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罂粟》杉树

3、飞蛾扑火

　　一阵微风吹过，在湖面上激起道道涟漪，和着空中荡漾的铮錝琵琶声，激扬紧张，似乎暗藏着一股杀气，又好似一场战争开始的序曲。

　　站在岸边的赵昀，望着湖上亭中那个半抱琵琶女子，不由皱起眉头，这午后的湖上和着奇怪的琵琶曲，她的身影显得难以言说的孤寂和倔强。

　　不愿再见他，不愿再听他的声音，逃避他，甚至是讨厌他。那天只好她便倔强的搬回这里，深居简出，拒绝掉一切与他接触的机会。

　　想至此，他不禁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虽然有些犹豫，但终是忍不住，向她走过去。

　　白皙的手指在灵动的弦上轻盈的转动，全身贯注的似乎已完全沉入了乐曲的旋律中，以至于没有觉察他的靠近。

　　看着她茫然的注视的湖面，眼中似乎沉浸着无法宣泄的悲伤与无奈，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伤心，为她的悲伤而自责不已。

　　停在她身后，他伸出手将她抱住，唇印在了她的发间，虽然知道她会生气，她会抗拒，但他却终是情不自禁。

　　被吓了一跳，她手中的琵琶几乎掉落，虽然被抓住，却因为触动了弦索，生出一阵清脆的余音回荡在亭中。

　　一面抱紧琵琶，一面想从他的怀中挣脱，却因为他抱的太紧，而无法挣脱。无奈之下，她选择了放弃。

　　感到她不再抗拒，他轻叹出声，有些贪婪的去吻的她颈项，喃喃问道：“笙儿，原谅我，好吗？”长久的疏离让他心中渴望着能和她接近的机会，但此时的靠近却让他感到恍惚，对她的沉默他竟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她已经将他原谅。于是他又自顾道，“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但他得到的只是她身体越来越强烈的颤抖，似乎在恐惧什么，又似乎在愤怒着什么，他的心不禁揪在一起，一股苦涩从喉中泛上，强压下心中难过。

　　他松开手，站在她身后，冲动的喊道：“程宣！我没有抓他，你可以放心！”声音中的冰冷却掩盖不了深深的伤痛。

　　她却在心中冷笑起来，即使没有慕容宣的事情，他们也是不可能了，夏侯岚笙永远再也无法忘记多年前那件恐怖血腥的往事，而他却用他的手提醒了她一切，让她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他们本就是敌人，这是无可改变命运。杀母仇人的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同样的继承了那可怕的残酷和暴虐。

　　她的沉默让他恼火，却又痛苦不堪，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咬紧牙沉默的松开手，握紧双拳，低下头，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的走向岸边。

　　终是忍不住，她在他转身是转过头来，他的身影清减不少，看着他疲惫而伤心的背影，她的心突然揪住。

　　如果他不是……，想着她却不自觉的摇头，这世上没有如果。

　　看着他走出她的视线，她抱起琵琶。

　　一阵琵琶声荡开碧波，缠绵婉转，让他不由停住脚步，为这与刚刚大相径庭的曲调感到疑惑不已。

　　不知她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是对他无法宣泄的恼恨，还是对他的无法割舍的情？

　　她在渐渐变成一个迷，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方法，却也无法猜透的迷。他不由叹了口气，静静的靠在墙上，细细的聆听着远处的琵琶声。似乎想从她的弹奏中听出什么。

　　湖的对岸，低垂的柳树下藏着的一个人却恰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太子妃突然造访咏绿阁让紫笙惊讶不已，因为已经是傍晚了。

　　在厅中坐定，她挑起嘴角，说道：“本宫来替太子处理一些事情。”顿了一下，她又道：“紫姬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一年来的宫中生活已经让她变了很多，多出一些狠历、多出一些圆滑。

　　紫笙低头沉默。

　　太子妃心中对这个女子本就不岔，突又想起曾经受到的耻辱，不禁咬起嘴唇，那耻辱，没有一刻曾被她忘记过，谁会在新婚之夜受到那样的侮辱，即使之后漫长的独守都没有那一夜让她感到彻骨疼痛。若不是她被死死护住，若不是她躲在赵昀身边，她必定早就将她整治掉了。

　　此时这样的机会，她又岂肯错过，虽然太子很好的遮掩着那件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壁。想及此，她不禁心中发笑，这个女子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拿起茶杯，她轻轻呷起一口，眯起眼睛，冷笑着从红唇中吐出几个字来：“侍宠而娇，举止粗鲁，祸伤太子。紫姬，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回答她的仍是一阵沉默，她心中苦笑，这惩罚似乎来的迟了。

　　“是用哪只手打的？哦！对了，好像是右手！”太子妃似乎在自语，又似乎在向她说话，似乎得意非凡。

　　抬起头，看着她得意非常，她感到好奇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或者说赵昀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整治她。

　　“来人！拖下去，剁掉那只伤人的右手！”她边说道，边冷笑着，剁掉她的手，她便不能再弹奏乐曲，也不能跳出美丽的舞蹈了，谁会愿意看一个残废的女人丑陋的舞蹈。

　　她的话让她吃了已经，她不由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此时的她的脸因为仇恨得到宣泄，正泛出光彩，她叹了口气，本该给她的关爱，却被自己抢来了，她的恨到也情有可原。

　　于是她对着太子妃露出微笑，任几个粗壮的宫人将她拖向院中。

　　太子妃突然感到不安，从她的笑容中，她竟看不到一丝怨恨，她叹了口气，突然轻声说道：“你不该去冒犯太子，是你给了我机会。”

　　她的话传人她的耳中，她的笑容变的更加灿烂，如果还有机会，她还是回去冒犯他的，这是无奈的选择，这也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她的右手被放在院外的青石板上，用绳子绑起。

　　一个内侍走到她身边，举起一把弯刀，弯刀因为刚刚的磨砺而显出雪亮的光彩，耀眼夺目。

　　忍不住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不能再弹奏琵琶，不能再拉动弓弦，她的心中涌出一阵伤心，崩紧了全身等待那疼痛的降临。

　　突然一声闷响，她的手上的绳子被割断，人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双眼，落入她眼帘的是他面上焦灼，她不由讶意。

　　“笙儿不怕，不会有人再伤到你了！”他说道，惊恐的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她忙将双眼闭住，想掩住已盈满眶中的泪水，但泪水却已从脸颊滚落。为何总要救她，为何不让她真真正正的恨起他来。

　　……

　　太子妃因为他的走进，露出惊慌，但随之便冷静下来。

　　“为何罚她？我要一个理由！”他沉声道，强压下心中怒火。

　　“臣妾受皇后之命掌管东宫，对于那些侍宠而娇，但敢打伤太子的姬妾，自要给予惩罚。不然，东宫又有何规矩可言？臣妾可不想被人笑话？”太子妃道，嘲笑的盯住他。

　　赵昀气的够呛，却又被她说到痛处，抿起嘴唇，咬紧了牙关，不发一眼，低头沉吟半晌后，他却突然冷笑道：“太子妃是在哪里看到她冒犯孤家，到可以说给孤家听听，让孤家也能明白这谣言是如何传出去的？”他说，因为强压怒火和痛苦，嘴唇有些颤抖，脸色变的苍白。突然见他如此失控，太子妃吓的不轻，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不发一言。

　　看到他如此痛苦，却还要维护着她，她的心中突又疼了起来，疼痛似要迷漫开来，她不由开始怀疑她所作是否正确。

　　“东宫之主，只要孤家愿意，随时便可换人！”突然，他朗声道，声音中带着嘲讽和讥笑，紫笙第一次见他如此，不由惊讶，却被他拉住手，“孤家现在便宣布，夏紫笙将是孤的侧妃，若果有人对太子妃的位置厌倦，大可向我说明。” 说着，他拧起眉毛，盯住太子妃，太子妃站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却已经顾不上太子妃该有的威仪和礼节，看到她脸上正在淌下的泪水，紫笙感到愧疚。

　　转头她去看他，他眼中的怒火已在此时熄灭，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充满暖意。

　　“她……”她想说话，却被他打断，“紫笙！你愿意我去找别的女人？”她低头，说不出话，如果说曾经因为恨他不愿靠近他，但同样她也会因为爱他不愿让别人靠近他，这种想法让她感到惶惑不已。

　　看到她眼中的犹豫，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赵昀说：“紫笙，做我的侧妃，陪在我身边，求你！”

　　他眼中的执着和期待让她竟不忍出口拒绝，她叹了口气。成不成他的侧妃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喜悦，伸手将她抱起，好似要抛向空中，她吃了一惊，忙紧紧抓住他的脖子。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抱紧他，他露出坏笑，叹息着说道：“终于肯原谅我了！”他说道，然后大笑起来，笑声在屋梁上回荡，久久的挥之不去。

　　将头埋进他的胸前，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明知道他们都有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明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针峰相对，但她却仍然忍不住要沉浸在这短暂而不真实的美好中不愿抬头。