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34、御英

　　御英已经在安小凤的马车后面跟了三天。

　　何那似乎就要心愿达成，成为萨丁的祭司夫人了。但她罕见的既不担心，也不嫉妒。
　　同样都是缇素身边人，她比何那多了二十年资历，也比何那多了二十年对缇素的了
　　解。缇素可以为安小凤破例，却不会为自己破例。在缇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时候，
　　就是何那的死期，真正的，连轮回都会灰飞烟灭的死期。

　　而她自己，从安小凤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如果没有安小凤，
　　她会永远站在远处为缇素守护，不论是漠北，还是极南，就算要她做芙蓉一辈子，
　　她也没有怨言。那时候，他平静的望着她，平静的对她说，“你背叛了当年的誓言。”
　　她口上承认了，心里却没承认过半句。从头至尾，即便是在她把何那救活的时候，
　　即便是现在，她也从没打算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一切，都是安小凤那个该死的，迷
　　惑了缇素，将她只期望远远守望缇素的小小愿望破坏的女人，她要做的，就是要让
　　那女人在缇素眼前，在这世间消失得完完全全。

　　那天，她在山顶远远看着安小凤偷偷在树下干呕的时候，一种女人的奇怪直觉让她
　　嫉妒得发疯。终于，在她费尽心机潜进客栈厨房，发现这剂高桐为安小凤配的安胎
　　药后，她开始幻想着自己的指甲陷入安小凤脖子的快感。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
　　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对安小凤来说，比死更难受的办法。

　　月上中天，寂静的巷子里传来二更的梆子。

　　一道黑影轻轻落在客栈内墙，然后往那间烛火已灭的厢房飘去。

　　在黑影就要无声无息进入房内时，一道金光在夜色中闪过，黑影脚尖一点，往后急
　　退数尺，站定，露出御英洁白的脸庞。

　　月光下，行出一个黑衣人，他慢慢退下罩在头上的斗篷，露出清冷的蓝眸，跟月辉
　　相映的金发，紧接着，几十道潜伏在厢房四周的人影逐一现身。

　　“赤军！莫奈。”御英惊讶道。

　　不错，一路行来，她自然没有漏看安小凤车后如影随形的那几十人。她知道是萨丁
　　军人，但没想到会是此时本该在漠北王宫镇守的赤军，以及近年战绩标榜，赤军最
　　年轻的十五骑士团团长，莫奈。她了解缇素身边每一个神官，了解左右，以及无数
　　个像左右那样守护缇素的影子，但是她不了解赤军，更不了解莫奈。

　　“御英，你尾随我们三天，总算现身了。”莫奈沉声道，声音很低，却带着难以察
　　觉的兴奋，和激动。

　　“放肆！”御英叫道。没有人，即使她的背叛已经传遍萨丁，迄今为止没有任何
　　人敢直呼其名，小小一个骑士团长，更没有这个资格。

　　莫奈上前一步，扬起明亮的笑容，“御英，大祭司身边最神秘的护卫长，我神往已
　　久。如今可以跟你正面较量，实不相瞒，我很激动。”

　　御英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较量！”

　　“大祭司吩咐了，何时何地，御英长老一旦出现在夫人方圆十尺，杀无赦。”

　　御英虽早有准备，心口还是一阵抽搐。她按捺住上涌的气血，冷冷道：“就凭你！”

　　莫奈优雅的鞠了一躬，“在下不才，临行前有幸从大祭司那里学了一招半式，大祭
　　司说了，用在沙场上御敌还需多加练习，不过用来御‘英’，却是绰绰有余。”
　　----------------------------
　　御英望着厢房的方向，轻蔑道：“我今天前来只为了给安小凤传句话，没兴趣跟你打。”

　　莫奈也不气，从袖子里无比崇敬的摸出一截古怪的刀，淡淡道：“御英长老，没办
　　法，我是军人，不是神官，大祭司的命令对我来说就是军令，你现在离夫人厢房九
　　尺三，禁忌已犯，当株。”

　　月光下，莫奈手中的刀锋泛着诡异的青光，青光中又有仿佛有鲜艳的暗红在隐隐跳
　　动，刀身不长，刀柄也短，看似完整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残缺，看似陌生，却又似曾
　　相识。

　　御英背脊上冒过一道从未有过的彻骨寒意。

　　最后，莫奈从袖子里摸出一双白手套，仔细带上，还一边耐心解释着，“没办法，
　　我的手心老冒汗，如今握上了珍贵之物，更是激动得大汗淋沥，为免污了宝贝，还
　　是戴上手套比较方便。”

　　御英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轻视，在莫奈戴上手套前，已经在半空中飘起，接着一个回
　　身，向莫奈提剑刺去。

　　莫奈提刀回挡，刀剑相击，当的一声，御英竟然往后退了几大步，握剑的手被震得
　　隐隐发麻。她心中更是大惊，还来不及重新细看莫奈手上的怪刀，莫奈说了声得罪，
　　就已经提刀砍来。

　　那是沙场上用来搏命的招式，不顾一切的当头砍来，很简单的动作，却因为手上那
　　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仿佛少了半截的刀而变得别扭怪异。

　　简单，别扭，却有效。

　　御英眼睁睁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臂脱离身体往旁边飞了出去，刀锋在她眼前晃过的那
　　瞬间，她终于想起这把刀，她居然现在才想起，一把她看了二十年的刀，饮尽英雄
　　血，缇素喜欢放在袖子里的小椴刀。跟明月刀不同，小椴刀不会认主，却是要长即
　　长，要短即短的，战刀。莫奈手上这把，只是小椴刀的一截，却是最锋利，致命的
　　一节，缇素用在了她身上。

　　莫奈站在御英身前，脸上挂着最初的干净笑容，目光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漠然。

　　院子四周忽然响起御英飞快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安小凤，我就来给你捎句话，
　　缇素一日后将在萨丁岛上迎娶何那。”

　　莫奈神色一黯，沉声道：“御英长老，一路走好。”话毕，刀锋又快又准的往御英
　　颈项削去。

　　“等等！！”安小凤挣脱高桐的阻拦，推门而出。

　　刀尖停在御英脖颈寸许处。

　　安小凤已经跑到御英面前半蹲着，轻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御英用左臂撑着半边身体，“让他把刀拿开。”

　　安小凤望莫奈，莫奈摇头。

　　安小凤伸出纤细的指头，搁在刀锋上，看着莫奈。

　　莫奈的刀始终没移开半寸。

　　“莫奈，”后边传来高桐的声音，“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夫人。”

　　“哈哈。。。”御英笑了起来，“夫人，哪个夫人？是萨丁岛上的大夫人，抑或是
　　这中原客栈里的小夫人？”

　　安小凤的手掌覆盖住莫奈的刀锋，一滴红色顺着刀尖落在御英大理石般的雪白脖子
　　上，她盯着莫奈冰冷的蓝眸，“如果我还是夫人，在她把话说完前，谁也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