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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萨丁岛的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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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在旅途中前进。送亲车队的人数因为逐渐远离城市而减少,中途
不断有车夫或轿夫因不想离乡背井,开始决心动摇,到最后私自逃跑。在离开
晋阳的第十五天,车队从当初的三十人减少到了现在的二十一人,当余下的人不断
抱怨行李沉重威胁着要离开时,安小海只能开始以高价沿途聘请人力。
于是某天,安小海再次在一颗柏树下找到了正在睡觉的保镖大人缇素,
“缇公子,老爷不是花了五千两请你一路游山玩水打呼噜的,你有责任保护我们队
伍完整到达漠北。”
熊猫眼罩下,缇素眼皮也没抬,“我的责任只有安小凤,其他人与我无关。”
“没有轿夫马队,小姐的嫁妆根本到不了漠北,没有了嫁妆,小姐将再次被退婚。。。”
“我对安老爷的承诺是将安小姐安全送到漠北,至于嫁妆和退婚,不在我的控制范
围。”
“缇公子,”安小海压低了声音靠近缇素,“老实说,我知道你是来自欧罗巴南部萨
丁岛的大祭司,我虽然不知道你出现在安家,要求前往漠北的真正目的,不过。。。
老爷有先见之明,很早就向当今皇上申请了禁令,缇素缇公子你在没有皇上亲谕的
情况下,任何时候不得擅自离开我国,”安小海又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当然,
如果缇公子合作的话,这就是皇上的亲笔出海令,缇公子一定会在完成使命后平安
归故里的。”
缇素总算掀起眼罩,慢慢睁开眼睛,看了安小海半晌,忽然毫无预警的左臂一挥,
往安小海身上劈去。只见安小海脚尖一点,张开双臂,像大鸟般往后飞退,退了足
有二十尺才收脚。
缇素站起身,抱起手臂背靠在树干上,淡道:“安小海,你的功夫如此了得,安老
爷居然还不放心,又摆擂台又花银子的请了我这个道具保镖,果然是护女心切啊。”
安小海虽然面无表情,额头上却已是冷汗涔涔。
完了,他果然捅大娄子了。他先前被缇素的庸碌表象所迷惑,忍耐不住,没到最后
关头就打开了老爷交代的盒子,结果发现缇素居然就是萨丁岛的大祭司。他不得不
承认这项认知让他有立刻拔腿就逃的冲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甄止现的手臂在几秒
钟内就变成白骨砌成的树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论野兽还是美女看见此人都要绕
道让行,他害怕,他害怕极了,但他无处可逃,也无路可退。所以他决定孤掷一注,
他相信那张独一无二的出海令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缇素忌惮三分。如今看来,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忌惮没有,打草惊蛇倒是重了个百分百。缇素甚
至已经开始怀疑老爷的动机,难道这盘老爷布置了十年的棋就要这样毁在他手上?
他该怎么做。
在安小海心里翻江倒海的时候,对面的缇素忽然脸色一变,对他微微一笑,甚至还
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有如和风细雨:“安小海,不要露出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脑子转简单一点,祭司怎么样,祭司就是念念咒语拜拜神,祭司也要吃喝拉撒,祭司
行走江湖也会缺钱花,我正好没钱,在安老爷这里赚点来花,除了免费欣赏漠北风
光,还可能为萨丁岛跟漠北的阿土八大王搭上友谊桥梁,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缇素只是先前的缇素,这番话还有八成的说服力,可是在知道缇素的真实身份
后,就算亲眼看见他自己当场把脑袋砍下来,安小海也不会相信此人的一言半语.
“此人是撒丁岛最年轻的祭司,从他的行为到外貌,声音到语言,都不是寻常人眼耳口鼻
所能轻易观透的。”安老爷信中如是说。
他只恨自己明知故犯的一时冲动。
安小海尽量抑制住心脏的狂跳,低声道:“缇公子,既然如此,希望我们各取所需,
你履行对老爷的承诺,将小姐安全送到漠北之日,我一定将出海令双手奉上。”
“那样最好。”缇素说完,仿佛之前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从未发生似的把熊猫眼罩拉
回,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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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进行到二十天,越往北行越靠近与中原相差甚远的异族地区,路边街上开始不时
出现肤色较深,高鼻深目的异族人。中午众人在一家叫鸿门的餐馆逗留时,抓住一
个正准备行窃轿夫王发的小偷,仿佛是准备将所有旅途中的苦闷和孤独全部发泄在
小偷身上,一干人开始对小偷拳打脚踢。那小偷倒也一声不吭,被打得四肢收缩,
蜷缩在地上,最后在王发操着一根扁担往小偷头上砸去时,平时甚少在众人面前出
现的安小凤忽然阻止了王发。
安小凤在无数双充满打探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偷旁边。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异族少年,卷发,肤色微深,口鼻里全是鲜血,曾经
抓过王发钱袋的手指仿佛死去般僵硬扭曲着。
安小凤回头望身后面无表情的安小海,“小海,快去请个大夫,我看这孩子不行了。”
安小海冷冷道:“小姐,我们没有时间请大夫。马队必须在太阳落山前赶往下一站须陀
镇,否则大家今夜都只能露宿荒郊。”
安小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小海。
安小海手一挥,对众人道:“大家各就各位,收拾一下,我们半柱香后启程出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嘈杂的人群渐渐消退,最后只剩下安小凤和碧玉,以及地上快要断气的少年。安小
凤只能求救的对碧玉说:“碧玉,快去问问掌柜哪儿能请到大夫?”
碧玉皱着眉头道:“小姐,你看这孩子的手都僵了,可能请大夫也不济事,还是花
点银子让人把他葬了吧。”
安小凤一把握住少年的手,沉声道:“他的手还有热度,碧玉,照我说的去做!”
碧玉无奈,也转身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安小凤回头,缇素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
安小凤没理他,从袖子里掏出绣花手绢,小心翼翼的把少年嘴角的血迹擦干。
“你为什么不试试找我,或许我能救活他。”
“缇公子,请你救他。”缇素话尾刚落,安小凤就转过身来用诚恳的眼神望着他,
仿佛准备了许久,就等他这一句话。
缇素挑起眉角,他刚才似乎又在自投罗网。怎么近来感觉这女人老是挖好了陷阱等着
他往下跳。最不可思议的是,
安小凤继续神色平静的对他说:“缇公子,我知道你本事不错,心肠也不坏,这孩子
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缇素手指划过微跳的眼皮,走到少年身旁蹲下。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女人面前,他向来少得可怜的男人虚荣心总是莫名旺盛,仿
佛这女人几个崇拜的眼神,几句赞美的话语,都能让他对着陷阱往下跳。他对此作
出的总结是,重量足够的女人,说出的话才能特别的份量十足,是男人都承受不住。
半柱香,当众人牵着马匹准备启程的时候,震惊的发现安小凤的轿子旁边多了一
匹马,马上骑着一个背还驼着,满脸青肿的少年,少年叫阿德兰,今年十七岁,是
一个时辰前刚偷了轿夫王发钱袋的小偷。
一如安小海所愿,马队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小镇须陀镇。此镇
建在山顶,吸收日月精华,是远近驰名的灵山。然而,在踏进小镇的第一步开始,
所有人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同一副表情,目瞪口呆。
不错,镇前的界限碑上确实刻着三个大字,须陀镇。然而界限碑之后的景象,不仅
让人目瞪口呆,更是让人心底寒意顿生。血红残阳下,残留在风中的破落招牌,衰
败的房屋,空旷得可以放出回响的街道,满街的零落破碎。。。一个人也没有,须
陀镇什么时候居然成了一座有壳没心的空城。
安小海脸色苍白的从怀里掏出地图,下意识的磨蹭着靠到离他隔了八帽子远的缇素
身边,“缇公子,怎么回事?几天前我还遇到从须陀镇过来的商人,说这镇虽小,
却繁华得很,现在看来,怎么骨子里透着诡异?”
缇素瞟了安小海一眼,“你不是一切尽在掌握,不是大事操心过头反连落脚地点这
样的小事都搞砸了吧?”
安小海悄悄不着痕迹的离缇素远了些:“缇公子,按着地图和一路上的消息来看,
我们没走错方向,这确实是须陀镇,要前往漠北的必经之地。”
缇素半垂眼皮往前方看去,望了望四周,又抬头看看天色,半晌道,“在太阳没有
完全下山前,让所有人加快脚程赶紧下山。”
“下山?来路全是荒野,难不成我们今晚要露宿荒郊?”
“安小海,提醒你最后一次,我只负责安小凤一个人的死活,走或不走是你的自由。”
说完,缇素难得移动迅速的往安小凤的轿子走去。
片刻后,众人开始往山下狂奔,安小海冲在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