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51、天涯(完)

　　钟山水眼睛蒙着黑布，一路颠簸后被带进一个香气扑鼻的房间。那是熟悉且久违的香
　　气，龙涎香，只有皇家才能点的香。一瞬间，所有的不堪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父王临终时握住他的干枯的手，大皇兄温和带笑的脸，二皇兄亲手递到他眼前，带
　　毒的酒，七皇侄撕心裂肺的哭声。。。

　　忽然间，两根温柔的手指揭开他脸上的黑布，钟山水努力睁开被蒙得红肿的眼睛，
　　屋里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满眼的富丽堂皇，黄绫紫帐，美酒歌姬，繁华的中央，是那张几十年不见，但他却
　　一睁眼便认得的大皇兄，不，应该是当年的大皇兄，今日的北王金成明。

　　大皇兄开口了，一如当年，温和，温和得让人麻痹的声音“十五皇弟，二十五年不见，
　　你过得可还好？”

　　金成明身边站着一个灰衣人，一只手上裹着白纱，一只手搂了个年轻歌妓，正斜着
　　眼打量他。

　　钟山水按捺住心潮澎湃,平静道：“在下是念平客栈老板钟山水，两位可能找错人了。”

　　金成明笑笑：“不论是十五弟也好，还是钟山水也好，咱们找的就是安小凤的现任
　　丈夫，那总该是阁下你吧。”

　　钟山水不吭声了。

　　金成明冲旁边伺候着的女子使个眼神，那女子便往钟山水靠去，“钟老板，站着多
　　累，先坐下喝杯酒。。。”

　　钟山水侧身避开，冷冷道：“你们若是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便，多活二十五年，我
　　知足了；若是要打我妻子主意，省省心思是正道，你们动不了她的。”

　　一直不发一言的灰衣人忽然开口大笑起来，“呵呵。。。金成月。。。这么多年过
　　去了，你还是那么。。。，说好听点是老实，难听些就是愚蠢！”

　　钟山水盯着那人，“你是谁？”

　　“我？。。。”灰衣人站起身来，走到钟山水面前，“怎么。。。认得金成明，却
　　认不得我啦。。。咱们可是一个学堂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差别怎就那么大呢？”

　　钟山水眼神一闪，后退两步，“漠北大世子，谢夫凯！”

　　灰衣人脸上笑容僵硬，面色慢慢转寒，目光针刺似的停在钟山水脸上，一字一句道：
　　“眼水不错，不过，托你老婆前夫的鸿福，什么狗屁世子，我他妈早就不是了！”

　　“谁的前夫？！！”

　　“可怜啊，穿了破鞋几十年，谁给你穿的都不知道？”

　　“谢夫凯！你给我闭嘴！！”

　　“金成月，听清楚了，安小凤是缇素的老婆，你拾的破鞋是缇素的！萨丁岛的恶魔，
　　缇素！！”

　　德阳已经被萨丁人占领了，却又好像从来没被占领过。老王是这么觉得的，街道还
　　是一样的宽敞，林立店铺的旗幡还是同样随风飘扬，虽说，人少了些，虽说，冷清
　　了些，但至少，念平客栈的大门还开着，至少，念平客栈的女主人和小主人都回来
　　了，虽说，男主人似乎换了一位。

　　念平客栈后的院子，是中原普通的民居。雕着暗花的回廊，浮着青莲的池水，池塘
　　边的眉节草，眉节草旁铺着碎石的小径，小径那边的青石砖，爬着绿幽幽青苔的砖
　　缝，砖缝里的碎花，上面继续飘飘悠悠落下来的花瓣，一夜间又花开明媚的老桃树。

　　缇素轻轻拂掉肩头的桃花，走到那扇木门前，长袖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然后他
　　慢慢踱回桃花树下，重新坐回那张石凳。想起中午时分她从马车上下来，看到
　　他时说的那句话，你说过放我走的，你食言了，卑鄙！。。。他又开始发起呆来。

　　他们分开太久，久到他几乎快要忘记她的长相，因为害怕忘记，迫切的想要记住，
　　久而久之，所有的影像都沉淀为了感觉，他对她的感觉，就是不论何时何地，她从
　　来不曾离开过，一直在他的身旁。现在她真真切切就在他身边，几尺的距离，为何
　　隔了一道门，却好像隔了一个天涯。

　　东厢房里，白蜡明晃晃的燃着。

　　钟赫赫坐在床上，黑亮的眼睛一直死瞪着小莫，她瞪，瞪。。。不行，从中午瞪到
　　现在，吼也吼过，骂也骂过，那个该死的小莫还是像块死木头，一动不动，全无所
　　觉。

　　她头一歪，放弃，“小莫。。。我饿了。”

　　小莫放下剑，走过来，端了桌上的汤碗，递到钟赫赫嘴边。

　　钟赫赫白他一眼，那么大一碗，让她嘴巴凑上去喝？！“你以为你在喂猪啊！”钟
　　赫赫怒道：“小莫，把穴道给我解开！”

　　小莫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一片狼迹，撕得乱七八糟的帐子，砸得木屑横飞的椅子，五
　　颜六色铺了一地的衣服，然后回看她一眼，这些都是你的杰作，解穴？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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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莫，我饿了！”钟赫赫神色凶狠，加重声音道。

　　小莫看手上的大瓷碗，面无表情道，“你饿了我也没办法。”

　　总算开口说话了，钟赫赫心头一喜，放柔声音，“小莫，你过来。。。”

　　她的嘴角弯起，她在偷笑，不怀好意的笑。小莫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谨慎道：“做
　　什么？”

　　“喂我吃饭。”

　　“。。。”

　　“听到没？”

　　“我为什么要喂你？”

　　“我肚子饿了想吃饭，但是你不帮我解穴，解不了穴就吃不了饭，吃不了饭就会死，
　　我死了你的缇主就会让你死，所以你不喂我吃饭你就得死。就这么简单，所以，你，
　　现在，乖乖的过来喂我吃饭。”

　　小莫眼神迷茫的看着她，半晌，慢吞吞道：“为什么你死了缇主就会让我死？”

　　钟赫赫扬起头，“因为我是你家缇主的贵宾，他现在讨好我还来不及，又怎会眼睁
　　睁看着你把我饿死呢？”

　　小莫扭过头道：“胡说八道。”

　　正在这时，门忽然“吱”地一声开了，缇素黑发黑衫，背着月光站在门口。

　　钟赫赫得意道：“小莫，我说得不错吧。”

　　小莫刚要行礼，缇素挥了挥手，小莫恭敬的带上门，出去了。

　　钟赫赫坐在床上，嘻皮笑脸道，“大叔！你果然重色轻友，现在才想起我啊。”

　　缇素进来的时候本来神色凝重板着脸，听了这话，微一错愕，忽然笑道：“钟赫赫？”

　　“小的在！”

　　“我怎么重色轻友了？”

　　“您老垂涎我娘的美色，吃了闭门羹，这才不得不过来讨好巴结虚心求教。”

　　缇素继续微笑，“虚心求教？”

　　“不错，求教泡妞高招。”

　　缇素皱眉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是你娘教的？”

　　钟赫赫哼，“我娘要教得出这些话，现在就是她泡你不是你泡她了。”

　　缇素眼神一凛，正要发作，钟赫赫又道：“我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大叔你实在英俊潇
　　洒，玉树临风，正是我娘喜欢的类型，她现在不过是女人家矜持作态，你要多做些
　　她喜欢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吃闭门羹了。”

　　缇素脸色缓和下来，哼道：“你倒说说要怎样做她才会喜欢。”看这小狐狸要耍些
　　什么手段。

　　钟赫赫眼神一转，忽然垮下张小脸，“大叔，我肚子饿了。。。”

　　缇素瞟眼桌上的大碗，又瞟她。

　　“我好想吃饭，你给我解穴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你这样的绝代高手难道会怕我一介小童逃走？”

　　缇素一本正经点头道：“我就是怕，我老了，神经衰弱，经不住折腾。”

　　钟赫赫眼底燃起两把怒火，生生压下去，换上张笑脸，“我娘喜欢的东西，天下间
　　没人比我更清楚，说一晚上也说不完，如果我肚子被填饱的话。”

　　缇素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我勉为其难喂你好了。”说完，脚尖微动，一张圆凳
　　落在钟赫赫身边，缇素坐下来，端了碗，舀了汤，递到钟赫赫嘴前。

　　钟赫赫瞪缇素，缇素笑容可掬，“赫赫乖，汤再不喝就冷了，或者，你更愿意小莫
　　来喂。”

　　钟赫赫耳根一红，一口把勺子咬住，一勺汤喝得干干净净，完了，阴沉沉道：“告
　　诉你，最能让我娘高兴的事，就是把我们放了，找到我爹，让我们一家团聚！”

　　缇素眼皮都没跳一下，把碗放了，淡道：“小丫头，想让别人为你办事，意图暴露
　　得越快，成功的机率也就越低，机会是要沉住气慢慢找的。你想让我放了你们娘俩
　　儿去跟钟山水团聚，耐心些，沉着点，哄我的手段再多些再委婉些，说不定我哪天
　　一高兴，就把钟山水救回来双手奉到你们面前了。”说完，站起身来，抚平衣角，
　　“别瞎折腾了，慢慢想想怎么哄我吧，如你所愿，我现在重色轻友,要哄你娘去了。”

　　缇素出了门，对守在外面的小莫道：“里面汤冷了，去给她换碗热的。”走了几步，
　　叹口气，又退回来低声加上一句，“她是孩子心性，别计较，若要人喂，喂她便是。”

　　满脑子精灵古怪，安小凤，这二十几年，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教的。

　　小莫瞪着缇素消失在转角的背影，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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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增进下感情先，喔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