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往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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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正中间摆着一张黑木做的躺椅，椅子上靠着御英，她少了右臂，其余的手脚都
已被折断，软绵绵垂着。
莫奈说了，按照御英的要求让她单独跟安小凤待在一个房间里，除了废除这位神通
广大的长老四肢外，他没得选择。
御英除了脸色苍白些，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她不打算活着回去了，放她一次，已经
是缇素的极限，不会再有第二次。但是，死之前，该说的她也要说完，这样下地狱
也下得心安。
她看得出来，安小凤的情形比她还糟，毒已入了五腑，高桐那老不死的居然还给她
吃安胎药。她实在高兴，只可惜，还不够，没有心痛的肉痛，根本不算是痛。所以，
她忍痛咧嘴对安小凤笑道：“缇素就要成亲了，但是新娘不是你。”
对面的安小凤脸上居然没有太多变化，她平静道：“何那用这样的方法威胁他，并
不意外。”
御英继续道：“他为了你，要娶以人精气为食，半死不活的何那，你看起来似乎若
无其事。”
安小凤沉默半晌，“他决定要做的事，不管用什么方法，最后都是一定要做的，我
要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反而让他分心，多牵挂。”
“说得冠冕堂皇，真是虚伪自私啊，你不担心他的安危？”
安小凤也不气，淡淡道：“我相信他，他说了十五天后回来接我。”
“是么？如果他拖着半条命回来，你也还是一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的表情么？”
“御英，如果这些就是你拼了命也要给我带到的话，那实在不值得。”
“是么？那就让我说得更明白些吧。缇主跟何那的交易，除了婚姻，还包括他的半条
命。成亲后的缇素，再也不是曾经的，你拥有过的缇素。现在的何那，不过是具靠
吸食纯净婴孩的行尸走肉，她嫁给缇素，是为了萨丁岛女主的名号，更是为了缇素
体内的，当世人类可以拥有的最强的血气。阿土巴，你原本的未婚夫，他的下场，
就是将来缇素的下场。”
安小凤努力维持平静，胸口却一阵阵抽痛，不错，这是一个连缇素都可以背叛的女
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相信了这女人口中的每字每句，因为她可以怀疑御英的所
有，却丝毫不怀疑她对缇素的感情。
房间里一阵静默后，御英道：“看来我说的话你半点也不相信。”
“你错了，我相信你，因为我相信你对缇素的感情，更相信缇素对我的感情，为了
我，这样的事他是做得出来的。。。”安小凤垂下头。
烛光昏黄，御英还是清晰看见安小凤稀疏渐灰的鬓发，脸上那道像蜈蚣一样扭曲的
刀疤，以及刀疤里沽沽外冒的血水，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漠北客栈，自己以漠北芙
蓉的眼见到的安小凤，绿色的衣衫，白色的面纱，像荷塘里摇曳的白荷，她当时就
想过，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折了这花的茎，拆了这花的瓣，让她以最丑陋的姿态暴
露在人前，在缇素面前。。。她做到了，看眼前这女人，哪还有半分花的影子，而
她，也没有得到半分预想中的快乐。
安小凤似乎浑然不觉，有些僵硬的从袖口里摸出一方白帕，往脸上拭去，手帕瞬间
红了，“御英，我。。。最后一次相信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御英嘴角一抽，“安小凤，你从来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笨，你该知道的。”
“你想要的，大家想要的，我这条命不是么。”安小凤浅浅笑道。失去流玉丹后的这
副躯壳，不过是条内损外伤，存在只会拖累他人的贱命，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吧，只
除了她的，缇素。
“今时今日，安小凤，用你的命换缇素的命，是值得的。。。”
御英看着安小凤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刀，那把萨丁人都认得的明月刀，居然还在
安小凤身边。安小凤把刀从刀鞘里拔出，纤长的手指在刀身上依恋似的缓缓滑过，
然后没有半点预兆的往脖子上抹去。
那样的决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救无可救的自戕。那瞬间，御英忽然感到一阵前
所未有的恐惧，和不甘。
也是在那瞬间，窗外一道蓝光往安小凤手上的明月刀射去，见血后变红的明月刀刀
尖一偏，重重插在身后的木墙上，没柄而入。
门应声而开，门口站着面色平静的高老鹰，以及高老鹰身后的赤军团长莫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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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高桐扫了眼安小凤脖子上的血痕，叹口气道：“夫人对缇主的这份情义，
让老夫欣慰。”
莫奈急道：“高先生。。。”
高桐挥挥手，“莫奈团长，老夫服侍缇主太久，已是形将枯朽之人，不待多年好活，
你还年轻，跟随缇主日子还长，缇主的性子还需慢慢体会，今日给他人留一线希望，
或许也是给将来的自己留一线生机，”高桐正视莫奈，“老夫的意思，团长可明白？”
莫奈愣了愣，终是让步道，“既然高先生愿改变初衷，放安姑娘生机，我也无话可
说。”
旁边传来御英冷笑，“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高老鹰竟然跟我唱着同一出戏，都想除安
小凤而后快，不过是白脸黑脸之分。话说回来，你们如此这般，跟我这萨丁叛徒又
有何差别？”
安小凤淡道：“这里没有叛徒，不过是一众护主心切的萨丁人。高先生，在遇到缇
素之前，我只是个为他人作嫁衣而存在于世的人，遇到他之后，我的生存价值变成
了他，以及我和他的幸福，可惜，世事不尽人意。。。他可以不顾一切来成全一个
残缺的我，我又何尝不能成全他，他的萨丁和他未完成的梦想。带我的头去见他吧，
让他完全断了对我的念，让何那完全死了那份心，看到他全身而退，我也定能含笑
九泉。”
灰白黯淡的肌肤，血糊了的半边脸，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痕，这是个徘徊在黄泉边
上比良坡的女人，浑身死气，却从那样的躯体里发出那样平静，诚挚的声音，没有
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纯粹的对一个人的爱。
高桐走过来，单膝跪在安小凤面前，“夫人，老夫真的为缇主欣慰，为萨丁欣慰，
在老夫心里，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们萨丁的女主。”
安小凤笑了笑，用已经沁红的袖子擦了擦脸，微抖的，从怀里摸索出一样东西，白
色的绫帕，包了一层又一层，指头已经僵硬了，还是努力的小心翼翼的打开。
黑体白边，冰玉作体，天蚕丝为肤，萨丁大祭司的贴身眼罩。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那是包括高桐在内没人如此近距离见过的东西，室内缓缓升起
一阵寒意，那是只属于缇素的寒意，空气中仿佛飘荡着熟悉的，缇素的气息，一众
人只觉背脊冰凉。
只有安小凤，轻柔的抚摸着眼罩的白缎边，以及缎边那粒凝固得像水晶一样的漠北
的露珠，锦官驿，那个明媚的早晨，他在她身后，长指微动，将露珠凝结成冰，然
后说，“喜欢就留下来，跟咱们一块儿回萨丁”。。。
缇素，我是没法跟你回去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拉。。
混着血水的眼泪落在白缎上，又模糊进去。安小凤再次重重抹把脸，把眼罩递到高
桐面前，笑道，“高先生，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从头到尾，他是唯一对我好过的
人，我做一切，也只是为了他一人而已。这个。。。把这个。。。带给他，动手吧。”
高桐慢慢起身，瘦高的身躯在烛光下没了平日的挺直，看起来有些佝偻，袖子一抖，
露出苍老的干枯的手，往安小凤脖子移去。
安小凤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仿佛飘起粉粉浅浅。。。那是安家那口老
井，井边的桃花树，桃花树探出墙头的花枝，枝头飞舞的花瓣，悠闲的飘着，飘进
道场，落在一副宽阔的肩上。。。靠着这副肩膀，还有什么好怕的。
桌上油灯里的灯芯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良久，传来轻得仿佛可以在夜风中化开的声音。
“这事需要托付给一位可信之人。”
“。。。”
“我来吧。”
“长老，给出我们可以信任你的理由。”
“没有理由。”
“别忘了，她走到这一步，你可是功不可没。”
“我恨的是安小凤，安小凤已经死了。”
“。。。”
“乾定山只存在于传说中。”
“因为我少了条手臂，所以你置疑我的能力。”
“那好，一切交给你了，希望有生之年，我们可以再见。”
“有生之年，希望我们永不相见。何那，一定要烧成灰，把灰埋在沼泽里,
与污浊虫蚁为伴，哪来的回哪去，让她在这世上彻底消失缇主交给你们了，
倘若他有任何差池，我会用毁灭安小凤的方式来毁灭任何伤害他的人.高桐,
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往事(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