现,若无意外,三十年内,咱们的心愿本是可以达成的。但是。。。”

      黑袍人绿色的眼睛缓缓望过众同袍,“但是,现在,这张一早布署好的棋盘上,却
      突然多了一颗本不该出现的棋子。”

      老七冷冷道:“缇主连神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颗小小的棋子。咱们遇神杀神遇佛
      杀佛,我认为,这时候突袭人和殿,跟缇主里应外和,把阿土巴擒了,让漠北一夜
      灭国,才是正道。”

      老鹰叹道:“老七,又犯急毛病了,若先生的话你没听明白!”

      “哪没听明白,不就多了颗该死的棋子么?”

      “那棋子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让缇主好心放了一马,自己下了地狱却又跳回到缇主眼皮下
      来作孽的何那么?”

      老鹰摇头。

      老七奇道:“不是她?难道是御英那吃里扒外的贱人?这更好办,我跟她从来没交
      情,早看她阴阳怪气的不顺眼,现下犯到缇主头上来了,我过去一刀就把她给喀嚓
      了。”

      众人无语。

      终于,若先生道:“何那跟御英折腾得再厉害,对缇主来说也不过区区。不过,那
      位安夫人可就不一样了。”

      老七瞪了若先生半晌,惊讶道:“难道你们认为御英绑了安小凤就可以威胁到缇主?”

      在众人一致点头前,门口传来一道沙哑却肯定的声音,“可以威胁到缇主的东西不
      多,但存在。可以让缇主改变原则的东西却根本不存在,但安小凤是个例外。”

      门口站着右,身上挂着穿了半截的白袍,左臂的纱布还在沁血。

      老鹰又叹,“老七,听到了吗?不是威胁到,是左面威胁,右面威胁,后面威胁,
      前面威胁,前所未有的全面威胁。”

      右吃力的走进来,对面前的萨丁四大巨头欠身。“属下可以向各位大人保证,缇主
      现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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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四壁立着半人高的,呈人形的青铜烛台,烛台里的蜡烛烧得很亮,蜡烛底部的
      烛泪也堆得很高。

      屋中央铺着块白色的长毛地毯,地毯上有一张金色的软塌,榻上卧着个穿低胸蓝色
      长袍,袍角绣满金线的女人。女人高额长眉,杏眼樱唇,脸孔轮廓分明却不失柔艳。
      蓝得像天空一样的眸子里波光流转,红得娇艳欲滴的嘴唇仿佛生来是为了待人采摘,
      白得像陶瓷一样光滑却精致的胸脯被紧紧包裹在蓝缎里,张扬的释放着呼之欲出的
      诱惑,这是可以祸国殃民的美。

      金榻不远处,有张金椅,椅背上雕着细致的波浪花纹,扶手上镶着解暑的清凉白玉,
      是张龙座般的华丽椅子。椅上坐着个男人,挺直的鼻,斜飞入鬓的眉,瘦削的脸颊,
      眉目间跟对面的美女有几分相似,除了那双没有波动,暗无边际的黑瞳。男人面无
      表情,一身黑袍,袍领外露出白色中衣边缘,平添的几分儒雅却压不住气息中若隐
      若现的深沉。

      房间里响起女人跟妖艳外表全然不符的柔弱声音,“你不急?”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男人淡道。

      女人轻笑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吧。”

      “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

      “哦?说说看,或许我们俩想象的结果是一样的?”

      男人忽然勾起嘴角,温柔的笑了起来,像一块蒙尘的美玉散发出霎那的光泽,“不
      会一样,因为你不希望像我想的那样,让自己的头挂在人和殿顶,绕梁三日。”

      女人嘴角的肌肉开始不起眼的抽搐,“缇素,在我有一千个理由杀了你的时候,我
      却对你卑躬屈膝,最后还因为你丢了性命。杀我一次不够,你还念着杀我第二次!”

      缇素看着她,“如果你现在收手,何那,我还能原谅你。”

      何那冷笑道:“原谅我?缇素,现在手上有筹码的是我,不是你。你怎么跟我谈条
      件?”

      话声刚落,微风拂过,脖子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捏住。缇素表情温和,眸子里
      却寒光四射的脸孔已经出现在何那眼前,轻声道:“你手上的筹码确实不错,可惜
      还没出现,在御英赶到前,让你灰飞烟灭,似乎更让我省心。”

      何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泛起道红晕,吃力道:“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因为你这具名存实亡的陶瓷躯体?”缇素的手慢慢松开。

      “你要杀我,进门前就可以杀了。大祭司向来,也从来不会莽撞。想要知道的事情不
      知道。。。不是么。。。”何那洁白纤细的手指慢慢覆上缇素男性的手,“伯父,
      试试看,或许你的问题我有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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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凤被横放在马背上跟马儿一起上下颠簸,脸上的血已经风干,鼻间却还能嗅到浓
      重的血腥味。。。这副模样,他还能认出吗?马儿这样跑了多久,至少三个时辰吧。
      透过白纱帐隐隐有光亮传来,似乎天快要亮了。黎明来了,恶梦一般的黑暗会就此
      散去吗?身旁传来女人的淡香,那个把她像货物一样搭在马前的人,自然是旁边此
      刻正快马加鞭的御英。

      御英真的背叛了缇素。这是事实她却仿佛到了此刻才完全相信。有时候,御英望着
      缇素的眼神,爱了很久爱得很辛苦的人才会有的吧。背叛自己深爱的人,像缇素那
      样的男人,或许御英早就已经不顾一切了。这时候的御英,期望的不过是一场焚烧
      殆尽的发泄。

      几个时辰前,在锦官驿那间一片狼藉的天字号房,右早已奄奄一息,她所在的那撑
      床也早被拆散了架,她被点了穴的身体被裹在跨下来的白纱帐里。御英忽然丧失理
      智般一剑向她刺来,死在缇素亲手为她搭的白帐里,她很心安。她闭着眼睛的时候
      开始对菩萨许愿,保佑缇素平安。但是剑尖居然被反弹回去,御英再刺,剑尖断了。
      然后御英飘过来,一掌往她当头劈来,刀一样的掌风却像砍进柔韧的棉花里,无声
      无息的就被反弹回去。

      接着,御英疯了似的用尽各种办法,却没有办法打开那张白帐伤害她。

      最后,御英坐在角落喘着气,泪流满面,“神殿的天蚕丝被织成帐子搭在你床上。。。
      他果然是谁都不信,即便是跟在他身边,被他看着长大的我。。。”

      她从头到尾都开不了口,也说不出半句话,直到御英准备把那柄断了半截的剑插进
      右的胸口,她终于嘶哑的吼了出来,“别杀他!”

      声音很低,御英和右却都看向她。

      她用动物一样嘶哑的声音对御英说道:“你恨不得死的人是我,如果我死了,你还
      何必再伤害其它人。。。”

      “你愿意为了救缇素身旁的一只走狗而死?”

      “因为自己的私欲卖主的人才是走狗,为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是兄弟。他们
      尊称我一声夫人,相公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她挣扎着道,总算,手臂可以开始
      慢慢的活动。

      御英的眼神像冰刀一样刺进来,“你真的愿意死?”

      她缓慢抬起手,抚摸过手下柔和的纱帐,纱帐里仿佛还带着缇素淡淡的草药气息,
      想起昨夜缇素宽阔温暖的胸膛,潭一样深水一样柔的眼神,仿佛缇素还在身边。
      恍惚中她开始自言自语,“老把我那些没用的头发藏在胸口,待我哪天头发掉光了,
      他的胸口也跟黑毛猩猩没两样了。。。看起来精明,其实老犯笨,袖子破了大洞也
      不会补,老带着猫熊眼罩睡觉,大多数时候都好吃懒做。。。死要面子,从不主动
      认错。。。”

      她终于被御英充满恨意的刺耳声音叫醒,“安小凤,你真的愿意一命换一命?”

      她清醒过来,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的平静道:“是。”然后她从袖口里慢慢掏
      出一把小巧的短刀,望着御英,“希望你说话算话。”

      从住进锦官驿那天开始,仿佛就有张无形的网,慢慢的向他们撒开。为了她身上早
      就消失了的清水丹?不是,从御英对右出手开始,她开始明白,是为了缇素,而她,
      不过是一枚可以将缇素困住的好棋。如果没有她,要想伤害到缇素的可能性接近零。
      然而她的出现,就像缇素刀枪不入的金刚盔甲上多了一个致命的缺口,一击即中,
      因为那个男人虽然从来没对她提过一个爱字,但却可以爱她爱到不顾一切。

      一道冷哼传来,右精疲力竭的声音慢慢响起,“两个疯女人。。。行了,都死吧。
      安小凤,缇主为你努力奔波,那边终于安然无恙,这边你却已经一刀把自己干掉,
      虽然省事,却死得莫名其妙,浪费那人的一片苦心。至于长老,丧失理智到如此地
      步,实在让我这个做属下的为你汗颜。。。安小凤是什么身份,人质身份,人质是
      做什么的,用来威胁的。绑匪费劲力气捉到人质,最后却把人质干掉,就等着坐以
      待毙,人财两空吧。”右挣扎着说完,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让御英烧昏头的妒火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了半灭,终于清醒过来,对安小凤大声道:
      “安小凤,要救他,你不用死。”

      安小凤也忽然惊觉,在甚至没再见到缇素一面的时候,用自己生命赌博,不仅对自
      己,对他,也是一番辜负,她于是放下手里的刀,低声道:“说吧,什么条件。”

      御英盯着安小凤,目不转睛,然后慢慢走过来,蹲在纱帐面前,“很简单,在你的
      脸上,”御英的指尖在自己的脸上,由左眼角开始慢慢划到嘴唇右下方,“要救人,
      就用你手上那把刀,那把漂亮极了,萨丁岛大祭司才能拥有,现在却在你手上的明
      月刀,在脸上留道痕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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